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界现形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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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呢。须知发的忒早了,到半中间不得不让他委屈几时,不然一顺风得意下去,那知世上风波,人心险诈呢?所谓天欲降大任于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看是不是?”那男的又道:“老三处到这种家庭,真真乏味。这倒还是小事情,我却替他很担忧,大凡女掌男权的人家,没有兴旺的,到底要覆灭了才罢,大比小比一个道理的。譬如:国家将亡,必定是女权重了,便有太监拿权。翻完一部二十四史,一个样儿的,没有第二种花样。”说罢着实叹息。又听那女的道:“这倒虑得不差,若说这么的道理,沈北山太史,请皇太后归政的那个折子,说得恳切之至了……阿也这时际老三还没来呢?”那男的道:“光景不来的了,你想的法子却很不错。若是说明白,我们照应他,他决不肯做的。这么样的圈过来,一来投其所好,二来是我们求他的。爽爽快快划出五万银子来交代他,在我们却不想赚钱,情愿折掉了才安心。然而他做起来,倒是赚钱的分儿多呢。”那女的道:“若是赚钱,尽他拿去。”那男的道:“他哪里要嗄!这个慢慢的再商量罢。”
那牛楚公听到这里,又惊又喜。惊的是那老三不知是谁,喜的是华艮心同那寡妇却是慷慨非凡的人,一出手就是五万,而且情愿折本,不愿赚钱。得能弄上了手,委实是个好户头,(只怕到了二位身上,户头就不好哩。)连忙回房里。扁人已抽了三五口烟哩,道:“哪里去了好一回?”牛楚公悄悄地把方才听得的说了一遍。又问:“他们所说的老三,你可知道不知道?”马扁人沉吟一回道:“大约就是此人了。”要知说出哪一个来,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五回 几盆粥菜借尸还魂 一纸名单奇情怪状
却说马扁人沉吟一回道:“光景就是那个人了,那人的名姓却不知道。看去大都有三十岁左右,英俊非凡,却是个静功,不多言语的。穿点衣服,却极讲究,又洁净又大方,何意了我断定就是此人呢?昨儿我出去,恰好此人进来。听得茶房叫他三少爷的,而且艮心那里,也没曾见有第二个人找他的,只有此人天天到来。有天光景不曾回去的,他们三个抽大烟,抽天亮哩,足见非常知己,不知是亲是友。打探打探茶房,或者知道此人的历史,也未可知。”牛楚公道:“且慢,且慢,切莫先露了痕迹倒不好。我问你一句紧要机关,此人的面貌比华艮心如何?”马扁人道:“那是在艮心之上。”楚公又道:“比你如何?”扁人笑道:“奇了。可是说玩话?”楚公道:“非也。我有绝大的原因在里头呢。”扁人道:“那是差得远了,艮心还比我体面两三倍,他们念书的一股秀气终有的。我是一股俗气哇。”楚公听了,忽然双眉紧锁,呆了不言不语。扁人莫明其故,问了几遍。只是摇头不语。没奈何只得烧着大烟装在枪上,递给楚公抽。楚公便抽了,接连上了五七口,楚公便抽了五七口,仍是呆呆不言不语,看他的心上不知道转着什么的许多念头。这时际只听得自鸣钟连打二下,楚公忽然开口道:“可有法儿和他们会会,尽等他们过来吗?”扁人道:“还早呢。再等一个钟头,我已安排定当了。”楚公点了点头又抽了两口烟道:“这事不妙。不是我说句拗味的话,白白的熬这一个整夜,即使万之一幸,决不丰肥弄到一二千两银子最多了。(且慢,只怕一二两银子也难)老弟给你说了罢。我愿意是这么样的寡妇,偷汉不节可知;有钱贴汉,其有权可知;年逾四旬,其淫可知。有此三层原委,原想使老弟出其钓蚌珠手段,钓得成时,岂不是一古脑儿都在老弟手掌之中吗?”扁人道:“是,是。”嘴里虽答应着是是,心里却想道,若是我做了华艮心的替身时,老实不同你们一般儿干了。难道也把来放在公帐里,将来大家三一三十一的分吗?我有了十多万花头,也一辈子愿意很哩。(果然不错,各人有各人的算计,终是自私自利的设想。群小群小,何能干出好事来?)又听那楚公说道:“如今我虽不曾见面那女的,听她吟哦极有才调。所谈的无非文艺,可想与华艮心是才与才合,不为色欲之故,我的主意根本既失枝业就不用谈了,如今我也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弄起来看罢哩。”
停了一回,只听得茶房走过来道:“华先生。可要买东西哩,二点钟敲过了一回哩,店家要收市了。”那华艮心接口道:“要……要”说着呀的一声,开了房门,和那女的商议了阵,无非是买的酱鸡、熏肉、果、菜等类。茶房答应出来。扁人忙跳起来叫道;“茶房过来,我也要买东西哩。”茶房道:“好好,顺便带来。买什么?”扁人道:“华先生买甚么?我也买甚么。”茶房一一说了。扁人同楚公商议起来,这样好,那样不好,决计不来。茶房发急道:“快点呢,店家要收市哩。”扁人、楚公仍是议决不下。这时际的华艮心,不似方才在楼梯边的状态,凡百不高兴的样子。如今却样样有精神,大烟也抽足了。暇着没事,听到姓马的也要买东西,把茶房缠住了,便捧了一支水烟袋踱过来。扁人瞧见,便招呼着楚公,便打发照样买就是,茶房早已慌急慌恐怕店家收市,忙忙的答应一声去了,艮心笑道:“今儿戏唱的还好吗?”说着又对楚公拱拱手道:“贵姓?”扁人代答道:“这位就是牛楚公观察。为因听戏之后,又要和兄弟议决一件要事,过分夜深了,不及回公馆,于是谈天亮。”艮心便道:“既有公事,不便闲谈。”说着就走。扁人忙道:“现儿公事已决,正苦的没甚话谈,消遣消遣这个整夜。兄弟说起艮翁最欢喜谈天,楚公观察正要叫兄弟介绍,一来不敢冒昧,正在为难;二来时际还早,所以正待商量一个计较。艮翁过来了,最好没有了。”艮心笑道:“公事已毕,不妨坐一回。”扁人便邀艮心抽烟,和楚公分上下首,一齐躺下。楚公便大吹其牛皮,吹了一阵,茶房已买了回来。一一交代明白不提。
只说牛马二人尽拿着话盘住那寡妇,叫做孤鸾,娘家姓贾,就叫贾孤鸾,小名又叫双姐,书中就称做她双姐罢。
且说那双姐,原很大方,等得艮心烦了,便也洋洋地走来道:“稀饭冷了。”扁人忙陪笑迎来道:“大嫂,里间来坐。”双姐道:“过一回吃了稀饭谈天罢。”扁人笑道:“昨儿大嫂请了稀饭,今儿可要回敬哩。因此大嫂买的,我也买了,一样不少,可知诚心哩。况且我们牛观察最欢喜谈心,同艮心兄弟非常合得来,大嫂不妨也来谈谈说时。”那牛楚公忙迎过来道:“这位是华家嫂子了?久慕久慕,兄弟原籍也是无锡,端的是同乡了。”一阵瞎说,不由双姐不走进来。瞧是一位头发苍苍的老者,而且原很大方,不似乡里女子,羞羞缩缩的便含笑道:“牛观察吗?”扁人忙着请烟榻上坐,让他夫妻二人对躺。
岂知牛楚公一见双姐之后,大有失望之意。说话也没神气,不过敷衍而已。(白费劳心,绝倒,绝倒。)双姐抽了一口烟便走了。扁人忙要邀留时,楚公递个眼风,扁人领会,虚邀一声,连着艮心也走了。扁人忙悄悄问道:“甚么缘故呀?”楚公只是摇头,好一回,只说了一句:“白花了几块洋钱的本钱,打熬了一个整夜,我事体干的老了,今儿才第一回干了偷鸡不着折把米的营生。”扁人道:“什么说?一说儿没巴望吗?”楚公点头道:“难、难。”扁人嘴上虽不说,心里却不服道:“难道一无指望吗?”牛楚公没精打采,巴到天明,垂头丧气的走了。马扁人睡了一觉,及至醒来已薄暮了,正待抽烟过…,茶房又呈上一张请客条来写着:
飞请商务旅馆十二号官房
马扁人大人速
驾紫樱待温柔巷小青青房酒叙专此
勿却敬请
游安牛订
背后有字
马扁人看了背后有字,连忙翻过背看时,果然有歪歪斜斜的两三行字道:
徐局、张君、赵君、陈君,都在座,杜筱岑兄亦一定准到,议决公司事也。
马扁人看罢,连忙收拾停当,一脚奔到紫樱街温柔巷第一家小青青家,只见已有十来个人在那里。只有陈少鹤是会过几次的,其余都马马虎虎,似乎没曾会面过的。牛楚公忙介绍道:“这位就是马扁人,司马是上头祁京卿祁茂承派下来招股开办这里分公司的总理。”众人都恭维了一阵,彼此入座。一回杜筱岑也到了,便道:“股分名单已开出来了,这一张是有选择职员的名字。请马扁翁收了,明日一定要选举了,现在诸事完备,专等收股开办了。”马扁人瞧那名单是
案定章十权以上者有选举资格
徐琴史君直隶人现任公益公司总理。
张益丹君浙江人现任轮船买办
赵勤夫君山东人现任轮船买办
陈少鹤君江苏人现任钱业买办
王幼香君湖北人现任报关行买办
钱钦三君河南人现任金子业买办
克坦斋君蒙古人候补道
刘梦九君陕西人现任风藤公司总理
伍芝弼君广西人现任风藤公司协理
龙长胜君安徽人候补提督
萧连生君直隶人候补道
黄鸿承君云南人监生
杜筱岑君江苏人现任崇茂钱庄总理
陆叔六君贵州人举人
王珊玉君湖北人现任提调
苟子孝君陕西人现任房户总理
张宛君君山西人候补知县
张莫君君山西人贡里
萧和贵君山东人候选知府
萧伍桂君山东人候选同知
谢一山君浙江人举人
金子香君甘肃人候补州同
尤心三君福建人前台湾学政
胡须德君贵州人前湖北抚标参将
马扁人看是共总二十四个人,便收了对杜筱岑道:“费神,费神。”筱岑谦了一回,又指着陈少鹤道:“这位是敝居停陈少鹤翁,扁翁会过没有?”扁人道:“会过了,会过了。”筱岑心里诧异道:“奇了,几时会过的。”又不好问一问,只得搭讪道。一回牛楚公吆喝排酒,一般龟公鳖腿大姐娘姨,忙着调排桌子,摆出齐齐整整的两席酒来。吃酒之后,又是何事?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六回 小玩耍独出头钱 大排场发行钞票
却说当日牛楚公在小青青家请了一个双台,次日又举定了职员名目,体制却还不错,不过终有点不伦不类。譬如:名单上的王珊玉,叫做现任提调,苟子孝叫做房屋总理,算甚么职业呢?其余也可想而知了。
闲言少叙。且说,牛楚公租了一所绝大的房屋,先把装潢陈设置备得齐齐整整,马扁人掌了协理的名目,一切收支都在他手里。但是这一番布置,已花了二千多两银子,连忙说道:“拢总这几个钱,这么浪费怎好呢?”牛楚公道:“毋须虑得,这个排场显出来,是有一股讨死的主儿,拿钱来送给我们使哩。还有一层这个商部注册,是万万少不了的。”马扁人道:“注册原不难事,倒是派委员下来验看资本,拿甚么来给他瞧呢?”牛楚公哈哈地大笑道:“笨伯,笨伯,你尽管儿做你的协理,我是会得布置千妥万当,不要你操一点儿心儿,多则半年,少则三月,还你商部里注得明明白白。”正说时,只见杜筱岑写了“仁实公司”四个大字,原是做招牌的用处。马扁人、牛楚公极口赞誉道:“京里的五大卷子也没写得足下这么好!”(照应前文)杜筱岑道:“不是兄弟说句狂话,兄弟是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