[监狱]二叠纪-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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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承志说：嘁，这样的人来了有什么用！跟个小鸡崽儿似的，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
　　阮辉说：他太犟了，挨鞭子那会儿，要是我的话早就服软了，这娃子偏要死扛着活受罪。
　　李逸清笑，做了总结陈词：命比天高，福比纸薄，悲催的苏少爷。
　　事实无数次证明，他一语中的。
　　*******
　　又混了几日，郁辰没再出现，这反倒让苏远有点不安，不过越来越重的工作负担让他无暇顾及那么多。
　　这些天下来，同队的那几个人也没什么动作，他们跟苏远有些交流但并不深入。
　　狄飞有时候会来跟他搭话，说几个穷极无聊的冷笑话让他解暑。钟承志是个直性子，每次见苏远拖了全队进度的后腿都会一阵骂，可骂完了就会帮他搭把手。阮辉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在那些“硬的”看守跟前极度老实，稍微一出看守的视线，立刻把自己手上的活丢给“软的”苏远，还总能丢的神不知鬼不觉，等苏远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替他干完了。
　　至于李逸清，不得不承认，苏远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很不服气，自己累得跟条狗似的，可那人总是凉凉地站在荫蔽处旁观，或者四处走动着无所事事，最令人费解的是竟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质疑！
　　这天苏远搅和完了三袋水泥，一抬眼发现李逸清又不知晃悠到哪儿去了，心中不忿，边擦汗边不由得多张望了几眼，旁边的钟承志嫌他磨叽，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小子发什么呆呢！干活！”
　　苏远被催得心烦，说了句没经过大脑的话：“催蛋啊催！有本事你催李逸清去，他什么都不干，凭什么这么逍遥！”话刚出口，他就认识到是多么幼稚。
　　钟承志听后足足愣了五秒，小眼睛竭尽所能地瞪大了，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教训他：“你丫是傻逼么！逸清那是干活的身子骨么，人家是脑力劳动！”说着他还用手戳戳苏远的脑门，“呐，我们正在建的这两座建筑的构架都是他设计的，你跟他比？你跟他比？”
　　苏远被戳得哑口无言。
　　放眼望去，苦力组的主工程队正在建的是一幢快要封顶的大楼。虽只是初具规模，但从外观结构上看，具有十分震慑的气势。而他们这几个小队建设的这座三层小楼，气势上自然比不过那幢高楼，却胜在精致。苏远不懂建筑，可他从自己包干的这些活里也看出了一些门道，这座小楼的结构不同于一般建筑的中规中矩，有些地方的设计近乎诡异。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建的这两幢楼是做什么的，他们只是按照狱长的要求来做。苏远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如今钟承志提起是李逸清设计的，他不免心惊：这样的大工程全权交给这么一个阶下囚来设计，郁辰对李逸清的信任程度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苏远心里忽然漫上一层难以名状的感受。就好像他才是一个旁观者，被单独晾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姐姐的生死相搏，看着李逸清的运筹帷幄。他猛然想起郁辰的那句话：你比不过的人太多了。
　　郁辰的那双眼，状若宽容实则戏谑，总能轻而易举地撩起他的愤恨。有那么小小的一刹那，苏远的脑海里窜过一个疯狂的想法，吓得他差点掀翻整袋的水泥粉——
　　我能比得过，他们凭什么！
　　清醒过来，苏远的目光停在那辆高高的吊车上，只见李逸清从车舱中钻了出来，看样子他是去给那个吊车驾驶员作指导建议的。
　　正巧李逸清也在向他们这里看，两人的目光对上，李逸清冲他微微颔首，苏远望着他，突然咧嘴笑起来。他这一笑倒把李逸清笑愣了，看他的眼神略带不解。
　　笑什么呢？
　　笑我甘拜下风……
　　惊讶于自己昭然若揭的嫉妒，很久以后苏远才懂得，这是另外两种对立感情的萌芽。
　　*******
　　下工的时间快要到了，李逸清正往这边走来。
　　苏远心神不宁地搅拌着最后几份水泥，突然听见一阵喧闹，随意地瞟去，没想到看见李逸清被人揪着衣领拎了起来。他心里一惊，回神时已经丢掉手里的工作往那里跑去。
　　那名囚犯的拳头重重打上李逸清的脸颊，李逸清的头瞬间偏向一边。周围的人群淡漠地看热闹，看守在围栏外，离得太远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又是一拳打上去，苏远骤然感觉身旁擦过三道身影。
　　“住手！”
　　“你他妈找死呐！”
　　“放下他！”
　　苏远看着狄飞、钟承志和阮辉冲上去，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

　　第15章　痛快

　　钟承志首当其冲一把分开了李逸清和那挑事的男子。狄飞二话没说连着几拳揍在男子头脸上，霎时间迸出几点血沫。阮辉抄了块板砖从后面给他拍过去，那男子的同伴见状赶紧伸手去拉，板砖堪堪擦过那人的后脑勺，阮辉失手怒极，一拐子敲上那名同伴的肚子，疼得他立时弯腰呻吟。
　　看着这情景，苏远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他把李逸清往自己身后一拉，随即狠狠踹上迎面追来的两人，其中一人为了避让这一脚失了重心，侧身跌在了尘土中，另一人当下发起了狠，也是一脚蹬上苏远的身体。苏远根本没想要避让，他一心护着身后的李逸清，硬生生挨下那一脚，忍着剧痛揪过那人的衣领，拳头夹着风砸上去，一下不过瘾，两下、三下，直把那人打得晕了过去。
　　……
　　事后苏远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没事跟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凑什么热闹。李逸清挨揍关他什么事，更何况他打的是M区跟自己同批的囚犯，这下他在M区更没有立足之地了。算来算去，百害而无一利，完全是头脑发热。
　　望着身上的桎梏，苏远无奈一笑，不出所料，他第四次进了内审室。
　　对方四个人目前都在莱斯特那里，而他们四个人直接被带进了内审室。四白眼来回看了一遍他们的档案资料，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苏远身上：
　　“M0927，怎么又是你！”
　　多么似曾相识的话，苏远已经听出老茧了。
　　在这么严肃的气氛下，突然爆出一声喷笑，苏远诧异抬头，竟是同样被吊着的狄飞。狄飞冲他眨了眨眼：“苏少爷，我狄飞能跟你这个监狱头号不良分子一起进内审室，死也瞑目了。”
　　他说得轻佻，但并没有挖苦的意思。他这么一说，旁边的阮辉也乐了：“这是我第一次进这儿，真是万众瞩目啊，本来还有点紧张，现在想想有苏少爷作陪，我这心里立马踏实了。”
　　钟承志倒是改了原先对苏远的轻蔑，小眼睛炯炯地瞅着他：“兄弟，爷们儿！咱几个当中就你最狠，又打出一个脑震荡的！”
　　苏远无言以对。
　　惟独李逸清什么也没说，他低着头似乎在想事情。猛然间他抬起头，双眼盯着玻璃门的方向。苏远心里咯噔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口空无一人。
　　失落尚未成型，他却突然一个晃神。
　　上回他受鞭刑，郁辰一枪崩断了所有人的神经，这回他刻意凑齐的小分队整个被关了进来，起因还是他最看重的李逸清受了欺负，不知他会有什么动作？
　　四白眼也下意识地瞄了眼门口，见确实没人，便放心大胆地打开了电击器。可他还没碰到苏远，就听见李逸清淡然的一句话：“慢着，他要来了，你要做第二个钱丰吗。”
　　闻言，四白眼立刻停下了动作，自己的前任人间蒸发的事情他当然清楚，他深知纵然自己身后有人撑腰，可在这座监狱里当差，命就握在郁辰的手里，稍有不顺那人的意，他必然也会很快被蒸发。
　　犹豫了不到五秒，内审室的门果然被推了开来。
　　郁辰瞟了一眼满屋子吊着的裸男，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嘴角。他对四白眼说：“你走开，我来审。”
　　四白眼领命退到一边，却没有出去，就站在几步外看着他们的动向。苏远心想郁辰这样做不知是有心包庇还是逢场作戏，不过无论怎样，由他审，他们这次应该不会很惨……
　　这个念头还没动完，苏远震惊地看着他把电击器按在了李逸清身体上。李逸清闷哼了一声，随后紧咬牙齿，全身颤抖着承受剧痛。
　　一轮结束，又是一轮。
　　李逸清脸色煞白，身体怪异地抽搐着，像一个快要报废的机械。
　　不仅仅是内审室里，外面的囚犯们也都看傻了眼。有人小声议论说李逸清这回惹恼了狱长，必然要失宠了，也有人猜测说，原来狱长喜欢跟床伴玩重口味。
　　“狱长！”狄飞的大吼唤回了其他人的神智，却没让郁辰的表情变化分毫。
　　郁辰手上的折磨不停，声无起伏地说：“心疼？不服？之前那么横，我还以为你们才是这地方的主人。”说着他目光逐个扫过他们，不是错觉，苏远在被他扫到的那一瞬几乎窒息。
　　直到李逸清痛得晕过去，郁辰才歇手，问剩下的三人：“一人一句，说，怎么回事。”
　　阮辉立刻老实回答：“狱长，M区的几个新人误会逸清……恃宠而骄，故意挑的事。”
　　“嗯。”郁辰简单应了一声，接着看向钟承志。
　　钟承志怒道：“是他们先动的手，活该吃点教训！”
　　“嗯。”郁辰又看向狄飞。
　　狄飞的目光仍在李逸清身上，答非所问地说：“狱长，逸清完全是受害者，你要罚就罚我！”
　　郁辰没给他任何表示，转身问苏远：“你呢？我最好奇的就是你，你为了什么？”
　　苏远定定看着他，对这个他自己也很迷茫的问题如此回答：“为了痛快。”
　　郁辰笑了。
　　苏远伸长脖子，尽力凑到他耳边，悄声补充：“我们知错了……老大。”
　　郁辰眼神闪烁，愣了几秒，忽然把电击器抵在了苏远的心口上，苏远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阵抽痛，撕心裂肺。黑暗袭来之际，他听见郁辰笑意盎然的声音：
　　“痛快。”
　　*******
　　苏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内，视线在黑暗中扫视一圈，看见了窗口处唯一的一点光亮。悠悠晃晃，没带给人什么慰藉，反倒平添了几许阴森。
　　其实他挺熟悉这里的，禁闭室嘛，他进监狱一个星期就领教过了。只是他不知道这次要被关几天，还有李逸清他们三人现在怎么样了。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苏远只能凭借管教送三餐的时间来数日子。说是三餐，其实只是一杯水和一块面包，勉强能吊着人命而已。苏远不介意，真不介意，他给郁辰的回答是真心话，他出手打这一架纯粹是意气用事，把这阵子心里堆积的郁结之气都撒了出来，就算被打被关，也还是觉得痛快。
　　莫名其妙地家破人亡，莫名其妙地进了监狱，莫名其妙地遭管教虐打，莫名其妙地给说成以色事人的人渣，他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拳头打出去，心里就畅达了。
　　苏远现在是个穷人，穷得只剩下时间的人，所以他有充裕的时间整理自身的处境。
　　说他被逼无奈也行，说他心甘情愿也行，他不得不承认，郁辰已经成功把他诱捕进了他编织好的网里。他们这个苦力小队，显然是他精心布置的，私下里尽是特权，可是明面上又不露锋芒。
　　郁辰对谛安排在监狱里的人似乎有所顾忌，平时除了李逸清，他对另三人都是冷冷淡淡，而对苏远更是态度苛刻，这次又当着四白眼的面对他们施以严惩，任谁也不会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