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珠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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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老夫人的房门,采薇觉得胸闷,信步走出了项府,来到吴淞江边。
江面很阔,几只小舟正顺波而下,浮云与柳树倒映在水中,一艘画舫从远处移来,将这些倒影碾成了飘荡的碎末。画舫中传来悠扬的琴声,采薇听了一会儿,琴声中夹杂着丝丝的忧伤,自语道:“这舫间,看着是豪华,不知有多少杯具在里面呢。”
沿着江畔走了一段,觉得肩酸,想起昨夜为了写劳什子《西厢记》,举着毛笔划了几个时辰,采薇心里暗道:“这毛笔比圆珠笔要难写多了,小时候我妈让我练毛笔字,我总不肯,叫同学代写蒙混过关,现在是全罚回来了!”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走到了一处石阶附近。前面传来了哗哗的洗衣服的声音,她抬头一看,青青和信桐又在那里捶着被罩。
采薇有点尴尬,正想绕过去,青青已经看见了她,酸酸地叫道:“哟,这不是新来的大小姐吗?今儿怎么有空上这里来了,来看看我们这些粗使丫头有没有偷懒,好再去禀报了老夫人的吧?”
采薇脸红了,不想理她,又不好意思径直走了过去。正想打道回府,忽见青青提起被罩时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到水里去了。采薇忙上前几步想拉住她,不料,青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向后倒去,两人都落入了水中。
“救命啊!”信桐在岸边急得大叫起来,其他的洗衣女也围拢了来,却没人敢下水,只是拼命惊叫。
采薇不会游泳,只觉得整个身子直往下沉,江底的水十分浑浊,长满水草,她奋力挣扎出水面,迷迷糊糊地看见青青已经游到了岸边。她心里骂道:“原来她是会游的,也不来拉我一把。”岸边的丫头围在石阶上,叽叽喳喳,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喊人救命,还是在看热闹。她又骂道:“我刚到苏州来时,就掉进这江里过,好不容易捡回了命,现在又落了进来,这江里是不是有我前世的仇人,做了水鬼,专等着拉我下来的?”
忽然,她感觉到脚被一丛水草缠绕住了,挣了几下没挣出来,原来恐惧的心瞬间崩溃,身体慢慢的沉了下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和着古筝弦音,从远方飘来了一支曲子: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采薇奇道:“何人在吟咏柳三变的《望海潮》?”起了身向着歌声寻去,穿过亭阁泉流,只觉得身边景物越来越熟悉,却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何处。待得走到一处院落中,才蓦然想起,这不是在陶馆中与苑真嘻笑的那个小庭院吗?
她惊讶的向里走去,果然看见了苑真的闺房,琴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轻轻的推开门,曲子嘎然断了。
采薇茫然的向四周看看,并不见一个人影,不由得有些骇然,正欲走出,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采薇,你来了!”
采薇一看,原来正是苑真。她长发披肩,容颜比以前更显超逸脱俗了,只是似乎刚从画上走下来一般,朦朦胧胧让人觉得不甚真切。采薇惊道:“苑真嫂子,真的是你吗?我为何会回来这里呢?我明明记得已经去了苏州啊!”
苑真道:“你如何来的,且不管它,今日我要给你一样东西。”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与手心一般大小。采薇好奇道:“这倒是什么宝物呢?其实,苑真嫂子,我有时也觉得好困惑,子安哥对我很好,我就是不想和他结成夫妻,在石村里象爹娘那样过完一辈子。我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陶苑真叹了一口气道:“采薇妹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
苑真转过身来,直视着采薇:“也可以说是佩服你,佩服你有这么大的勇气。我坐在这椅中,近二十年了,哪里也去不了,但我的心是活的。可是,我根本就不敢去提,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只能等着父母和别人来安排我的一切。到后来,我发现,不能走路,不是根本的问题,那些健康的漂亮的女孩儿,在这方面,其实和我是一样的。”
苑真眼中浮出了几层泪光:“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看看那些女孩儿,哪一个不是听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年岁就把自己交出去了,将来过成什么样,就看摊到什么样的婆家和丈夫。你看我,虽然子平对我很好,我的父母也为我着想,可是,那是因为我碰上了好亲人,老天看我不能走路,可怜我,给了我另外的东西,让我不能自绝。如果我命中要嫁到一个混人家去,除了死,我拿什么去逃?”
采薇不由得听的愣了,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比一般人更加柔弱的女子,从来没有出去看过更远的世界,却有着如此复杂的内心。她得到了一个相爱的丈夫,在别人眼里,她这样一个残疾的女孩已经该万分满足了,可是,她却依然从中看到了悲剧,为那些不幸的女孩伤感。
一时间,采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本不曾想到自己的逃离在苑真眼中竟是一种勇敢。
卷一 第四十五章 神奇的绣针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将采薇的神思打断。
苑真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道:“妹妹,我自那日见过你,就有心想助你出去,不料,还没来得及商议,你就已经自己走了。如今机缘又到,我将这件东西交与了你,以后会有用得着的地方。”
采薇看了看那个小盒,见它只有手掌大小,与苑真平常用的针线盒一样。她奇道:“这是件什么东西?有何用处?”
苑真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捏出一把细细的绣针来。采薇道:“果然是针线盒呢,嫂子,你知道我的绣工很不如你,平时绣得不多,将它们给我,恐怕只会是放在桌里生锈了。我现在住在项府,整日给老太太抄书,也没时间去摆弄女工。再说,这绣针项府里可是多得数不清了,为何要特意送我。莫不是你的这些针,都有什么奇处吗?”
苑真望着她,笑道:“妹妹,你有所不知,这一盒针可不是寻常之物,拿它们在布上绣了东西,那东西即刻就会变成真的,从图上脱到你手里。你在外面若是有了难处,想要个什么,就用它们绣了你那丝帕,不管是银两、玉石或是别的,只要不是真人,都可以从图中取了下来。有了它,你就可以省了许多作难的地方了!”
采薇大吃一惊,瞪圆的眼睛看着那盒子道:“真有这样神奇?苑真嫂子,你不会是哄我吧?”
她刚将那盒子拿在手上,四面突然变了环境,苑真的闺房不见了,变成了一片茫茫的飞沙走石,呼啸的山风迎面袭来,吹得她睁不开眼睛。采薇大骇,连忙寻找苑真,可是苑真似乎已被风吹走,不见一丝踪影。采薇一边奔跑,一边大叫道:“嫂子!嫂子!你在哪儿……”
忽的一下,采薇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项府的房中。她喘着粗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撑起身子,觉得浑身软得象下了锅的面条似的,直不起来。床边有人端过一杯茶来,她连忙接过一饮而尽,喉咙里的火才稍稍被压了下去。
蔡妈正守在她的身边,见她醒过来,惊喜道:“丫头你醒了!哎哟菩萨保佑,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她一边拿帕子给她擦汗,一边吩咐旁边小丫鬟道:“快去禀报老夫人,就说采薇丫头已经醒了。”小丫鬟答应一声,急急而去。
采薇坐不稳,重新倒在床上,瞪着蔡妈想了好一会儿,问道:“我想起来了,我掉进了江里,被水草缠住,然后呢?谁把我救上来了?”
蔡妈埋怨的看了她一眼,责怪道:“你这个丫头啊,怎的这样不小心,上次被青楼里骗子追,掉过一次江里,也就罢了,还没隔着两个月,这又掉了一次。我住在江边几十年了,还没见过有谁一连掉两次到吴淞江里呢。”
采薇不禁笑道:“是呀,我也奇(…提供下载…)怪呢,是不是有前一世得罪的水鬼,在那里专等着我呢。”
蔡妈道:“听岸上的姑娘们说,都是青青那个死丫头搞的鬼。老夫人给她气得不得了,已将她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夫人说了,如果她再犯,就将她卖给街西的常二万,看她还敢不敢了。”
说着话,老夫人已到了房内,见采薇已醒,喜形于色安慰了一番。老夫人对蔡妈道:“于家儿子救了咱们府的人,等会儿你备上二十两银子,还有些零碎东西送过去,好好谢谢他家。还有,郎中又开了个方子,你让小左快去取了,将药熬上,厨房里也让她们多煮些补粥。唉,只可惜这几天看不成莺莺了。”
采薇笑道:“老夫人,过两天采薇一定多写几个章回,让您一次看个过瘾!”老夫人忙道:“不急不急,先将身子养好再说!”又说了些安慰话,留了一个丫鬟在房内陪着,和蔡妈一起离开了。
天色渐渐黑了,采薇喝过汤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着刚才那个奇(…提供下载…)怪的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那会是梦吗?苑真的容颜那么清晰,明明就和真事一样。采薇皱着眉头,细细回忆着那梦中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她感到身下似乎有个东西,硬硬的硌痛了她的腰。她唤丫鬟融夕将油灯移近了,仔细一找,果然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盒,正正的放在床上。
采薇见了这小盒,不由骇然失色:这……这不是刚才梦中苑真给她的那个针线盒吗?她将小盒拿起来,压住砰砰直跳的心,打开一看,里面一小把绣针摆得整整齐齐,与苑真捏在手中的那一把,一模一样的长短粗细。
融夕见了惊道:“哎呀,你床上怎的会有这个东西,一定是信桐那家伙,见青青被打了,放了这些来害你!回头我再告诉老夫人,一准将她们两个重罚了!”
采薇回过神来,忙道:“不不,我忽然想起来了,前几日我用它绣了个香包,可能是随手就放床上了,怪不得呢,我说怎么找也找不到,幸亏这会儿又发现了。”
融夕疑道:“这东西你随便就放在床上了?哎呀,以后可真得小心点,被它扎了可了不得!”
采薇笑道:“知道了!天好晚了,你也去睡吧,我没什么事了。”融夕犹豫着将灯移走,回转了头叮嘱道:“你要是有哪不舒服了,随时都叫我啊。我就在那边床上靠靠。”采薇感激道:“好的!真没什么事了。”
融夕吹熄了油灯,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采薇悄悄的摸出那只盒子,在手心里握得微热。她不断的想起苑真的话,不相信的喃喃自语:“这些针,会象她说的那样,绣什么东西,都能变成真物吗?”她想立刻起身试一试,可是融夕就在屋子那一头,也不知睡着了没有。采薇不敢稍动,生怕惊醒了她。
外面响起了敲更的声音,月亮从云间钻了出来,窗前漏下了银白的微光。采薇试的唤了一声:“融夕!”那边没有回应,想是已经熟睡。采薇心中暗暗一喜,掏出小盒,一时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