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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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是说国语的,有说蒙语的,听马蹄声整齐划一,显然是统一规格的驷骑配备,只不过没有寻迹搜山的经验,单凭目力根本注意不到山壁上的这眼洞窟。
怎么办,怎么才能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呢?
心中焦急,正想屏息仔细听听外面说些什么,耳旁边只听见皂衣人低声说了一句:“你太聪明了,还是睡一会儿吧。”便觉得头脑一昏眼前一黑,再次失去知觉了。
等我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外面早已没有了声响,只剩下一片空山鸟语,想来必有那大大小小的鸟儿,乘着夜风匆匆返回巢里,一家父父子子,夫夫妻妻相互依偎在一起,以彼此的羽翼,安抚熨暖去彼此白日奔波的疲乏吧。
虽然眼前一团漆黑,身上又冷又饿,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龙广海,一时又想起了玉淇,更想起春日里曾在檐下看见那一双小燕儿,白腹黑尾红脖的一双小燕儿衔春泥筑巢,一去一来穿梭忙碌,快活的仿佛心无旁几。只偶尔在檐下遇着了彼此,总用嗉子在爱侣的翅膀上叼去泥点,轻轻摩挲梳理,呢咛绻缱,只在四目相对一瞬之间。
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下去,自眼角轻轻滑出颗泪来,待要抬手去擦,才发觉自己正仰面倒在洞脚那窝稻草上头,皂衣人抱臂蜷坐在另一角瞧着我,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烁烁生亮,寒意逼人。
也不知是因为厌烦,也不知是因为饥饿,当我撑着胳膊坐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是就这么饿死我,又或者是干脆一刀杀了我,麻烦你趁早下个决断吧。”
皂衣人愣了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怒气上来一扬手又要掌掴,却见我不躲不避的抬起下巴迎面向他,反倒一时僵持住了,对视了大约小半柱香的辰光,他收起了拳头,转身朝洞外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一跃而下,我也泄了口气顺势靠倒在洞壁上,腹中空旷咕噜作响,消耗去了我最后一丝气力,整个人只恨不能立刻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可偏还要强撑着眼皮振作起来,为了消磨睡意,我扯过一把稻草,摸黑编起一条草链儿来。
小时候常爱拔庭中的兰草编手链儿玩,后来额娘可惜花草,便裁了好些丝带给我代替,渐渐摆弄的熟练了,我也能一口气编出七八种花样儿来,现在这稻草虽然扎手,却倒比丝带儿坚韧的多了。
对啊,怎么我早没想到呢!
天色越发昏暗了下来,眼睛已渐渐看不清东西了,我只凭感觉翻动手中的稻草,极小心的将一节节草棍儿搓成一整根,又唯恐皂衣人突然返回,只能背靠墙角盘膝坐着,将一双手藏在身后,飞快地搓起草绳来。
大约搓了有一丈来长时,那皂衣人回来了,手里托着一只冷布小包,里面裹着三五个棒子面窝窝,见我不ωωw^∪МDtxt^còm_ūМdtΧt电子書下载声不响的坐在墙角,冷哼一声,随手丢了一个过来。
窝窝虽是冷的,却有股子棒子面儿的清甜,我狼吞虎咽吃的分外顺口,可能因为吃得太快,不觉噎住了,连声咳嗽起来。
皂衣人坐在洞口,瞧见我咳的连连拍胸,打鼻子里又是一声冷哼,轻蔑的扭过脸去了。
其实我是趁着咳嗽的空档,悄悄将草绳藏在稻草堆下头了。
粮食下肚,渐渐化成了气力,我觉得身上逐渐暖和起来,精神也好多了,不由放松身子,张口大大的打了个呵欠出来,一面揉揉眼角,一面的习惯性的轻叹了一声。
这边还没来得及闭上嘴,耳旁边只听见一阵风响,来不及抬手去挡,只感觉“啪”的一声,又是一计耳光重重打在了脸上。
疼痛激起了我的怒气,不由得昂头瞪视过去,只见那皂衣人满脸愤恨,两只眼里尽是怒意,一掌打完还不解恨,又伸手一把攥住我的衣领,逼在脸前厉声喝道:“你这小贱人倒是很懂得随遇而安呢,你是不是觉得一时半刻不用死,自然很快便会有人救你来了?告诉你,凭你犯下的那些罪,就是死十次也不足以赎清的,不如趁早收了你的糊涂心思,有空多给自己念几回往生经吧!”
面上越发肿痛起来,不自觉抬手点在颊上,只觉痘痂片片开裂分外坚硬,扎得指尖儿一麻,神识也跟着惊醒了过来,心中怒气再也忍不住,不由一把拨开皂衣人的手,瞪着他正色说道:“男女大妨授受不亲,请你放尊重一些!”
一怒之下力道惊人,皂衣人不曾提防,竟被我一下拨了开去,空向前伸着手臂,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见我收敛惧色正容厉色,反倒一时愣住了。
我一面在心里打定主意,一面死死瞪住皂衣人的眼睛,克制着激动朗声说道:“此一番被你凭空掠来,心中正是糊涂的很,又听闻方才你口口声声说要取我性命为碧桃报仇,却不知你的眼里可看得见我现在这个样子!要知道若不是当初我为了保全碧桃母子的性命,我又岂会落到今日这容颜尽毁的模样!我若是要害碧桃,又岂会不惜开罪家中长辈,更害了我的贴身丫头牵连其中无辜枉死呢!”
这一处硬伤咯在心中早不是一天两天,只是我从不敢亲手去揭,生怕就此伤痕难愈血流不止,今日情急之下碰触起来,早忍不住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心痛,更那堪又提起绣禧来,我只觉两眼全都是泪,烫得蜇得叫人大不耐烦,不由一把抹上眼眶,冲着那皂衣人大声说道:“当日若没有嬷嬷舍命相救,我也早不用你来杀我了,你也来瞧瞧我这张寒涩的丑脸,你可知这副破损的容貌下头藏着我多少委屈,你可知道每天我都不敢照镜子,不敢见外人,生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坏了人家,这心就跟口枯井似的,守着一抔苦涩的泪珠一天天一夜夜硬生生的挨着日子!
或许是憋的太久,我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一味就要说下去:“其实我才是最有资格去恨的那一个,可是直到方才那一刻,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恨谁,更没有后悔当日援救她们母子,我只是没想到现如今自己落到这般田地,却还会被人喊打喊杀,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蛇蝎毒妇,说我是那施毒计陷害的恶人!”
一手从袖子里抽出绣禧的帕鼠,“啪”一声摔在皂衣人脸前:“你也来瞧瞧,这是我那绣禧留下的唯一念想,每次只要我一摸见那上头的针脚,就会想起她当日的惨死,我的绣禧,她为了碧桃,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上黄泉路,我竟是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往日的泪水压在心头,总以为随着日子久了,自然便会慢慢消散了,可直到这一刻时我才发觉,却原来伤痛如同积累在蜡烛雕花上的灰尘,拍打几下,便飞腾起来化在空中,而转眼之间,便又重新落了回去,只会越积越多,越压越厚,慢慢便将蜡烛的艳色掩盖了起来,随着一点点侵蚀入骨,再也不复当日那曾经动人心魄的娇艳。
心口绞痛不止,两眼兀自烧得通红,瞪视着那皂衣人几不曾滴下血来,而那皂衣人,见我这般模样,眼中一时诸种情绪交集,有疑惑,有迷离,有焦躁,更多的,却还是怀疑,两个人就这么用目光试探着彼此,在黑夜中直如电光火石一般,僵持了也不知多久,只见那皂衣人移开目光,望着夜空冷声说道:“本以为你是个心计算尽的人物,却原来也不过是个蠢东西罢了!被自己身边人白白骗了这许久,死到临头竟然还要维护害你的那些人,真真是愚钝到家了……”
仿佛一道闪电迎面劈来,全身的血液霎那间冻结住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好容易才把年终小结搞定,赶紧杀回来更新,嘻嘻……
皂衣人3
皂衣人收回目光,一双眸子在黑暗里冰冷而雪亮:“你既深受天花毒害,那么必定早已知道此一遭染病并非天灾,实为人祸了吧。”
见我默默点头,皂衣人冷哼一声,别转过了头去:“看来这一点上,那景嬷嬷倒没有瞒你。那么你可知道,此次传染的源头是在何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阴冷的空中微微打颤,却如水音般清晰异常:“传染的源头,乃是那只盛在碧桃梳妆盒里的兔儿爷。”
皂衣人点点头:“看来这一点上,那景嬷嬷也没有瞒你。不错,致你染上天花的根源的确是那只小小的兔儿爷,那是前门以外,一家张姓人家因感染天花而夭折的孩子的玩意儿,被人特地买来带进你府,由个小厮交给内宅里一个专管每日往各房送衣服的浆洗婆子,由她藏在浆洗好的衣裳里头,神不知鬼不觉,径直拿到了碧桃房中。”
我只觉脊背上阵阵发凉,心口被皂衣人的话吓得紧缩了起来,不由瞪大眼睛紧盯住他,见他清俊的面庞冰冷似铁,迸着字眼儿的往下说道:“想来你必定比我更为清楚,你家有规矩,不许粗作婆子擅进内堂,所以那婆子便将东西交给了碧桃房里一个有头脸的丫头,再由那丫头,亲手放进了碧桃的梳妆盒中!”
说到这里,满口的牙都恨得咬紧了:“你可知道,那个有头脸的丫头,却是何人!”
一句话说的我只觉头昏目眩,一个站立不稳连连后退,硬生生撞上了石壁才收住脚步,听那皂衣人背着一片月光,露齿冷笑道:“你这么一个人物,想来也已经猜到了,那丫头不是别人,就是你那个……”
一句话还没说完,耳旁只听“嗖”的一声,一道慑人的寒光迎面而来,我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扑,只听“扑”一片闷响,眨眼间十数支翎毛长箭,如飞蝗一般,牢牢钉在了我身侧的石壁之上!
不好,有人趁夜偷袭!
心中大惊,赶紧使一个滚地葫芦躲进洞口旁边的石壁缝里,那皂衣人听见风响便已警觉,猛起一个旱地拔葱,如灵猿般一把攀在洞穴顶上,紧躲慢躲,才堪堪避开了方才的攻击。
耳听洞外弓弦嗡嗡作响,眼见是一次攻击不成,又张弓搭箭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了。
这洞穴如此狭小,哪里经得起第二次攻击!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只见那皂衣人一手攀住洞檐,一手自怀里飞快的掏出一把黑色的东西,掂了掂分量,眼看他手上猛一发力,朝洞外一把漫散出去!
随着他的动作,我只听洞外登时传来一片惨叫,随即有人操着国语嘶声喊道:“不好,那贼子镖上有毒!”
洞外虽是叫嚣声连成一片,听声音仿佛有一二十人的样子,纷纷叫嚷着要冲进洞来,奈何皂衣人的毒镖太过厉害,中镖的人无不是伤痛彻骨,在地上打滚翻腾的嘶喊凄厉异常,虽也有人侥幸躲过了毒镖,却眼见同伴受伤后如此凄惨的形容,心中也是害怕,不由丧了胆气,再不敢轻易发起攻击了,一时间两方竟对峙了起来。
皂衣人见局面暂时稳定,便轻轻跳下洞壁,闪身靠在洞口一侧,见我藏在石缝之中,却并没有将我抓过来做盾挡箭,反而展开身形挡在我的身前,似有意无意,做了供我躲避攻击的一道屏障。
外面究竟是些什么人,如此兴师动众趁夜而来,不惜强弓利箭直射进来,竟是不惜将我们置于死地!
为了看清洞外此时是什么情形,我往前探了探身子,伸手往腰间解下一条贴身佩着的腰带来,倾身送在皂衣人手里,打着手势告诉他:“用这上头的铜镜子,瞧一瞧洞外的情况。”
这腰带是喜痘破浆以后五娘执意给我带上的,说是姑娘往鬼门关走这一遭,身边难免招惹些小鬼儿纠缠,要用这镶着铜镜子的红腰带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