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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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时分,荒岭上,又多了三座新坟。花溅泪葬了可情、韵儿与唐逸。骑了白马,往杭州而去。
第二十五章 一剑断肠
一月之间,屡经大变,花溅泪似已成熟了许多。几天之后,她风尘仆仆地到了苏州月家。
她与月丽人结拜后分别之时,曾答应过要去看望她。况且,谢谨蜂曾在月府出现过,显然是来探听月老夫人的秘密。她想找月几明问问,月老夫人究竟有何事竟会引来聚雄会少主如此关注。
月几圆与月凌峰都外出未归,月丽人得讯迎出门来,拉着她手亲热地问长问短:“你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多住几天。姐姐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亲手去做几味小菜,让你尝尝姐姐的手艺好不好!”唤丁灵儿:“快去把我那床上寝具全都换上新的,今晚我要同我这妹妹抵足而眠。”说罢,倒真的卷起衣袖下厨去了。
花溅泪见她这般热情,心中更不是滋味,拦也拦不住,只好作罢。忽见厅旁雕花木窗下放有一架七弦琴,不由自主地走去,挽起长袖弹了起来。也不知怎的,如今她每一抚琴,便会不由自主地弹起“长相思”来。想弹点别的,手指却不听使唤。这曲子她已深记心中,纵然闭着眼,脑中一片空白,她也不会弹错。弹着弹着,心已茫然。
丁灵儿怔怔地望着她:“花姑娘,你怎么和我们小姐一样,也喜欢弹这只曲子?”月丽人也喜欢弹这“长相思”,花溅泪心中自是明白原因,有点尴尬地道:“哦?是吗?她也喜欢弹琴?”
丁灵儿摇头道:“不,她不喜欢弹琴。我们小姐什么乐器都不喜欢,但她却会弹奏许多乐器。”花溅泪道:“难道她不喜音律?”丁灵儿道:“嗯,我们小姐也不喜欢女工针线,但她绣的花、裁做的衣裳却连苏州城中的‘巧手’七姑都佩服!”
花溅泪道:“那你们小姐喜欢什么?”丁灵儿道:“我们小姐最喜欢看书和下棋。她说这可以增长见识,让自己变得聪明。她还说女人总被男人瞧不起,就是懂得的事情太少,她要做一个不被任何人看低的女人!”
花溅泪长叹道:“她的确也做到了!只有别人被她看低,却没有人会看低她!只是,她不喜欢的事又何必去学,而且学得那般好?”
丁灵儿低下头去,幽幽地道:“因为……她知道萧公子精擅音律,多才多艺……她不想让他失望……”花溅泪的心似被针扎了一下,嘴唇微微抖了几抖。
月丽人亲手做的小菜十分精致,色香味俱佳,正是萧雨飞平时最爱吃的。月丽人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同她闲聊。她越是热情,花溅泪心中越不是滋味,鲜美的菜肴吃起来味同嚼蜡。
用罢晚宴,花溅泪随月丽人去拜见月几明和欧阳绿珠。月几明兄弟的府第中间便只隔了一个花园。当她们经过花园佛阁时,花溅泪忽然想起了已逝的月老夫人。在临死之前,她如此大度地成全了她和萧雨飞,亲手把他们的手暗合在一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借来的东西,终是要还的。她暗中叹了口气,顿觉意兴更萧索。
风中忽有呜咽的笛声传来,似是发自身后佛阁。两人猛地回头,只听笛声蓦止,一条人影穿过佛阁飞掠而去。紧接着,又是一条人影追出。转眼,两条人影都不见了。月丽人惊道:“这两人是谁?好高明的轻功!”
花溅泪道:“小妹阅历浅薄,月姐姐竟不知晓,小妹就更瞧不出了。”心中却道:“这两人极象是伤心客与那中年文士,他们怎会在此出现?莫非与月老夫人有什么关系?”正想着,又有两条人影飞掠至她们面前,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没有?”却是月几明与李啸天。
月丽人道:“侄女刚见有两个人从佛阁里出来,一下子又不见了,也不知是谁!”李啸天看着花溅泪,见她竟和月丽人携手站在一起,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咦,秋儿,你怎会在这里?”花溅泪道:“我与月姐姐已结拜为姐妹,此次,我是专程来看望月姐姐的。”李啸天转念一想,已明究里。她是自知来日无多,要在死前撮合萧雨飞与月丽人破镜重圆,心中一痛。
花溅泪对月几明道:“月伯父,我想同我爹说几句话……”月几明勉强一笑:“我正好还有点事,你们谈吧!”月丽人甚是知趣,也借故离开,花园中只剩下了李啸天与花溅泪。
花溅泪正色道:“爹,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回答我!”见她神色庄严,李啸天心中忽有一种不祥预感,强笑道:“何事?”花溅泪看着他,一字字缓缓道:“爹,你告诉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李啸天强自镇定,笑道:“傻丫头,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怪问题来了?你当然是爹的亲女儿了!”花溅泪道:“那娘为什么一点也不喜欢我?我的长相、性格为什么与大哥、二姐一点也不相似?”
李啸天道:“虽然你们三个都是我和你娘的亲生孩儿,可五个手指也还有长短,作父母的偏爱某个孩子多些,也是常事,你娘偏爱你二姐多些,我这作爹的偏爱你多些,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惯豪爽,不惯撒谎,仓促之中说来,神情语调终有些不太自然。花溅泪看着他的表情,摇摇头,咬着唇道:“不,爹,你在骗我!你笑得很勉强,脸色也变了…我,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对不对?”
李啸天的心如无数钢针在刺扎,刺得要流出血来。他竭力控制住自己:“不,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你是的!你不要听信谣言,胡思乱想……”“花溅泪忽地拔出了腰带中那柄相思剑,手腕一抖,”唰“的一下,剑身已霍然伸直。
李啸天大惊失色,想伸手夺剑,却已迟了一步。花溅泪脚步一滑,退后一丈,手中相思剑已抵在心窝!她额上冷汗涔涔,一字字道:“爹,你快告诉我实话,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李啸天脸色大变,深深地凝注着她,无限怜爱:“秋儿,你听爹说,爹没有骗你,你是爹的亲……”
花溅泪手上微一用力,剑尖已入胸半分,鲜血顿时溢出,红白相衬,十分醒目。李啸天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想扑过去夺剑。花溅泪厉声道:“你别过来!你先告诉我实话,我就把剑放下!”
鲜血不断溢出,白衣已被染红一大片。李啸天已知今夜之事无可挽回,长叹一声,黯然道:“好,我告诉你,你,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花溅泪脸色苍白:“那我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李啸天心如刀绞,正想说不知道,却见花溅泪手一动,剑尖又刺入半分,鲜血涌得更快,脸色惨变,连声说:“秋儿,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我从葬花溪旁捡来的孤儿。只因你长得很像我死去的师妹叶秋烟,所以我给你取名‘诗秋’。但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只有用这半真半假地话来稳住她。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一定不会怀疑自己仍在骗她:“也正因为你像你死去的师姑,所以你现在的母亲才会不喜欢你,因为她对你师姑有成见……”
“当”的一声,相思剑已坠地!花溅泪身子颤抖如风中枯叶。心中最担心的可能已成为事实,低声惨笑道:“原来如此!”跌跌撞撞往回跑去,却只觉天旋地转,已分不清方向。她忽地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一指点在她“黑甜”穴上,她昏睡过去。
李啸天赶过来,只见月几明抱着她,神色木然,欲哭无泪。他连忙闭了花溅泪伤口周围的穴道。
一抬眼,目光正与月几明相对。含泪眼对含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
花溅泪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当梅月娇挺剑向她刺来,她忽觉椎心之痛,仿佛已被刺中,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只见月丽人正温柔地望着她,想翻身坐起,却觉胸口一阵刺痛。月丽人忙伸出柔弱无骨的手将她按下,柔声道:“别乱动,刚换过药,一动又会流血!”花溅泪感觉身下有些颠簸,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是在马车上。马蹄声和金铃声相和,十分悦耳。
月丽人道:“你伤得虽不甚重,但李伯伯担心你的隐疾,要我带你去见贾神医。”花溅泪一想到那晚李啸天亲口告诉她的话,心中不由万念俱灰,暗道:“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还有何可怨?”
忽听马儿一阵长嘶,马车蓦的止步。月丽人道:“出了什么事?”窗外有人道:“有几匹饿狼挡道,想是闻见腥了想来找死!”声音清脆,却夹杂着一丝冰冷的凉意,正是丁灵儿。花溅泪笑了,这丫头最是个冷心肠的人。有这主仆二人在,自已可真是安全得很。缓缓闭上眼,自顾自休息。
车外传来一人气势汹汹的声音:“这车上坐着何人?”丁灵儿悠悠道:“不知道。”那人怒道:“你怎会不知道?你敢骗你史大爷?你史大爷的九环刀可不是吃素的!”只听“哗”一声脆响,想是他故意把手中九环刀一抖,出声恫吓。
丁灵儿冷冷道:“我只知道,你们再不闪开,史大爷就当真成了‘死’大爷!”月丽人皱眉道:“来人自称姓史,又使的九环刀,莫不是‘长白九怪’?听说他们已投靠了聚雄会,看来是聚雄会的人盯上咱们了!”
花溅泪道:“这些武林人物月姐姐信口道来如数家珍,小妹当真佩服!”月丽人笑道:“这九人全都长得奇形怪状,丑陋不堪。你若见了,只怕会三天吃不下饭!丁灵儿,不要再与他们罗嗦,快些把他们打发了,赶路要紧。”
丁灵儿道:“是!”唰地一声,剑已出鞘。花溅泪叫道:“丁灵儿,留下他们活口!”丁灵儿却似没有听见。一阵兵刃碰击声后,只听“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花溅泪勉强支撑着坐起,掀开帘来。只见长白九怪的咽喉处皆已为剑洞穿,鲜血汩汩涌出,不由皱了皱眉。
丁灵儿笑道:“怎么,花姑娘认为我出手太狠了是不是?若对坏人仁慈,便是对好人残忍!你说对么?”花溅泪苦笑。她本是为她才杀人,她更无法反驳,只得复又躺下,心道:“长白九怪武功也不算低了,而丁灵儿却毫不费功夫就将他们杀死,可见她武功之高不在可人等人之下!那么这月丽人的武功……”不由自主地看了月丽人一眼,只见她正温柔地望着自已微笑,看上去是那么娴静。
马车终于停了。月丽人与丁灵儿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贾神医的府邸。贾神医听说是花溅泪又来求医,连忙撇下别的事,赶来专为她医治:“怎么,姑娘又受伤了?”
花溅泪道:“我伤得并不重,不过……”眼光扫了月丽人一眼,欲言又止。月丽人笑道:“听说镇江繁华不在扬州之下,我想同丁灵儿一同出去逛逛,你们慢慢谈吧!”待她二人离去,花溅泪缓缓伸出手来:“请神医相脉!”
贾神医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熟练地将五指搭在她腕上。忽地,他目中露出惊惧之色,仔细看看她气色,认真号了号脉,脸色已变了,颤声道:“焚心断肠散?你……你中了焚心断肠散之毒?你熟识天下毒物,这焚心断肠散之毒性虽烈,却是不难辩识,你又怎会中毒?”
花溅泪叹息了一声,没有言语。贾神医背负双手在屋中缓缓踱着步子,沉吟片刻,忽地转身看着她:“萧雨飞为什么没有同你在一起?是不是他中了毒,你为了救他就把毒引在了自已身上?你又怕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