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序,九荒引-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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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伏觉着,豪气云天的男子应当都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是以当日夜里,毕伏喝了三大桶桃花酿,醉醺醺地去找妲己去了。
——
“砰砰”——
“吱呀”一声,身着雪绢里衣睡眼迷蒙的妲己拉开门闩,瞪着眼前步履蹒跚双眼朦胧双颊绯红的毕伏三皇子,愕然了。
“毕、毕伏皇子?这么晚了,您来这儿作甚?”
“……嗝——”毕伏醉眼醺醺地打了个酒嗝,望清了妲己的俏脸,嘴里嗫嗫嚅嚅地道了句什么。
“啊?”妲己没听清,她上前三步,靠拢了些,将耳朵靠过去,问道,“皇子您说什么?”
“我……”毕伏双颊愈发的红,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终于大嚎了一声,“我是来同你睡觉的!”
“……”
毕伏皇子吼得声儿极大,这回她总算是听得清楚了,然而,青丘浦里的众人想来亦是听得清楚了,伯阳狐帝同夫人两个直直惊得从床上摔了下去,连忙着了外衫便往女儿的屋子赶。
“帝姬,我……”毕伏双颊似火烧云一般嫣红,兴许是酒劲上了头,他不知哪来的胆子便上前去捉住了妲己的手。
“……”妲己姑娘在男女之事上没半点经验,方才听得毕伏惊骇天地一声吼,已然颇有几分石化,此时又见他冒冒失失地捉了自己的左手,妲己条件反射地使力踹了眼前之人一脚——直直踹在毕伏的胯部。
“登徒子!”
此乃某帝姬怒发冲冠的咆哮。
“啊!”
……此乃被击中“要害”的某皇子痛彻心扉的哀嚎。
而当狐帝夫妇,毕方鸟君,英招公子以及无数大人物小人物赶到妲己屋前时,便将将见着了如此这般的惨烈一幕。
天边一阵鸦雀飞过,呼啦啦一阵响。
唔,这场荒唐事的后续其实是分外悲戚的,据说因了妲己那一踹,便伤了毕伏皇子的子孙根,生生将毕伏由一个七尺男儿踢成了个不举,毕伏鸟君勃然大怒,便要捉了妲己押上九重天,请天帝发落,狐帝几番劝阻无力,也只好流着老泪将女儿交了出去。
被迫化回了狐形的妲己被?荷狭司胖靥斓牧柘龅畹哪谔茫谑翘斓鄢钌狭恕郊医允撬暮0嘶睦锞僮闱嶂氐纳褡澹囊环蕉疾缓每铮钦獾奂Ц萌绾闻心兀
后来,天帝几番思量,终是想出了一个自以为颇高妙的法子——将妲己帝姬关入锁妖塔的第一层,且若非是毕方鸟君亲自开口,便决计不放她出来。
天帝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甚得意——这关人的地方是四海八荒的众人闻之色变的锁妖塔,想来定是可令毕方鸟君那边满意,然而,关入的却又是锁妖塔里基本上没什么罪可受的第一层,想来,定也能令伯阳狐帝一家放心。
是以天帝抚着长须笑得颇和蔼,“去吧,去吧,将帝姬押进去吧。”俄而,他湣鹩窒袷羌瞧鹆耸裁矗殖戏侥窬溃鞍洌夂奂业牡奂П还厝肓怂绾我彩侨煤奂已彰嫔ǖ刂拢闱心酝庀人倒亟氖乔嗲鹁盼埠宓逆Ъ旱奂В惚阒坏溃馐悄愦臃步缋镒嚼吹囊恢谎娇伞!�
“诺。”毕方鸟君躬身,颔首。
于是,毕方鸟君袖子里头揣着只露出了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的小白狐妲己驾上了祥云,他缓缓将右手放在了妲己小狐的喉部,在妲己惊愕不已的眼神中,毕方鸟君冷笑着开口,“你不消舀这般眼神瞅着本君,本君封了你的嗓不让你再能开口说话,只是忧心帝姬你哪日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去,岂不是为你九尾狐族抹了大黑。”
她的眼神满是愤恨与不甘,喉间传来一阵火烧火灼般的疼痛,她溢出几声低低的呜咽,格外的无助。
来到了第七天的锁妖塔前,便是妲己同重殇的初见。
那时端着小狐狸原身的妲己永远记住了眼前这个拎着自己后颈一撮毛,将自己拎在半空中掂了掂的玄紫衣衫的俊伟男子。
重殇面无表情帝瞅着她,将她的小狐狸身子转了几圈打量着,微微蹙眉,声线是奇异地沙哑低魅,“这般小……你便是那只十恶不赦穷凶极恶的妖孽?”
“嗷呜……”她抽了抽嘴角,举起自己的一双小爪子瞅了瞅,很想望天——十、十恶不赦穷凶极恶?
“……”重殇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个哑巴小狐狸,于是便挥了挥手,将她扔进了锁妖塔。
“嗷呜……”她在空中下落着,惊恐地用两只爪子捂住了眼,耳畔响起了一道极轻的男子声线——
“在锁妖塔里,若是愤恨,你可以出家,若是厌世,你可以自杀。”
、投食
被关入锁妖塔七日之前;妲己一直以为重殇说的那番话;是为了吓唬自己。
然而;当七个月升月落过去,她才真真明白了这座令三界之人闻之色变的锁妖塔的可怕之处。
锁妖塔里的日子;同锁妖塔外的日子是全然的不同;枯燥至极;有时竟让人真的会生出“出家”或是“自杀”的念头。
尽管她所处的第一层,没有焚心之火;没有刀山冰海,没得半点劫难刑法;她却仍觉得犹如身处炼狱——这是一种可怕的寂寞。
在这座塔的第一层里,只将将囚着她一个人;没人能同她说话,在这里,她所能听到的唯一声音,是从上面那些个塔层里先传出的,妖魔受刑时的撕心裂肺的嚎叫悲鸣,还有塔外的似饮泣之音的风声。
妲己觉着自己在这世间活过了这般多的年岁,此番委实是历练了大心智。
唔,在这枯燥得令人几近崩溃的日子里,观望外先那个男子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乐趣,唔,或是,她唯一可做的事情。
那人是神族的太子,她是晓得的,四海八荒里,人人都晓得,神族那位了不得的太子重殇神君,承了一份三十六天里颇紧要的大差事——镇守这座锁妖塔。
她总是在想,这锁妖塔里的妖孽这般多,这般多的寂寞与哀伤,全都付尽了东流的岁月,而那个人,那个神族的太子爷,守着这一份份东逝的积怨,又是如何一般心境呢?
她并不认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补一张网,比被囚禁在一处地方来得好。
隔着那扇窗,她望着那人周身萦绕着极强的真火气泽修补着那张网,清俊的眉目下是微合的双眸,每当这时,她便总是在想:他,应当也是寂寞的吧。
她伸出两只白白的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窗格上,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玄紫衣衫男子。九品佛印隐隐现了现,湣鹗蔷醭隽怂皇茄铮阌主龅讼氯ァ�
她将脑袋枕上爪子,一阵困意袭来,她便缓缓合上了眼——在锁妖塔里,一切的生活作息都是废话,困了便睡觉,饿了便会醒,可是她没有东西吃,所以她总是会瞪着双眼望着重殇太子极好看的眉眼,待到饿意过去,便又继续睡过去。
自从她初到锁妖塔的那日,他对她说了一番颇欠凑的话后,他便再没有搭理过她。
妲己心头有几分淡淡的失落,她甚至觉着那日他同她说话,都尽是例行检查而已,饶是任何一个妖孽进了锁妖塔,他都是要提起来旋个几圈儿打望打望,再念那么几句话的。
她心头的失落在被关锁妖塔的第六十年,达到了极致。
她开始想家了,她思念长胡子父君,思念双手软软的娘亲,思念总是不给她好脸色的哥哥,甚至还有青丘浦的那片大泽,还有那泽子边上总是盛放如春的驼铃花。
妲己觉着人真是奇怪,同一件东西,当拥有着时,人往往不珍惜,只有当失去了,才会开始追忆。
妲己觉着,自己思念父君思念娘亲思念青丘,她亦是分外思念那起子唤作“自由”的玩意儿。
然而,她晓得自己终究是没法儿再得到自由的,依着毕方鸟君的脾气,既已封了她的嗓子,施法掩去了她的九条狐狸尾巴,他便是下了决心要将她一辈子都关在锁妖塔里了。
她悲悲地呜咽了一声,颓废地躺倒在地上装死,小脑袋怏怏地搁在地上——呐,我想出去啊,怎么办呢?
“……”
窗外的重殇沉静的眸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心中其实是有几分好奇的——这只小狐狸到锁妖塔里这些日子,除了睡便是望着窗外出神,从没见哭没见闹,真真是稀奇。
往时里送进了锁妖塔的妖孽,他见得太多了——便是飞扬跋扈气焰嚣张如腾蛇者,亦是被关了十年便开始呻吟求饶,丝毫没了往日的气节风骨。
可见,这小狐狸有几分本事——重殇如是想。
而重殇神君不晓得的是,这只他以为颇有几分本事的小白狐狸,正打着自己的主意。
妲己双眸定定地盯着闭目养神的俊美男子,脑中莫名生出了一个念想——
想她九尾狐一族,最擅长的便是使媚术迷惑人了,而这媚术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用过……不知,她望着重殇红了红脸——不知,用在神族太子身上,顶不顶用呢?
妲己觉着自己身为九尾狐族里的一只废柴,既不像亲老哥英招一样有通天之眼,也不像毕伏皇子一样有个颇护短的父君,她一样傍身的
大本事也没学会,好歹,她们一族看家的“媚术”,她应当好生修炼修炼。
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妲己望着重殇紧闭着双眸的容颜,走出了伟大而光荣,既具有历史性意义的第一步——
“嗷呜——”她先是张口打了个哈欠,接着便眨了眨眼,自以为颇有几分妩媚妖娆地嗲嗲地冲着窗外的那人嚎了一声。
“……”
正如妲己所料的那般,那位看起来颇凶颇冷漠的重殇神君在她娇媚嗲嗲的叫声中缓缓张开了双眸,淡淡地望向她。
“嗷呜——”她心里大喜,开心地撒开蹄子便蹦跶了起来,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身子往地上一倒便打了几圈滚儿,兴奋地直叫唤——瞧瞧,瞧瞧,她到底不是只纯废柴,到底还是颇有几分魅惑男人的本事的!
“你这是……”重殇望着那只小狐狸有几分不大正常的行为蹙了眉,眉心拧起了一个结,似乎是在思索着她那声叫唤究竟是为的哪般。
“嗷呜……”妲己巴巴地将两只小爪子搭上了锁妖塔的窗格,分外期待地睁着一双水水的狐狸眼望着眼前这个太子——是啊是啊,我就是在勾引你啊勾引你。
“你这是……”重殇深锁的剑眉终于微微舒展了开,他思量良久终于是下了个结论,“饿了?”
“……”闻言,妲己起先一愣,再便是嘴角抽了三抽,最后一头栽了下去,惊起了一阵灰尘。
九尾狐族的第一美狐四脚大张地趴在地上饮泣,她觉着自己若是能出得塔去,若是能再开口说话,她定要扑上去一口咬死重殇神君,且定要边咬边嚎——
太子,如我这般勾人的媚叫,您听着竟像是肚子饿了发出的叫唤么?竟像是肚子饿了么?
受到了严重打击的妲己帝姬闷闷地摊在地上继续装死,她蔫蔫地耷拉着一双小耳朵,面上则俨然是一副“天要亡我,苍天弃吾”的悲壮神色。
重殇隔着一方窗格漠然地望着方才还生龙活虎此时却已然歇菜的小狐狸,心生了几分疑惑,他思忖半晌,颇好心好意地接着续了句。
“肚子饿了便好生歇着,莫要乱撒泼。”
“……”又再度被深深打击了的她彻底消沉了下去,她抖了抖双肩,四只小爪子同时抽搐了瞬,面上内流满面,心头顿悟了一个世之真理——
重殇其人,不是个好人。
那时的妲己并不晓得,她当时的这般念想会在第二天转型到一个崭新的境界,因为,四海八荒里颇有几分大名声的妙心慧灵的神族太子重殇君,往锁妖塔里扔了一把草。
“吧嗒——”
“嗷呜!”睡梦中被某物砸中脑门的她骤然惊醒,圆滚滚的小身子一下子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当即便扭了扭毛茸茸的小脑袋警惕地环顾起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