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4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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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上,大批机兵、广东水师,以及岑猛部下的狼兵,累的满头大汗,在那里拆卸岸防巨炮。一名头人来到岑猛身边,小声嘀咕道:“头人,朝廷实在太欺负人了。有这么多大炮,却让我们的儿郎送死,还用我们的族人做陷阱,这口气我咽不下。”
岑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岑某是朝廷命官,为万岁尽忠乃是本分,战场杀敌,刀枪无眼,死伤在所难免,哪有那么多的抱怨。你说的这种话,到底是什么居心?”
那名头人被他看的发毛,讪讪而退,岑猛面无表情的监督着部下拆炮,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山林之间,穿着崭新衣裤的狼兵,以七人为一组,分草拨树,穿林而行。手中的打蛇棒,拨打草丛,发出沙沙之声。时不时有藏匿于林中的海盗被发现,向这些人发起进攻,然后就被杀死。
一些身穿花衣的女兵,手提长牌大刀,拱卫着一身劲装,穿着战靴的岑莲。她们脸上倒是十分放松,把行军追剿看成了一场郊游,还拿岑莲打着趣。
“小姐,你都成了莲夫人,为什么还要亲自上阵啊,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你现在该做的,是替你的情哥哥生崽才对啊。”
“是啊,莲小姐为什么还穿了靴子?我们都是打赤脚习惯了,穿这个做什么?怪好看的,是不是你情哥哥为你做的?是不是一边摸着你的脚,一边量的尺码。听说汉人的美人都是三寸金莲,我们的脚会不会太大了?”
岑莲虽然早经了人事,连三人行都做过了,不过问起这事,还是脸微微泛红“讨厌了,才不是……不是承祖哥哥给我做的呢。他是做大事的,怎么会给女人做鞋。我虽然做了他的偏房,可是也是你们的姐妹啊,怎么能不和你们在一起。我是他的女人了,脚就不能随便让别的男人看了,这是汉人的规矩。”
那些侍女们议论着汉人规矩太多,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岑莲则看着远方的山峰,心里暗自下着决断“一定要表现的好一点,让承祖哥哥看到他的莲妹妹不只是能为他生崽,也能为他分忧。”
第八百七十章围攻(四)
炮击持续到日落西山时,暂时宣告停歇。明军并不善于夜战,晚上发炮,也起不到训练的作用。城头的守军,并不会因此就松懈下来,没人可以保证,这个夜晚是否会有袭击发生。城头上灯火通明,换岗的士兵紧握着火枪,保持着充分的警惕。
明军这边,营寨已经立好,由于兵多,修筑营垒的夫子工作时,并没影响到正面的炮击与进攻准备,葡军这一个下午,实际都是在高度紧张中度过的。
炮台上的大炮已经完成了拆卸和运输,考虑到后座力等原因,还需要修筑一些简易炮台用来安放它们,然后才能正式施用。新军里的炮手,像看宝贝似的看着这些真正的大炮,揣摩着它的威力,议论着该如何才能发挥它的最大杀伤力。有的人已经开始对着城头比手画脚,模拟着炮台修筑的位置。
这一下午的操练,让这些炮手受益良多,情绪也高的很,甚至还有人请示着,是否晚上可以开几炮,让那些佛人别想睡觉。汪鋐笑道:“军心可用,钦差总说自己不会带兵,老朽看来,这话未免太过自谦。能将军心士气运用到如此程度,何谈不能将兵?”
大帐里,几位主要的负责人都在,开始检讨着这次海战的得失,查点伤亡,议论着下一步的进取。白天水战,官军的伤亡接近千人,斩首的数字却不多,考虑到水战因素,这种斩首数已经很可观了。八艘大型佛船包括炸毁焚烧在内,共有五艘失去缴获价值,其他三艘大型舰,以及六艘中小型船被俘虏,佛人的战俘,也抓了一百多名。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南洋小国的土著人,不会说汉语,倒是能和使用葡萄牙语的瑞恩斯坦进行交流。他们对于葡萄牙没有太多忠诚度,甚至不用动刑,就可以吐实。
“这些就是满剌加人了,前者他们的王子,跑到京师里去求援兵,让朝廷发兵帮他复国。当时朝廷是不想掺和藩属之间的事,就没动手。结果这帮家伙不知好歹,反倒自己上门来闹事,这回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也好叫他们知道,不能小看我大明。”
汪鋐则思忖着另一件事“听俘虏说,佛人攻破满剌加后,不但尽夺其土,奴役其民,还要在满剌加兴夷教,让土人尽成教民。这么看来,这夷教并不是单纯的教门,很可能与夷人朝廷,有什么关联。我们广州有海商出洋回来,也信了这夷教,地方衙门并没当一回事。等回去之后,是要好好查办一下了。”
“没成气候,好对付的很。”杨承祖对于天主教传播倒是没当回事,他印象中,似乎是到了清朝,洋教才靠着军事胜利,在中国国土上正式大规模传播。现在的话,没什么土壤给他们。
大明属于泛信仰存在,这种强调排它性的一神信仰,自己人玩是可以的,但是要所有人都信,就很困难了。何况禁止祖先崇拜,不许纳妾这些条款,也跟大明水土不服,倒是不至于有什么教民为内应。
真正决定海商和豪强站队的,其实还是利益。海贸利益高,洋人又肯出高价买东西,所以屯门这个自由港,一直可以存在下去。即便是官兵想要锁港,也根本锁不住,那些送来物资的商人里,真正信教的也没几个。现在堡垒已经成了孤城,锁他的补给就容易多了,就算是困,也能把它困死。
汪鋐道:“这夷人主帅,确实用兵有方,水战调度,我不如他。守城的主将,却是个不知兵的,从岑猛的回报看,那将官不会用兵,无非是依仗地利和器械,才守住城池而已。依我看来,佛人的城中可能也出现了变动,主将换人了。”
杨承祖想想教堂里的碎玻璃和地上的血,点点头“我看也是如此,多半他们内部也经历过一次火并,这新立的头目,不会带兵,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一个好消息了。不管什么样的坚城,如果主将无能,也难以久持。他们这样的紧张,体力消耗就大,体力消耗大,对于物资消耗的也快,我看它有多少物资,又能撑多久。等我我们的炮台修成,这大炮一发,城里就更该慌了。火并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我们等着吧,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第二次内讧。”
沈希仪思忖着“钦差,我们捉的这些夷人俘虏,应该怎么发落?依末将之见,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如示之以恩,将其放回城内。借其之口,宣扬我大明天兵之德,佛人说不定就会放下武器,开城投降。总可以免去一场刀兵,也可以少死很多人。”
他这思路,还是明朝对土司作战的想法,以谈判为主,以战争手段为辅。杨承祖对待狼兵时,手段偏于强硬,沈希仪颇有些担心,自己的建议,得不到通过。不想杨承祖满面带笑
“紫江将军,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那些土著人就不必放了,在佛郎机人眼里,他们根本不能算是人,与我们明人一样,都是牲口奴隶。放回去,也没人会听他们说什么。可是我们抓到的那些正宗佛人,还是可以在里面说话的,而且我们抓的人里,还有两个军官,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杀俘虏,还给路费送他们回家。城内军心必然动摇,这仗就好打了。”
沈希仪暗出一口气,看来钦差也不是一味用刚,也知道怀柔二字的重要性,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对广西土人怀柔。岑猛的状态越看越不对劲,虽然表面上听话,但是总觉得其身上有一些可怕的变化。没捉到确实的证据,他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静观其变。
等到瑞恩斯坦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杨承祖颇为疑惑,那些葡萄牙士兵中愿意回城堡的没几个,连那两位军官在内,也表示愿意留下来,为大明效力。其中一人还是炮兵出身,主动提出要担当大明的炮兵教官,知道明军如何操作这些大炮。代价就是,得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包括轰开城堡之后,给他多少酬劳。只要这个谈妥,他立刻就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对同胞进行射击。
汪鋐看看瑞恩斯坦,考虑到他也是夷人,总算把那句夷狄人面兽心吞到了肚里没说出来,瑞恩斯坦则情绪淡定:这些人主要是雇佣军,本来就该如此,没必要大惊小怪。
杨承祖思考一阵,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如果他们愿意归顺的话,倒是个好事情。老瑞,你带他们下去吃饭,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酒也可以提供,然后,你让他们做一件事。诚斋公,对于这些佛人的使用,在下有个主意,你帮着参详参详。”
第八百七十一章攻心
夜晚,城堡里一片寂静,实施了严格的军事管制之后,没人敢随便发出声响,以免被当做叛乱者击毙。城堡本身作为军事建筑,居住环境其实很是糟糕。况且一下子挤进了太多人,已经超出了城堡设计时的承载人数,居住环境就更为恶劣,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小房子里,都已经算是好待遇,大多数人都只能蜷缩着睡在大厅或是过道里。
佩雷斯由于是最高指挥官,倒是拥有一间自己的卧室,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子夜,但他还是睡不着,跪在圣像之前,反复的祈祷着。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么虔诚的祈祷是什么时候了,是第一次与海军的缉私船赛跑,还是躲避黑洛易的追杀,又或者是远东之行的前夜?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以往历次的冒险,所面临的恶劣情况加起来,恐怕也不能和这次自己所遭遇的情形相比。自己或许不该干掉巴托洛克,如果他活着,自己只是一名神甫,只要躲在角落里,适当的时候讲几句话就够了。现在自己却要承担指挥任务,该死,指挥部队可不像指挥自己手下那些喽罗,打仗也和他们以往的亡命搏斗,完全就是两回事。
太阳即将落山时,有一支明军绕到了山顶,从山上发动了一次进攻,由于缺乏重武器,这次进攻并没有获得进展。但是这些人十分机灵,发现葡萄牙士兵有所防范后立即撤退,没有受到多少损失。可对于守军而言,这种腹背受敌的滋味不好受。原本可以少放部队的后方,这回也必须加强戒备,人力上就更紧张了。
自从发生了许氏反水的事后,对于城堡里的华人以及倭人乃至一些其他国家的海盗,佩雷斯都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情绪,也扩散到了下面,城堡里的葡萄牙士兵、土著兵和海盗之间矛盾颇大。在以前,靠着强大的武力,还是可以保证自己话语权的,可是现在外面有明军存在,天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会反水。
不要他们也不可能,单纯靠葡萄牙人和土著人,就连防线都维持不住,最后还是要靠这些海盗帮忙才行。虽然现在看,城堡还是固若金汤,但是随着物资的消耗,今后的定量会越来越严格,到了那时侯,才是真正的考验。
在红色修士袍里面,他套上了一件精制钢甲,两支短铳装填完毕,随时可以击发。一柄长剑,两柄匕首,以及一张制作精巧的手奴,全都带在身上。上一次使用这些玩意是什么时候了?本以为穿上这身修士袍后就用不上它们,没想到,现在又要拿上这些东西保命。
这一晚,佩雷斯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亮,隆隆的炮声就又在城堡外响起,与昨天对比,今天明军的火炮更为精确,打中垛口的时候,远比打中城墙的时候多。更要命的是,一批工人在他们眼皮子下面修筑炮台,一旦那些大炮架上去,不管击中哪,都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