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妄[反穿书]-第1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全尸出来。
盯着那不太像十八层地狱的小小石笋,浪子轻轻嘘出口气。他这个爱惹麻烦的家伙,如今却再也不会摊上麻烦了。可惜未能查清李大之死,也没能帮甘三洗脱罪名。对了,不知少了这么个麻烦,严兄是否能逃出升天……
正出神的想着,一个冰凉事物突然触上了面颊,沈雁偏过头,愣了片刻,又眨了眨眼。
“你终于醒了。”
清朗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像是为了印证他并非还在梦中,那俊美青年轻轻扶起了他的头颅,一只手举到唇边。
一滴、两滴、三滴……甘甜中又透着点微酸,某种果实的汁液从那白玉般的掌中滴落,落在沈雁唇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多干渴,身体有多孱弱,就像久旱之人碰到了甘霖,他有些贪婪的吮吸起来,如饥似渴的把那些汁液尽数吞入喉中。
吮了不知多久,汁液终于停了下来,一条湿软的布巾拭了拭他唇边余下的残迹,又递过一盏清水。这次沈雁喝的顺畅多了,喉中的血腥和甘甜似乎被清水涤荡干净,也终于让他能发出些许声音。
“我还没死?”看着眼前那人,沈雁难得的晕了头,问出句废话。
“看起来还没,不过之后就难说了。”回答他的也是一本正经,正经到有些调笑意味。沈雁不负众望的大笑出声,然后被笑声所累,低声咳了起来。
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严漠让沈雁半倚在旁边的石壁上,这时浪子才发现他们处在一个狭小的山洞中,自己身上的天青色衣衫已被褪去,只着一条染了血污的裈裤,胸腹之间涂了层说不出是什么的黏稠糊糊,有些瘙痒亦有些清凉,像是某种疗伤的药物。
“你的衣服我拿去洗了,再烤一会就能晾干。”注意到沈雁的视线,严漠低声解释道,“只是这里不能多待了,山谷狭小,如果有人下来搜寻,怕是要出麻烦。”
会有人来寻他们吗?思索半晌,沈雁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我杀了蚺婆。”
真正的一剑毙命,若蚺婆死了,他也必将魂飞天外,还会有人花心思来寻吗?
“可是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严漠淡淡答道,没有见到尸身,就不算真正亡故,若是他想追杀什么人,势必也是要见到尸体的。
苦笑溢出唇角,沈雁费力的抬起胳臂,碰了碰涂满伤药的前胸:“可是我为何还会活着,蚺婆明明……”
一点灵光突然闪过,他想起了之前钻进体内的那只秋蝉,难道是蚺婆豢养的母蛊救了自家性命?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严漠答道:“看你脉相,体内似乎还藏着一蛊,比之前子蛊还要凶悍。”
“是了。”沈雁闭了闭目,笑容不再进入眼帘,“我杀蚺婆时,确实有只蛊从她体内飞了出来,钻进我胸腹之中。只是这蛊儿不似之前,既没有钻心之痛,也不曾按时醒来……”
相反,如今他体内的痛楚都消失大半,像是服用了曼陀罗花,有种如坠梦中的轻松惬意。
严漠也皱起了眉峰,“蛊有剧毒,正因为体内有蛊,炼蛊之人才会变成血中带毒的怪物。你从未练过蛊术,若蚺婆体内母蛊误入了你体内,怕是要成祸患。”
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严漠站起身:“你再歇息一下,我们马上就动身,去找鬼医。”
如今这局面,除了孙平清,天下怕是无一人能救他性命。沈雁静静躺在地上,看着严漠离去的背影,纵横江湖十数载,今日便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可是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因为身边还有这样位可托性命的友人。
不多时,严漠又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件衣衫。二话不说,他展开那件还带着些许炭火暖意的衣衫,把沈雁裹了起来,抱在怀中,就像拥着位身娇体弱的佳人。
浪子唇边露出些许笑意,姿势尴尬,他却未曾抗议。因为靠在那人肩头,一股浅淡血腥味儿就从鼻端传来。突出重围,冒死坠崖,浪子不是个天真少女,当然知道该为此付出怎样代价。严漠身上有伤,伤得未必不重。
此等的大恩,已不是一声“多谢”就能抹平,因而沈雁并未道谢,他只是静静倚在严漠肩头,阖上了眼睛。
虽然体内母蛊克制了他身上疼痛,沈雁依旧无法撑起精神,受伤太重,中毒太深,如今他已油尽灯枯,只剩一口入气,莫说下地走动,保持清醒都实属不易。昏昏沉沉又睡去不知多久,再次睁开双目,眼前景色又是一变。
天光已经大亮,日头跃过山崖,徐徐阳光洒入谷底。春日太阳总是和煦宜人,透过山风抚在身上,暖洋洋的甚是受用。山青如画,凉风习习,浪子惬意的吸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身影。
那里有一条不大的溪流,日光罩在溪面上,显出粼粼波光。严漠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河边,身上的黑衣褪去大半,乌发之间还有些湿意,背上裹伤的布条也重新包扎,似乎刚刚清过创口。就算离得很远,也能看到那白玉般的肌肤上添了不少伤痕,青青紫紫,有些煞了风景。
在他身旁,一蓬火苗跃动燃烧,像是熏烤着什么吃食,无影就像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柴刀,歪斜插在旁边,周遭还些散落的鱼鳞、鱼腹。沈雁其实并未感到饥饿——垂死之人都是不会饿的,更别提他体内还有只霸道母蛊——但是他突然觉得有些渴了,几个时辰前尝到的那野果滋味,像今生最美的珍馐,让他喉中干涸,腹鸣如鼓。
可能是听到了肚内这狼狈声响,严漠偏过了头,扫了一眼眼巴巴看着火堆的浪子,轻笑出声。
“你现在还不能吃鱼。”从火堆前站起身来,他捧着一片阔叶,缓步向沈雁走来,“我给你准备了些滋补的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目光不由被严漠捧在手里的物件吸引,沈雁眨了眨眼:“这是……蛆虫?”
“肉虫,还有些蜈蚣,山阴里涨势不错,我寻了些个头大的。”
只见那片绿油油的叶子上放着几条圆滚扭曲的虫子,每条都被烤至金黄,油汪汪闪亮亮,却也遮不住它们的本来形貌。换是个姑娘,现在怕要惨叫出声了。沈雁当然不是姑娘,但是多少也有些哭笑不得,然而严漠可不管这些,拿起一条直直送到了他嘴边。
僵持了一瞬,沈雁终于苦笑着张开了嘴,把那白生生的肉条吞入口中。谁知入口却不像看起来那么不堪,如果事先不知,估计会以为吞了口鲜嫩鸡肉。他诧异的挑了挑眉。
“蜈蚣祛毒后味道鲜美,酷似鸡肉,不过没有肉虫尝起来外焦里嫩。”严漠脸上一本正经,又塞了条肉虫过来。
若不是现下摇头还有些困难,浪子恐怕已经摇起头来了,不过他还没那个力气,只能乖乖张口。边嚼那口感古怪的肉虫,他边抱怨道:“先是乌鸦,后是蜈蚣,跟严兄在一起,还真有另一番口福啊。”
面对沈雁的调笑,严漠眼中也带出丝笑意:“山间行走,自然该吃些野味。不能及时就粮,就要靠它们续命,还挑剔个什么。”
听到这话,沈雁微微一愣,以严漠的武功,就算干粮不够,打些野味也就囫囵果腹了,怎么可能落魄到吃这些救命。像是察觉了浪子眼中讶色,严漠淡淡答道:“当日鞑子追得紧,根本就来不及生火捕猎,自然要换些东西果腹。左右都是战乱,颠沛流离的日子过惯了,哪里还在乎吃些什么。”
鞑子?战乱?沈雁皱起了眉峰,突然问道:“你来自关外?”
第二十三章
沈雁不得不问。大楚承平百余载,中原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刀兵,在这个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能称得上“战乱”的,恐怕唯有漠北的二堡之争。
烈阳、飞鹰两堡同处关外,又恰巧卡在大楚通往西域的商道之上,这日进斗金的生意,自然容不得他人分享。因而经过几代纷争,两堡之间就成了世仇,伤亡之数怕有上千,加之周遭逐草而居的游牧异族,更是让那里成为一片乱战之地,只有从小生长在漠北,才会有“颠沛流离”可言吧?
然而话是这么问,却连沈雁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他是见过漠北客的,那些人无一不身材高大,四肢粗壮,还有满面虬须和黝黑的肤色,风霜和烈日才是与他们朝夕相伴的伙伴,岁月早就在身上烙下印记,不容人分辨不出。
然而严漠不像。他有副典型的中原人样貌,风姿飒飒,俊美无暇,不论走到何处都能吸引众人目光,曾有不少人把他认作玉面郎君,单凭身姿容色,他可能跟那贪花好色的姚浪相似,但是身份气度,姚浪怕是要输他百倍。只是偶尔,从这人目中闪现的杀机和戾气,才会显出他的真实身份,不是王孙贵胄,也非浊世公子,而是个能仗剑夺人性命的江湖豪侠。
严漠这人,就像一个真正的谜团,内里和外表截然相反,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浪子的好奇心很重,碰到这样的谜团,当然忍不住要探上一探。
然而严漠没有作答,而是淡淡反问道:“你所说的关外,可是雁门关?”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沈雁不由一愣,这世间所说的关外,除了玉门关还有何处?然而严漠眼中并无半点玩笑之意,似乎他真的不曾听说过西域有此雄关。会这样问的人,当然不可能来自漠北。
压下心底的疑惑,沈雁笑道:“不是雁门,而是玉门,关外自然是指玉门关外的万里戈壁,看来严兄并非漠北之人。”
听到玉门一词,严漠眼中也闪过一丝怔忪。这等雄关他当然知道,自诗书里,从传唱中,谁人不知“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绝句。只是仁宗年间西夏占领了整个河西,曾经的玉门关不复往日辉煌,关隘湮灭,城池崩塌,与一片沙漠中销声匿迹。他的大宋,又哪来的玉门关可度?
压下唇边那抹冷笑,严漠答道:“我不是此间之人。”
他生自徐州,长自荆楚,纵横于南京道上……可是这些地方,还有人知晓吗?
这一答,殊为冷漠,也殊为怪异。沈雁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咽下剩余几条肉虫。浪子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那些能探,那些却是不可触及的东西。这位严兄的身份,怕是比预料的还要复杂万分。
悄无声息吃完一餐,两人继续相携上路。严漠的轻功恢复了几成,行的不算很快,但是绝无半丝踪迹可循。与之前相同,沈雁的精神依旧不济,大半时间都在沉沉昏迷,每次醒来便面带笑容,跟严漠聊上几句,再吃些水果、肉虫,保住最后的体力。
只是如此一日过去,那一丝生机也在逐渐消弭。沈雁的精神开始衰败,莫说脸上的血色,就连眼中那点光彩都渐渐隐去。体内的母蛊并不像已经死去的子蛊,会在血脉中肆虐穿行,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它只是像一块无法消化的顽石,盘踞在胸腹之间,丁丁点点侵蚀着他的心脉。
待到月儿再次爬上山巅,严漠停下了脚步,他必须停下了,因为怀中之人,已然濒死。
手指轻轻抚上沈雁的额头,层层虚汗此时已消失不见,浪子的额间不再滚烫,反而开始发冷,冷得连牙齿都格格作响,找不到半点温度。同时,他身上的伤似乎也开始痛了起来,浪子醒时当然不会表现出任何痛楚,但是当他昏迷,肩头就会颤抖,嘴角就会抽搐,甚至连沙哑的喉腔都会溢出点滴□□。
此时的沈雁已笑不出声,也无力摆出微笑模样。
明明距离龙潭涧已经没多远了,他却停在了这一步之遥的关口。严漠停下了脚步,轻轻把怀中之人放在地上,解开了他胸前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