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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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昕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也猜出了几分,“你和夜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曦凰挟了块上汤菠菜,低头缄默,放下筷子,再也吃不进东西了。
“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同你说。”凤昕总觉得好像自从在山上碰到那位老先生起,夜箴就变了,本来他就够沉默寡言的,现在更是一整天都不说话,当然前提是凤昕能碰到他,而他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在哪里。而直觉告诉凤昕,那个老头儿有古怪。
曦凰离开凤昀府邸后,直接回了安国侯府,昭阳和小白在苑子里作饭后运动,就看到曦凰一阵风似的刮来,冲进屋中,片刻后拿出一个炮仗握在手中就放,那炮仗看上去与集市上买的没两样,可冲上云霄时才显出特别,那缕缕绞缠成螺纹的灰烟居然是鲜红色的。
这本来是青城派用来联络附近同伴的信号,非紧急关头不能动用,这压箱底的宝贝曦凰一直没机会用,此刻正好拿来应急。曦凰只期望,帝都里能有青城的同门在。
她有些焦躁的在苑子里团团打转,小白也跟在她后面颠颠的走来走去,果然半盏茶的功夫后,有人前来通报,说有两个少年登门求见,并递上了青城派的信物,曦凰忙命人将他们领进来。
来人是对双胞胎兄弟,报了名号后才发现,论辈分他们居然还要称曦凰一声师叔,曦凰没想到这么些年来大师兄连徒弟也有了,不免一声暗叹,真是光阴似箭。
青城向来最重辈分礼数,这两个少年看上去十分拘谨严肃,对答倒是很流利。
“你们真的看到过清风师傅?”曦凰不太确定两人的话,她那师傅向来行踪飘忽,同在青城山上时,都很难找到他,更别说远游在外了。
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毕恭毕敬的回道:“师尊说了,如果师叔问起他的行踪,就请师叔出城往东行十里,自然能碰到他。”
原来他早就料到她会去找他。
曦凰策马狂奔出城,一路催鞭,竟用了没多少时间便赶到了这个地处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子,占地不大,曦凰坐在马上几乎都能一眼望尽,零散错落的十几户人家,瓦屋土墙,炊烟袅袅。
下马牵缰,曦凰和颜悦色的隔着篱笆询问一个正在屋前喂食鸡鸭的少妇,可有看见一个白发须髯,牵一头毛驴的老人。
那妇人竟眉开眼笑起来,直说钱老先生真是个大好人,见天热了还为他们采药煎煮消暑凉茶,山上毒虫蛇蚁多,他还自己作囊袋分发给诸人,如此这般那般的滔滔不绝的说着,曦凰只能在旁赔笑,知道她口中说的大善人正是自己的师傅,清风未入山门前的俗家姓氏正是钱。妇人说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伸手往西南方向一指道:“这个时辰钱老先生应该在河边洗草药呢。”
曦凰道过一声谢,沿着她指的方向而去,走出小村不到半里地,果然见一条弯弯小溪,波光粼粼,水岸边放着一双棉鞋,一堆新采摘的草药。溪水中央,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老人正卷着裤管站在溪石上,顺着水流方向弯腰洗着草药。
曦凰牵马上前,立在河岸边。
“凰丫头,你来的比我预想的要晚。”清风甩了甩手中的湿草药,回过头看向那个自己带了十年,几乎当作自己孙女来疼爱的小姑娘,一别经年,那个粉粉圆圆,成天梳两个角辫的团子女娃已经随水而去。而如今站在面前的少女,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芳菲妩媚,一眼看去除了依稀有小时候的轮廓,几乎要认不出来了,“丫头,看来这些年夜箴把你照顾的很不错。”
曦凰苦笑一声,背手低头,如果不是师傅对夜箴说过些什么话,那么一切应该真的是不错的。
“师傅。”曦凰抬起头望着清风,缓缓道:“您到底对师叔说了些什么?”
“我以为夜箴已经告诉你了。”清风膛水走到岸边,挑了块石头坐了。
“他什么都没同我说。”曦凰戚戚的别转过头,眼底一片黯然,本来还以为与他彼此间已没有什么不可言的了,可到头来却是如此,有些话居然还要假借别人之口才能得知。
清风看着她,再问一遍,“你真的想知道,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曦凰心中微动,并未犹豫的斩钉截铁道:“是好是坏我都要知道。”与其这样耗着悬着,她宁愿去面对将来的所有风雨险阻。
“哎……”清风长声喟叹,似料定了她的执拗,慢慢说道:“这事便要从你的出生开始说起……”
此时,山峦青峰常翠,远处天际残阳殷红如血,正缓缓沉入地平线。
可知缘尽且无奈(上)
银练月光从斜敞的窗户缝隙里漏入,落到屋内的木桌上,那半杯清酒潋滟生光。
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顿时月光满泄,地上映出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曦凰慢慢走到桌边,伸手摇了摇桌上一壶酒,满满当当的纯酿随着摇摆晃荡出哗啦啦的声音。夜箴覆面趴在桌上,脸孔埋在臂弯里,右手五指拢着只杯子,里面只余下了半杯酒,透着寒,渗着香。
曦凰目光紧紧流连在他身上,五指轻梳他的长发,不过月余不见,他好像又清减了不少,手掌贴抚他背脊的时候,都能清晰的摸到那一根根椎骨。
“真是个傻瓜。”曦凰从背后将他整个人抱住,脸孔靠在他肩上,细细泣叹。
他轻喃了一声,酒气熏然,曦凰听到他双唇间辗转呢喃的那个名字时,浑身颤动。再怎么强装冷漠,无情,可心却是骗不了人的,泪水终于潸然而落,说不清的是喜还是悲。
曦凰扶起他架到床上,而他耷拉着头,浑身软绵绵的任由人摆弄。拉过薄被替他盖上,他玉色的脸颊上因为酒意而醉出薄红,艳如海棠色,明明美的摄人,可曦凰只看到了他眼角凝着的一滴湿润,粘在眼睫上,仿佛泫然欲滴。曦凰伸出手指,沾去那滴水珠,送到唇边轻尝,咸涩而微苦的味道直抵心间,原来这竟是他的泪……
这一觉睡得很沉,即便梦在深渊里,依旧逃脱不开她的影子,他看到她的样子,看到她满面泪痕,可他无法再将她拥入怀中,噩梦扰他心神,他却只愿永远不要醒来才好。
额上突然触上一片冰凉,他浑身一阵战栗,倏然睁开眼,真切的看到她就在面前,眼睛红肿着,好似大哭过一场,他一时怔怔,心头猛地被纠紧,差点就要把持不住将她搂入怀中。
“知道自己不能沾酒,还喝。”曦凰轻声数落,嗓音干巴巴的,不复往日清澈。
夜箴撑坐起身,扯下额头上覆着的冰帕子,冷冷别过头,语声冰凉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这人此时此刻还要装,他这样到底是在伤谁的心。
“我见过清风师傅了。”曦凰倚着床栏而坐,目光静静看他,并不为他的冷漠而生出恼意,反而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色,“我也知道我命里带煞,可能活不过二十。”
夜箴听她如此平静的说道生死,目光颤动,却仍旧强作冷漠不愿露出半丝凄恻,被她窥破。
“你将我这么推开,以为我就会如此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么。”曦凰讪讪而笑,眼中露出恨来,“我就算死了,也要纠缠你不放,你休想将我丢给别人!”
“曦凰,你还认我作你师傅吗?”他的声音清浅的,像是春回时紫燕翅翼划过池塘水面,那浅浅泛开的波澜。
“当然。”虽然彼此间只有叔侄身份,而她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师傅,不然平日里那样唤来唤去只是图个好玩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曦凰,你我都无法僭越这个身份,所以,以前我们说的话你都忘了吧。”他平静的说出如此伤人的话,面无表情,仿若无情便是无心。
“骗人。”曦凰心中再三告诫自己不能被他的样子骗到,但胸口翻涌的酸涩胀痛却是不可遏止,她伸手按上他的心门,感受到掌下起伏的惴动,“你可以骗我,但你的心骗不了人。”她从他灰色的瞳仁里清楚看到自己哀戚的摸样,连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曦凰,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夜箴伸手握住她按在胸前的手背,慢慢的,一寸一寸的将她拨开,“你我只是一时糊涂罢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师徒情分,那些男女情爱都是我们的错觉。”
“错觉?”曦凰猛地将他的手挥开,暴怒般的从床边倏然跳起,不敢相信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曾经的山盟海誓转眼就变了云烟,那些在突厥的岁月,在冥冢山上的日子,难道都是彼此间的错觉?真是可笑。
“曦凰,忘了吧,就当我们从没开始。”她听到他话音里遮盖不去的一丝颤,终于,满足的笑了起来,笑得眼中一片湿润,整个世界都好似蕴在了海洋里。
“夜箴,这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她用袖子一抹眼睛,转身夺门而出。
夜箴倚着床头,刚刚被她甩脱的右手颓然覆住眼,捧着一脸绝望,恨他无情也罢,骂他寡义也好,只要她能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然而事情并未平息,似乎这才刚刚开始,一连两天凤昀都没找到曦凰,昭阳也说自那天她听了两个青城少年送来的消息后就出门再没回来过,这时大家才发现曦凰似乎失踪了。
安国侯府和右相府的人都出动了,几乎要翻遍整个帝都。然而似心有灵犀,夜箴寻到了城外的那座山,山顶上有个不为人知的石台。抄着熟悉的小径攀山而上,风中捎带着清脆低噎的笛声,从树藤花蔓深处传来,如泣如诉。
“这上面有人。”凤昕搽了搽额头,抬头往山顶上看,日头正烈,照得人头晕眼花,脚下虚飘打了个踉跄,多亏身旁凤昀搀扶住。
夜箴在石阶上停住脚步,倾听那首情殇》,本该用箫的曲子,竟然被她用笛子吹出了凄婉悱恻,曲随情动,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拂开浓荫,穿过岩壁缝隙,果然看到曦凰坐在崖边石台上,横笛在前,似乎听到了有人到来,她停下吹奏,缓缓垂下手,紫玉笛上一枚金蝴蝶璀璨生光。
“曦凰,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们找了你好久。”凤昕看她安然无恙,长长舒了口气,想要过去扶她,手腕却被凤昀拽住给拉了回来,她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大哥,凤昀使了个眼色给她示意她不要说话。
“反正你也懒得管我了,还来找我干什么。”曦凰冷冷说道,手指轻抚掌中玉笛。
“曦凰,你先过来。”夜箴按捺下冲过去的念头,好言劝道。
“我为什么要过来?”曦凰从石墩上站起,缓缓转身,依旧是雪肤花貌的容颜,就连憔悴神色看起来都让人心怜不已,“还是你怕我从这里跳下去?”她勾唇讪笑,露出冷意,隐隐的又透着凄怨。
夜箴心中一紧,不自觉的往前大跨一步,朝她伸出手,放软了姿态,轻声柔语道:“曦凰,你先过来。”她身后就是断崖,只要一脚踏空便是万劫不复,而她此刻的神态和姿势,让他害怕。
曦凰定定看着他,目光忽冷忽热,握笛的那只手紧紧按住心门,“夜箴,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的命,是生是死,我自己来选择,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曦凰,不要胡闹,过来!”他终于板下脸孔,未知那强硬的外表下,一颗心跳的是多么激烈急促,几乎就要破腔而出。
对于他的话,她从来只有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