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黄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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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坐在桌子上首,两手托着脸,一阵香喷喷的烟气腾过眼前,使他不时带着自满的神色向几个女人望,她们正以明显的关心态度瞧着这个著名的斗牛士。
由于群众崇拜他而引起的自豪感,使他看出这些女人的眼光里含着赞赏和献媚。显然,她们认为他是体格健美、姿态优雅的。这时候,他忘了他的忧虑,就以一个惯于在群众面前摆威风的人特有的本能,挺直了身子,用指甲弹掉袖子上的雪茄烟灰,把他那镶着一粒很大的金刚钻、套住一个手指的整个关节的戒指移正位置,戒指上闪出虹彩,它那明亮得像一滴水珠的核心,似乎在燃烧着神奇的火。
他得意地打量着自己的身子,欣赏着自己的式样优美的衣服,撂在旁边椅子上他那顶平常在旅馆里戴的便帽,背心上方从一只口袋搭到另一只口袋的雅致的金链条,那颗好像射出乳白色的光芒,照映着他的棕色脸的领带上的珍珠,和他的用俄国皮做的鞋子,在鞋背和卷起的裤脚管中间,露出了镂空绣花的短丝袜,好像一个娇艳的野女郎穿的袜子一样。
由于酒足了气味美妙而不可捉摸的英国香水,加拉尔陀的衣服和烫成波浪形的、乌黑发亮的头发散发着香气,他留着的头发一直卷到鬓角上,他在那些好奇的女人面前得意地装模作样。以一个步行斗牛士来说,他是不算坏的。他对于自己的仪表感到满意。你能到哪儿去找一个更出色更能吸引人的男子呢?
但是他的担心忽然再现了,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了,他的下巴重新埋在手掌里,使劲抽着雪茄。
他的眼光被一阵雪茄烟雾吸引住了。他不耐烦地想着黄昏时分,盼望那一会儿来得越快越好,想着他已经从斗牛场回来,又热又累,可是因为战胜了危险而感到轻松愉快,胃口好起来了,疯狂地渴望享乐,而且还肯定可以安安稳稳地休息几天。如果上帝还是保信他,像过去许多次一样,他就会有像过去挨饿的日子那样的胃口吃喝,他会醉醺醺地去追求在音乐厅里唱歌的那个姑娘,她是他过去在一次旅行中见到的,可是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跟她做朋友。由于他这种经常流动的生活,不断地从伊比利亚半岛①的这一头赶到那一头,他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①伊比利亚半岛:西班牙和葡萄牙所在地。
这时,餐室里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替他捧场的朋友,都希望在回家吃早饭以前见见这位斗牛士。他们都是老斗牛迷,渴望有一个偶像,组织一个小团体。他们把年青的加拉尔陀当做‘咱己的斗牛士”,并且装腔作势地给他几句明智的劝告,谈话之间老是提到他们一向崇拜的拉加尔蒂霍或是弗拉斯桂罗①。他们不拘礼节地带着一种宠爱的、一家人似的亲密跟他谈话,他却是恭恭敬敬回答,在他们名字下边加个“先生”的尊称,因为即使在出身于社会底层的斗牛士和赞赏他的人们中间,也还存在着传统的社会阶级的隔阂。
①拉加尔蒂霍和弗拉斯桂罗:西班牙十九世纪最著名的斗牛士。西班牙文“拉加尔蒂霍”的意思是“小蜥蜴”,“弗拉斯桂罗”的意思是“火药筒”。——英译本
这些人为了使年青的斗牛士感到他们的经验和年长的优越性,因此他们除了热情地捧场之外,还常常提起那些历史陈迹。他们谈到古老的马德里斗牛场,以为只有“真正的”雄牛①和“道地的”斗牛士才能在那儿得到赏识,当谈到离现在更近一些的时候,他们就记起“黑衣人”来,激动得发抖。这个“黑衣人”就是弗拉斯桂罗。
①雄牛:用来和斗牛士对斗的成年雄牛,必须经过特别的饲养。——世译本
如果您能够见到他,那多好呀!……可是那时候您和您这一辈的人恐怕还在吃奶,或者根本还没有出世呢。
另一些替他捧场的人陆陆续续走进餐室,是一些模样困苦、面有饥色的人,只有斗牛士知道的报刊的不著名的记者,这些报刊是专门颂扬或是贬责斗牛士的;总之,各种各样职业不明的人,只要听到加拉尔陀到来,他们就出现了,包围他,奉承他,向他讨入场券。共同的爱好使他们可以跟绅士、富商和官吏混在一起,这些人也跟他们热烈地辩论斗牛方面的事,毫不顾虑他们的寒酸相。
所有的人一看到这位剑刺手①,就拥抱他或是和他握手,同时提出一连串门话,高声地说:
①剑刺手:斗牛队里的主要斗牛士,因此尊称“大师”;他是唯一可以用剑刺杀雄牛的人,因此也叫“屠牛手”。
“胡安厄朵①……卡尔曼好吗?”
①胡安尼朵:胡安的爱称。
“好的,谢谢。”
“妈妈安古司蒂太太呢?”
“健旺得很,谢谢。她在棱科拿达。”
“您的外甥和您的姐姐呢?”
“过得好好的,谢谢。”
“还有您那个叫人发笑的姐夫呢?”
“也好;还是那么多嘴。”
“那么孩子呢?没有希望吗?”
“没有,绝对没有。”他咬咬指甲坚决地否认。
然后轮到他问候那刚进来的人了,这个人的生活,除了爱看斗牛这一点以外,是他一点也不了解的。
“您的一家人呢,也都好吗?……来,我很高兴跟您见面。请坐,吃一点东西吧。”
然后他问起那些几个钟头以后就将对斗的雄牛的模样;因为这些朋友全是刚从斗牛场来的,那儿正在挑选这些牲畜,把它们分别关好,他又怀着职业的好奇心,问起斗牛迷经常聚会的英格兰咖啡店里有些什么新闻。
这是春季第一次斗牛,替加拉尔陀捧场的斗牛迷对他抱着极大的希望,因为他们记得在报上读过描写他在西班牙其他的斗牛场里最近几次成功的文章。他是斗牛士里最走红的一个。从塞维利亚的“复活节”斗牛(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斗牛)起,加拉尔陀就从这个斗牛场赶到那个斗牛场去杀雄牛。以后,等到八九月里,他就不得不在火车里过夜,每天下午,就上斗牛场去,简直没有喘息的时间。他的契约经理人在塞维利亚几乎忙得发了疯,他被一大堆信件和电报淹没了,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那么多的聘约安排在紧迫的时间里。
昨天傍晚,他在里尔城斗牛,还没有换掉“彩装”①就挤上火车,以便早晨赶到马德里。这一晚,他通夜只断断续续睡着了一会儿,缩在长椅的角落里,这个角落还是旁的乘客挤出来让给这个第二天就要冒生命危险的男子的。
①彩装:斗牛士穿的衣服。颜色鲜明,有金银线的刺绣,装饰着闪闪发光的碎片。——世译本
替他捧场的人们赞赏他的持久耐劳的体力和毫不畏惧的胆量,他就凭着这份胆量在刺杀雄牛的一刹那向雄牛猛扑。“喂,让我们看您今天下午能怎样干吧,”他们怀着热忱的信心说。“斗牛迷对您希望很高,您一定会使得许多有名的对手解下‘摩那’①的。看您干得跟在塞维利亚一样勇猛吧。”
①“摩那”:斗牛士后脑装饰着花边的发结,用来减弱倒下来的震动。当斗牛士因为年老或是无能而退隐时,才把“摩那”解下来。——英译本
崇拜他的人们先先后后散去,准备回家去吃饭,可以早一些到斗牛场去。加拉尔陀由于神经质的激动,等到剩下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就打算上自己房里去。这时有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推开了餐室的玻璃门,也不理会仆役们的查问。他一看到斗牛士,就像天使一般地微笑着,拖着两个小孩子走向前来,眼光盯着加拉尔陀,甚至没有注意他的脚该往哪儿放。加拉尔陀认出了他。
“您好吗,朋友?”
接着就来了一连串照例的问候一家人生活可好的问题。随后那男子转过身子,郑重地对他的两个孩子说:
“就是他。你们不老是要求看看他吗?……看吧;跟照片上一模一样。”
两个孩子恭恭敬敬地凝视着这位英雄,他的照片贴在他们穷困的家里,常常看见;在孩子们看来,他是一个超自然的人物,从他们刚懂得生活事件的时候起,他的英雄事迹和财富就已经使他们敬佩了。
“胡安尼罗,吻吻你的教父①的手吧。”那个小些的孩子把他的母亲特地为这次拜访而替他擦过的红脸颊,擦了一下斗牛士的右手。
①教父:孩子受洗礼时,给孩子取名字,并代其父母担保其宗教教育的人。
加拉尔陀心不在焉地抚摩了他的头。这个孩子是他在西班牙的许多教子之一。替他捧场的人们常常硬要他做自己孩子的教父,相信这么一来,孩子将来一定飞黄腾达,而参加一连串洗礼仪式也是他名气太大的一种麻烦。这个教子使他记起自己开始就业时的潦倒的日子;他很感激这位父亲,因为当所有的人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够格的时候,只有这个人对他表示信任。
“那么您的生意呢,朋友,”加拉尔陀问,“生意兴隆吗?”
这位斗牛迷耸耸肩膀。生意并不兴隆;他靠在贺尔台广场做大麦买卖维持生活,没有旁的收入。
加拉尔陀怜悯地瞧着他那身已经穿得露出线来的假日服装。
“您想看看斗牛。对吗,朋友?……上我的房间里去,要伤疤脸给您一张入场券。再见吧,亲爱的!这点零钱给你们买点小东西。”当教子再一次吻他右手的时候,斗牛士用另一只手给孩子们每人两个杜罗①。
①杜罗:西班牙货币,值五个比塞塔。——世译本
这位父亲千恩万谢地拖着小孩走了,又感激又兴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由于给孩子的钱呢,还是由于那张入场券。
加拉尔陀耽搁了一会儿,免得在自己房间里再碰见这个替他捧场的人和他的孩子。随后他看看自己的表,才一点钟!斗牛还要等多少时候呵!……
当他离开餐室向楼梯走去的时候,一个裹着旧披肩的女人从旅馆管门人房间里出来,不顾仆役们的劝阻,又坚决又亲密地拦住了他。
“胡安尼朵!……胡安!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蜗牛,陀罗雷司太太,可怜的‘莴苣贩子’的母亲。”
加拉尔陀看这皮色灰褐、满脸皱纹的瘦小老太婆,她热情多嘴,有一对像炭火一样明亮的眼睛——巫女的眼睛,他笑了笑。他猜到了她唠唠叨叨的结局,就伸手往背心口袋里掏。
“苦呵,我的亲爱的!贫穷和折磨呵!……我一听说您今天要来斗牛,我就说:‘我要去看看胡安尼朵,他一定记得他的可怜的伙伴的母亲……’唔!你长得多么漂亮呵,流浪汉!难怪所有的女人着迷了,你这无赖!我很糟糕呢,我的亲爱的。我连衬衫也没有一件。今天,除了一点茵香酒之外,我还没有一点东西进嘴呢。他们可怜我,才把我收容在我们本乡来的一个‘美人儿’家里。很惬意的屋子,每天五个杜罗。到那儿来吧,他们都喜欢见见您。我替年青女人们梳头,服侍先生们……唉!要是我那可怜的孩子活着该多好呵!您记得佩佩吗?……您记得他死的那天下午吗?……”
加拉尔陀把一个杜罗放在她的干瘪的手里,竭力想避免她的唠叨,这时候,从她的唠叨中已经看出快要迸出眼泪来了。
该死的巫女!为什么恰恰在斗牛的日子来到,使他记起那可怜的“莴苣贩子”来呢?这是他早年的伙伴,在莱勃利亚斗牛场上,他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