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 完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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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此人所言是真是假,他也只能假设一切是真。
割土、焚园、卖国……
若是假,他便只当听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如若是真……若是真……
只听喀喇一声,红木的椅子边沿已被胤祥生生捏烂。指掌之间殷红点点,却不知是木屑还是血光。
他定会想办法验证这番话的真假。
青容噙泪笑笑,道:“我赌赢了。”
他先得是个王爷和阿哥,然后才是辅弼天下的良臣贤相。
她只说外人动了雍正的江山他们的天下,所以“以身为天下”的他与他们必定会动真怒。
无论她利用了他们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不介意将自己染黑,她只求得以一偿夙愿。
“首先我要告诉您,《堪舆万国全图》上除了缺少一块大陆,余者俱是真实存在的。”
青容认真起来的模样很是好看。
她用食指蘸了茶水,凭借模糊的记忆,在桌上画了几个圈。
“这是英吉利。”她指指最左边那个圈,而后依次指下:“这是法兰西、普鲁士、奥地利、俄罗斯,这是我们脚下站着的地方。”
胤祥心头一紧。
俄罗斯。
“战局之中,英国、普鲁士为一方,法兰西、奥地利、俄罗斯为另一方。此时战况我并不了解,可我知晓明年俄罗斯女皇逝世,即位者是他的儿子。那人是个疯子,他非但签署了停战的命令,还将大片领土退还了普鲁士。”
“半年之后,她的妻子取代了他,做了数十年女皇。”
“这场战争消耗了大量财力。英吉利、普鲁士作为最后的赢家,开始扬帆海外;法兰西国王因战败而失去民众支持,不久之后,法兰西再无皇帝。”
青容瞥了胤祥一眼,又画了一个圈儿。
“这处地方将被唤做美利坚——此时,它是英吉利与法兰西的奴隶园。这场战争花费甚巨,他们不得不加赋加税——不久之后,这处的人们因不堪重负,推翻了英吉利在此地的统治。”
“这场战争的影响实在太大……”
青容提供的消息并不全,可对于胤祥来说却已足够。
“还有……”
青容咬咬牙,终究是说了下去:“你知道么?从这时起,整个世界强者为王。奉行人权人道者极尽烧杀抢掠之能事。后来的世界里——我当称这是一种讽刺——那个时代的人们说,‘应当是唐朝的地位、宋朝的经济、元朝的国土’……”
胤祥冷笑一声。
不过是贪欲作祟,又偏要粉饰太平而已。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有机器大生产……你自然是不懂的,当初我也花了好久才琢磨透……”
青容在胤祥瞪她之前,快速地加上一句:
“作为交换,您举荐我做外务大臣如何?我敢保证,此间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其间利害。”
胤祥敏锐地感知到了,谨慎地选了个词出来:“与虎谋皮?”
青容愕然。
“差不多……怡王爷,今日我总算见识了何为心细如发、聪慧机敏……”
难怪能将世宗皇帝吃得死死的啊……
青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忽觉地龙燃得太旺了。
她瞅了胤祥一眼,道:“我读过雍正年间的史料。昔日《布连斯奇界约》签订之时,俄罗斯使臣萨瓦买通了巴多明神父。”
胤祥面色一沉。
青容再一摊手:“当时的俄国公报记载,萨瓦通过巴多明神父认识了马齐,随后通过马齐,买到了几乎所有廷议的情报……”
啪。
胤祥一掌拍在桌子上,面色铁青。
青容缩缩肩膀,续道:“我只是提醒您一句。俄罗斯非但狼子野心,间谍亦是层出不穷。”
胤祥面色稍稍缓了缓,却仍是难看至极:“多谢履郡王告知。此后当如何行事,本王省得。”
恰好半年之前胤禛临时起意,养了两名会俄语的翻译。如今看来……
胤祥上下打量青容一番,一些想法初具雏形。
坦言要做皇帝和廉王之间的墙头草么?……若非此子泼皮无赖之至,便是执念之深已无药可解。
究竟是怎样的丧国之辱,方才让他甘心以身家声名做赌,孤注一掷?
外间的雪却是愈发大了。
瑞雪,兆丰年。
53
江山几多娇
积雪仍未化去,胤禩索性携了胤禟、胤誐,猫在庄子里取暖。亲王府上虽有地龙,怎奈何终比不过胤禟的大手笔。是以此处虽是个不起眼的小小庄子,却较寻常王府好上许多。
胤禩的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是个性子软的,也默许了夫君长久不归的行为。
红泥小火炉,俯拾即珠玑。这日子过得倒是惬意得很。
胤禟捏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不满道:“爷还得多久才能长大?”
胤禩顺手拨了拨炭火,噙笑望他一眼。
这位爷几乎日日抱怨上三两回。每每抱怨完了,还得老老实实地长个子。
透过窗子向外望去,依稀可见一个小小身影蹒跚而来,身后跟了长长一串侍卫嬷嬷。胤禟见到来人,心里平衡了些,揶揄道:“老十四也才六岁罢?……啧啧,竟比爷还憋屈。”
胤誐决定无视胤禟的揶揄,也下意识地忽视了这身子才八岁的事实。
胤祯老远便听见了胤禟一通抱怨,拼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到门上。
门开了……一条缝。
“啊?……哈哈哈哈哈哈——”胤禟胤誐笑得极是放肆,胤禩也赶紧唤了人来给胤祯看看。胤祯赌气地大步走进屋内,裹了很大一股寒气。
“老十四,不是哥哥说你,你这,你这你这——”胤誐指指胤祯的小身板儿,几乎直不起腰,“要踹门?……哎哟喂……”爷的腰……
胤禩命人取了手炉过来给胤祯捂着,又打发了不相干的人,方才含笑问道:“今儿怎的有空过来?”
胤祯脸色不算太好,道:“爷的阿玛和大哥二哥不在,还有谁能拦着爷?今日心里憋闷得慌,索性便来寻八哥透透气。”
胤禩眼中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意。
很久以前的这一天,他们在畅春园中直挺挺地跪着,眼睁睁地看皇父为他戴上一串数珠。
未几,九城幽闭,新皇登基。
“好端端地提这些做什么?”胤禟心里堵得慌,下意识地朝胤禩身边靠了靠,“八哥自来是手眼通天的。这辈子没有皇父偏宠,他也无法牢牢掌控整个天下!不过区区苏州布政使,还能翻了天不成?”
再者,他不介意将履郡王绑过来,好好询问一番神机营的相关事宜。
当日履郡王言明后世之事,也曾说过英吉利国此时……唔,那叫什么来着?待爷得了空闲,好生调。教几个人出来,往印度跑一趟再做道理。
胤祯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国中之国?……八哥好本事!……”
胤禩不答,朝窗外望了一眼,道:“雪停了。”
郊外总有几处雪薄的地方。
胤禟前几日才染了风寒,骑不得马,便与胤禩同乘一骑。胤誐、胤祯双双骑在小马驹上,各各吐了一口闷气出来。侍卫们不得不紧紧跟着,得得马蹄声伴了浅浅踏痕,一路蜿蜒直远方。
胤禩一手拢着胤禟,一手抓着缰绳,一路上极是稳当。胤禟裹裹披风,妖冶的凤眼微微眯起。
他的八哥啊……
分明钟灵毓秀纤尘不染,只若润润朗朗的美玉一般,却为何……
他下意识地朝身后靠了靠,将整个身子蜷在胤禩怀中。胤禩只当他是冷了,低头问道:“可是耐不住了?”
胤禩一面说着,一面拉了缰绳。
胤誐、胤祯亦勒定了马,娴熟地御马上前,打量着胤禟。
“爷没那么娇气。”
胤禟最恨旁人将他当孩子看,不免赌气道:“既是出来透气,便索性透个彻底。半途而返,像什么话。”
胤禩拧过胤禟的脑袋细细打量,只见他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胤禩心下微恼,探手一试,额上果然是发烫的。
“胡闹。”胤禩低斥一声,望望渐渐西斜的日头,道:“回去。”
夕阳余晖遍洒,遥遥望去,一行人身后是大片大片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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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日,皇帝于圜丘祀天。
祭天大典过后,胤禛身心俱疲,却不得不立即回宫。年关将近,各式各样的宴会大典层出不穷。这皇帝当的着实是累人。
胤祥目光片刻不离胤禛。此时见他面带倦色,不免心下担忧:“皇上……”
“回銮。”胤禛吩咐得干脆利落。
他望望胤祥,安抚地笑笑:“着宁亲王策马随行,错銮驾半步。”
皇帝銮驾缓缓而行。胤禛捏捏酸痛的肩膀,回想起出发前胤祥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和蹙起的眉,心知日后少不了一场麻烦,既无奈又莞尔。
明黄流苏摇摇晃晃,影子细碎斑驳。
瑞雪初霁,红日西斜。
胤禛忽然吩咐道:“停下。”
銮驾稳稳停了下来,胤祥亦勒定了马。胤禛自銮驾上下来,忽然笑了。
他向胤祥伸出了手,道:“贤弟,过来。”
没人知道胤禛是否硬生生将“祥”字转成了“贤”,众人只愕然地望定了地面。落日余晖之下,明黄一色夺目耀眼,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
胤祥早已下马执辔,闻言更是愕然不已。胤禛并非头一回做这些逾制的事,也并非头一次将这些事得意洋洋地展示在世人面前。可这一次……这一次……
胤祥咬一咬牙,慢慢跪下:“臣弟请皇上收回成命。”
胤禛难得地耐心一回,语气中有了一丝恼意:“平身。过来。”
胤祥心底一疼,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却不敢再看胤禛。十月初一那夜太过骇人,胤禛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太过放肆恣烈。他尚不晓得这般下去,自己是否会因此无颜面见圣祖。
……他早已无颜面见圣祖了。
胤祥抬眼望着胤禛,兄长一双眸子清澈如琉璃,交织着炽烈与幽冷。
他下意识地向胤禛走去,加赐的金黄色亲王朝服耀眼至极。
回銮之前,一众人等俱换下祭天吉服,改着朝服。
胤禛面上隐隐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胤祥握住了胤禛的手,心底一堵高墙哗啦啦碎了一半。
众目睽睽,避无可避。
銮驾前方是巍峨的古城墙。
胤禛半拖半拽着胤祥踏上城墙,心中得意到了极点。
瞧瞧,怡王这身臭毛病还是被朕生生改掉了大半不是?
“祥弟,你记着——”
胤禛抬手一指,遥遥可见远处泛了金光的山峦河泽、城郭村舍。
“这大清江山,千秋万代,你我共享。”
落日余晖下两手紧紧交握,明黄金黄二色难分彼此。胤祥心中满满涨涨地疼,预备好的话半句也说不出口。
——他当如何告诉他,外患将至,内忧已深?
——他当如何告诉他,百年之后山河破碎,圆明园只剩得一抔焦土?
——他当如何告诉他,身为帝王不当恣意逾矩,否则前世今生、千千万万人等着抓他的把柄?
连枝棠棣怒绽于煌煌紫禁之巅,早已骨血交融难分彼此,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