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新衣-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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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努嘴,小脸明晃晃地写着“我不高兴”,叫人想忽视都难。卫沨噙着笑,也不开口,就见她一个人在那儿纠结,模样既可爱又好玩。最后快到别院的时候,他才扶着她的腰肢,将她放到腿上,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苏禧看着他,想问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刚嫁进晋王府时听鹂就打探清楚了。雪晴与雪竹进府十余年,七八岁起就在卫沨身边伺候。雪晴是先王妃薛氏身边陪嫁嬷嬷的女儿,那陪嫁嬷嬷对薛氏有恩,情分颇大;雪竹是卫沨在外头救回来的,彼时雪竹家里穷困潦倒,正逢大雪,她被父母遗弃在荒郊野岭。恰好卫沨从那里经过,便救了她,让她做了贴身丫鬟。
这样的情分,苏禧没有把握卫沨会为了自己,打发她们两个。
况且她们俩人并未犯下大错,自己贸贸然提这个要求,只会显得无理取闹罢了。
苏禧抿抿唇,最终还是道:“没什么。”
她从他腿上下来,坐回去,低头继续看自己的琴谱。
卫世子怀里空空落落,好几天没好好抱过她娇软的身躯。他大概知道她想什么,往常清晨她从不喝茶,今早却破天荒地埋怨雪竹没有给她端茶。那么明显的不悦,还说没什么?他双腿交叠,长臂一伸,便将她手里的琴谱抽了过来,“幼幼,我想听实话。”
他手臂长,便是苏禧反应及时,也来不及夺回来了。她疑惑道:“什么实话?”
卫沨见她装傻,抬了抬眉,随手翻了翻手中的琴谱,慢悠悠道:“这是樊先生的著作?《凤凰引》……倒是失传好几年了。世人只知樊先生创作了《凤凰引》,却不知他生平还写过另一首《双鸾鸣》,比之《凤凰引》多了几分成熟与洒脱,那才是真正的创世名曲。”
苏禧眼睛亮了亮,眼巴巴地看着卫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卫沨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道:“前几年我在一位友人家中看到过《双鸾鸣》,你若是想看,过几日我去借来……”
“我想看。”苏禧点头不迭,这时候多大的气都消了,可见琴谱对她的引诱之大。
卫沨见她答应得这么快,反而有些吃味。他哄了她这么些天,也不见她松口,如今只是一本破琴谱就叫她轻易低头了,难道那琴谱比他还重要?他手臂搭在膝上,转眸看她,笑道:“想看也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苏禧:“……”
这个老奸巨猾的大狐狸,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套她的心思。
他管的可真多,自己想什么都要管,她难道不能有一点小秘密吗?
苏禧嘟嘟嘴,正准备把自己对雪晴、雪竹的想法告诉他,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一个不稳,便扑进了卫沨怀里。此时尚未到晋王府别院,卫沨一手搂着她纤腰,一手掀起帘子,“停在这里做什么?”
车夫回头解释道:“世子爷,豫王府的马车挡在前面了。”
原来晋王府别院与豫王府别院毗邻,每逢上下山都要经过豫王府的别院。这条路不宽,仅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目下豫王府的马车停在前面,他们自然过不去了。
前儿他们来的时候,豫王府别院还没有住人,今日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豫王世子卫渊扶着傅仪从马车上下来,后头还跟着两名花容月貌的女子,一个穿蓝衣,一个穿青衣,正是卫渊的侧室白氏和常氏。卫渊听下人说了之后,走到后面,对上卫沨的视线,笑道:“庭舟,你何时到别院来的?你倒是会享受的,皇上交给你那么重的案子,你倒躲到这儿偷懒来了。”
卫沨放下一点帘子,恰好遮住了苏禧的娇颜。他含蓄一笑,道:“内子病了,我带她到这里修养几日。”
饶是如此,卫渊还是看见了苏禧。
那惊鸿一瞥,有如当年桃花树下的惊艳。尽管过去很多年了,但他偶尔仍会想起那一园桃树,和那穿着百蝶穿花马面裙在树下悠然漫步的小姑娘。
卫渊正了正色,道:“不知弟妹是什么病?听说弟妹未出嫁时与阿仪是姐妹,正好两家离得近,可以让弟妹常来找阿仪说话解闷儿,说不定有助于病情的康复。”
卫沨不动生色,婉拒道:“大夫说内子的病需要静养,便不去打扰嫂夫人了。”
那边傅仪和两位侧室过来向卫沨见礼。卫沨始终没有让苏禧下来,正要走时,卫渊道:“关于十年前那桩事,我这正好有个问题想讨教,不知庭舟可否下马车,与我回府说一说话?”
卫沨转眸看他,沉吟片刻,颔首应下。
这里距离晋王府别院不远,他吩咐车夫将苏禧送回别院,又与苏禧说了两句话,方走下马车。
不多时,苏禧回到别院。她和卫沨住在向南的燕支院,院子里的丫鬟不多,大都是他们从晋王府带来的。他们出门时说是晌午才回来,眼下提前了一个时辰,倒是出乎丫鬟们的意料,拢春赶忙端来了热茶。“夫人喝茶。”
苏禧不渴,许是早上起得太早,想回屋躺一会。
走过落地罩,进了内室,只见床头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她绕过屏风走进去,见雪竹手里捧着一件天青色绣金柿蒂窠纹锦袍,正是卫沨昨日穿的那一件。雪竹手边摆着针线婆娑,显然是刚做完针线活儿,此刻正痴痴地看着那件锦袍的袖口。
也是苏禧眼神儿好,就着窗外的阳光,看清衣裳袖口上绣着一片青竹的叶子。
叶子旁边是一朵银线暗绣的雪花。
苏禧回忆了一下,以前卫沨的衣服上没有这两种东西。
雪花和竹叶——
不正是“雪竹”么。
第109章 油嘴滑舌
苏禧看向床畔面容含羞的丫鬟,毫无预兆地问:“你在做什么?”
雪竹浑身一僵,朝着苏禧看去。许是没料到苏禧这么早回来,她慌乱了一瞬,紧接着很快镇定下来,朝苏禧欠了欠身道:“回夫人,世子爷的衣裳有一处开线了,奴婢正在缝补。”
“府里不是有专门的绣娘吗,怎么是你缝补衣裳?”苏禧上前,推开了窗户,回身问道。
雪竹垂首道:“世子爷不喜欢旁人碰他的衣裳,往常世子爷的衣裳破损了,都是奴婢和雪晴缝补的。”
这话真是一语双关,既表明自己不是“旁人”,又暗示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成功地膈应了苏禧。苏禧静静地看着她,少顷,目光往下移动,落在她手里的衣服上,缓慢道:“哪里开线了?”
雪竹道:“回夫人,是袖口。”
苏禧瞧着袖口那一对雪花竹叶,颇觉碍眼。她并非是那种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也不是小心眼、爱吃醋的姑娘,可是今儿看雪竹,端的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心里堵得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不想在一个丫鬟面前失了身份,道:“这衣服分明是柿蒂纹,你为何绣的是雪花竹叶纹?”
雪竹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异色,只不过因为低着头,苏禧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道:“奴婢觉着竹叶纹更衬这件衣裳的颜色,倘若夫人不喜欢,奴婢拆了便是。”
倒不愧是卫沨的丫鬟,说话也是一样的避重就轻。苏禧计较的不是喜不喜欢,而是这个雪花竹叶纹的含义,她在卫沨的衣服上绣这两样东西干什么?“雪竹”,是想让卫沨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么?苏禧觉得恶心,倘若今天她没有提前回来,恐怕便不会看到目下这一幕,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卫沨袖子上突然多了这两种图案,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往“雪竹”身上联想。
苏禧一想到卫沨穿着绣了别人名字的衣裳,就有种说不出的反感……况且雪竹对卫沨的心思又是这般昭然若揭。她以前觉着雪竹与雪晴这两个丫鬟都是明事理的,遇事也靠得住,没想到是对方藏得太深了。
只是有一点苏禧很纳闷,既然雪竹以前都藏着掖着,为何这次却忍不住了?
毕竟雪竹最近对卫沨着实太过殷勤。
苏禧看着她,少顷淡声道:“不必了,既是绣好了,就这样吧。”
雪竹朝苏禧欠了欠身,准备把衣裳拿下去洗。苏禧拦住她,道:“先不用洗的,放在屋里吧。”
雪竹看了苏禧一眼,踟蹰道:“世子爷的衣裳都是当日换当日洗,若是迟了,世子爷恐怕要不高兴的。”
苏禧忽然想起来,她不喜欢雪晴、雪竹的另外一点是什么了。这俩人只把卫沨当主子,便是她嫁过来后,她们也只唯卫沨的命是从。虽然自己也能使唤她们,但她们给苏禧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看在卫沨的面子上,才甘被自己差遣的。
这些以前苏禧都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刚嫁过来,与她们主仆感情不深厚,才会显得有些生疏。目下想想,却并非那么回事。倘若雪竹从一开始便心仪卫沨,自己嫁给了他,她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亲近起来呢?
苏禧见雪竹忽视自己的话,执意把衣裳拿下去。她抿唇,声音也坚定了起来,“我让你放下。”
雪竹顿了顿。苏禧在下人面前向来是和颜悦色的,很好说话,很少有动怒的时候。目下见她不像是玩笑,雪竹顺从地将衣服放在床头,屈膝道:“雪竹遵命,请夫人息怒。”
雪竹离开后,苏禧盯着床头那件锦袍,越看越不顺眼。她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离床榻远远儿的,叫听雁拿来了自己的绿绮琴,坐在窗边美人榻上对着院子弹琴。
一开始苏禧心虚烦乱,弹得毫无规律可循,纯粹是为了发泄。她自个儿都听不进去。后来看着樊先生的琴谱,渐渐平复了心情,想着好琴不能被她这么糟蹋,便开始认真弹了起来。
*
卫沨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的小姑娘坐在窗边,侧脸精致好看,阳光落在她身上,裹了一圈金黄色的绒边,瞧着柔软得不像话。她的指尖拨动,樊先生的曲子便在她手下流泻而出,她垂眸,全神贯注,连自己进来了都不知道。
卫沨没有出声,修长身躯斜倚在落地罩上,专注地看着她。
待到一首曲子弹完,苏禧收起绿绮琴,余光一转,这才瞧见卫沨已经回来了。她愣了愣,然后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
没有理他。
卫沨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她,乌瞳含着淡淡的笑意,“幼幼。”
苏禧抬眸,看他一眼。
卫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好像娶回来了一块宝。”
油嘴滑舌。苏禧移开视线,嘴角微微抿着,就看见了那件衣裳还在床头放着。理智回笼,雪竹那件事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她一言不发地走到紫檀亮格柜子前,用夏布将绿绮琴裹了起来,踮起脚尖重新放回柜子里。
卫沨这才察觉她情绪不对劲,走到她身后,俯身环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脸颊,问道:“为何不说话?”
苏禧立在柜子跟前,掰了掰他的双手,没掰开。她回身气呼呼地看着他,道:“你放开我。”
卫沨眉梢微抬,捏了捏她腰间软肉,“我只是回来晚了一些,火气就这么重?”
才不是因为这个呢。苏禧顿时觉得有些无力,看着他道:“你的衣裳开线了?”
卫沨大抵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回想了一下,颔首道是。
苏禧杏眸瞅着他,浓长的睫毛扑扇扑扇,“听说你的衣服破损了,都是雪竹补的?”
半响,她见卫沨不说话,知道他是默认了。她从他怀里钻出去,走到床榻边,抱起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