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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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愈发严峻——便是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到随着我被扣押羽瞻和冬珉那边一定都有动作了。
可这次我还没来得及写回信,书房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像是一群男子。我急忙推开窗,将那隼鸟抛出去。
它自飞了起来,外面却有人喊道:“将军,是这隼鸟传递消息!”
外面来的是丁勋?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易子出府
我仓皇之间,抓起那张纸条,揉成团便吞了下去。墨汁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但丁勋冲进书房时,我终于已经销毁了证据。
“你要干什么?”我努力抑制住疯狂的心跳和血流。
他微微一笑,随即一挥手:“搜!”
“你要搜什么?”我惊怒,厉声喝道:“你眼里有没有半点本宫的尊严?!”
他的笑容尽失,狠狠哼出一声:“情非得已,殿下恕罪!”
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有的是他的士兵,有的却是这王府中的仆人。我目睹他们翻箱倒柜,却囿于身份不能与他们撕扯拦阻,只得向丁勋质问:“你要找什么?”
“……兵符。”他的口唇微动,吐出的两个字如重锤砸在我心中。
他如何知道我这里有兵符的?所幸五枚兵符并不在书房里,他便是拆了这房间也找不到。
我铁青着脸道:“若是找到,皆归将军,若找不到,望将军给本宫一个解释。”
“好,若是找不到,此次所有冒犯公主的下人——他们,”他扬起手指着那些正在细细搜寻的军士仆人:“尽皆斩首向公主赔罪。”
他这么一说,那些人为了自家的性命也要拼了命找。可惜他们注定要死,这书房里莫说兵符了,连一块铜牌都不会找得到。
丁勋的脚伤想是好不了了,他现在行走都一瘸一拐。我真希望他出去的时候在门槛上狠狠摔一跤,跌死他才好。
可是他始终阴沉着脸站着,一眼不发,只有那条受了伤的腿在微微抖动。
翻动查找的声音渐渐小了,终于停了,那些如狼似虎的混蛋也终于垂头丧气地站成了一排。
等死吧。我暗暗咒骂。
可是丁勋并未大动肝火,反而皱着眉头,阴鸷的目光从掀倒的桌子,散落的书籍,被扯下的挂画上流连而过,最终毫不避讳地直视我的脸。
“你还想干什么?”我装出已经愤怒得看不出怒意来的样子。
“谁会把东西藏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呢?”他像是吐出可怕的谶语:“殿下只是在这里和大汗书信传情罢了,怎么会把兵符这样要紧物事放在这里?”
“我说了没有兵符。”我一字一顿地回答。
“是吗?为了证明殿下的清白,烦请殿下带末将去您的卧房中搜找。”
卧房?!
我微微张了口,心中羞愤惶急一时俱存。且不说我身份高贵,便是普通良家妇人的房间又岂是这样一群大男人能够擅闯而入的?
更何况……那些兵符确实在我卧房的衣箱中。
“怎么,不敢吗?”他的眼中罩上一层莫测的乌云:“殿下心虚了。”
“没有。”我咬紧牙关:“我是长公主,这暂且不论,就算我只是一个平民妇人,你们也不能擅闯我卧房的!”
他勾动嘴角,真的只是勾动一下罢了,看不出半点情绪:“如果殿下带我们去,就不是擅闯。如果殿下不带我们去……本将下令严查奸细的话,也可以搜查任何地方!”
“你并无证据说明我是奸细!”我脱口而出,心中怒恨无以复加。我是堂堂公主居然被他说成奸细,这算是什么事情!
“殿下,请问这是什么?”他想是不愿多费口舌,向怀中掏出一物,我一见之下几乎惊得魂飞魄散。
——那是临蓟道的兵符。篆体的“临蓟”,青铜制成的虎形凝聚着时刻可以发力冲击的意念。
“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冷笑:“走吧。”
我并不知道这兵符是从何而来。他如何知道我带着这兵符,又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将它偷出来……只是有了这一枚,剩下的四枚尽皆保不住了。
“请茨儿姑娘去把殿下的衣箱打开。”丁勋的声音志在必得。
茨儿抬眼看了我,眸光无比凄惨哀婉,像是乞求什么……乞求?她走过去的步履虽缓慢沉重,却终于还是到了衣箱旁边。
重重的红木盖子被啪的掀起,她并不再拖延,而是直接取出羽瞻的大氅,轻轻一抖。
金属撞击青石砖地的声音传来,我阖上眼睛,不愿见这一幕。可我不能将耳朵也封死,丁勋那一句阴魂不散的“若非殿下身边人相助,末将还真不知道殿下有如此重要的东西呢”仍然准确无误地落入我耳中。
我猛然睁开眼,他们都已经走了。卧房中,只有茨儿静静地望着我,却不敢离我稍近一步。
她的眼睛黑如夜间的沉沉潭水,竟然没有一丝微光。
“你背叛了本宫是吗?”我轻声问道,多希望她会说没有。哪怕我明明知道能出卖我的人只有她一个,也希望她否定,她是我最后一个熟识的人,如果她也背叛我,我还能怎么办?!羽瞻说可以信任的人在哪儿,我又怎么敢相信那素昧平生的人?
可是,她点头了。
“出去吧。”我是真的没了力气去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浮在空中一样虚弱:“我不想见你。”
她只轻轻一叹,便迈步向外走去,经过我身边时,却说出一句话。
“您不该相信奴婢……您知道,奴婢最现实不过了。”
我骇然看着她,她却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走了出去。
我摸索着坐到了榻上,眼光木然,心也像被封死了一样。
恨和愤怒越积越多,却无法发泄,窝在心中,酝酿成滚烫而黏稠的毒,让我渐渐绝望,渐渐疯狂。
这毒,连我的泪水都能灼干。我一滴泪都没有……
不知呆坐了多久,茨儿端着食案进来了,她仍是不说话,将食案摆在我面前,轻声道:“娘娘,进些吧。”
我心头突然爆发出了可怕的怒火——我从未有过如此暴烈的愿望。我操起一只薄瓷碗,用力砸在地上,它碎成片片,每一块净透如镜子的瓷片上都映出我愤恨扭曲的面庞。
“娘娘……”
“为什么背叛我?”我眼中酸潮,全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背弃:“为什么?”
她默默褪下一侧上衣,雪样肌肤上,横七竖八遍布犹带鲜血的鞭痕。
“他……打你逼供吗?”
“是。”
“好吧。”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费力地侧下身体,捡起离我最近的一块瓷片,用锋锐的棱角对着她的脊背戳了下去。
茨儿的身体猛地一颤,却一声都不吭。
“你欠本宫的,现在还清了……此后跟谁走,是你的事了。”我拔出瓷片,心意凄凉如死灰:“去吧。上些药,别起脓就不好收拾了。”
她(。。)整 理好衣服,向我施了一礼,又遣了几个侍女来收拾掉碎瓷,便出去了。
及至她掩上门,背后涌出的血已然将轻薄的纱衣浸透。
——她们换服色了,难道已经要到初夏了么?我的孩子什么时候出来呢?
怪我,将她带来这样可怕的地方……我连呼吸都感到艰难,如何给她自由的风?
过了没多久,茨儿出去时虚掩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我以为还是她,正要开口赶人,却瞥见那是个锦衣纱裾的小身影,是我的珠岚。她跑到我身边,努力想爬到我膝上来。
我抱起她,贴着她细腻的小脸儿,是那样柔润的温暖。
“珠岚……”我轻声唤她:“你会离开阿娘吗?”
“为什么?”她眨眨眼:“阿娘很好。但是,想父汗,想哥哥。”
“不,阿娘的意思是,你会让阿娘伤心吗?”我撑起她的身体,让她对准我的脸,看着我的眼。
她摇摇头,眼睛里划过一丝疑惑,但随即又笑起来:“阿娘,新衣服,好看吗?珠岚喜(…提供下载)欢。”
“阿娘也喜(…提供下载)欢。”我轻声说,这一身衣服和我小时候穿过的一样,是大延贵族女孩的服饰,小小的临蓟城虽然提供不了宫中那样精细的裁剪和美丽锦锻,但珠岚玉雪可爱,穿着这样款式的衣服也宛如珍珠宝石一样灿烂夺目。
我就在那一刻明白,如果我放弃,如果我就此认命,我的珠岚将永远被锁在这层层叠叠的丝绸缎纱之间,再不能回到草原,再不能过她应该过的日子了。
我不要她在大延做一个被人拘禁的郡主,我要她成为最明亮的阳光,最俊丽的公主,要她回到父亲的草原上自由自在的成长。
不仅是她,还有我腹中这个孩子,他们都不应该过深宫禁苑的日子。我要把他们该有的东西重新带给他们。就算全天下都靠不住了,我作为他们的母亲也该成为他们不变的依靠!
我不自觉地将珠岚越抱越紧,她想是不舒服了,开始挣扎扑腾,却不轻不重地一脚踢在了我腹上。
一瞬间袭来的剧痛让我无力抱住她,她从我怀中摔在地上。正欲哭,却被我惨白的脸色吓住,泪水哗地涌出,却不是喊自己疼,而是握住我冰冷的手,惊声叫道:“阿娘,阿娘!”
我分明感到血从下身涌出——这感觉我清楚,待撕裂的疼痛稍微过去一点,我轻声而快速地说:“你要有个妹妹了……去叫茨儿。”
我不知她在惊慌中能不能听清能不能听懂,但我实是再说不出第二遍。在这样的时刻一丝一缕的力量都非(提供下载…)常珍贵,我不会得到在斡尔多城里那样悉心的照料和安稳的呵护了,所以我得靠自己努力去保护孩子,不能把力气浪费在这上面。
还好,珠岚一愣,便转身跑了出去。可茨儿却久久未到,想是真的要和我割断联系了吧,可珠岚怎么也不回来呢?
最近实在是背运透顶啊,连生孩子也没有个人在身边……那么就自己生吧,不等她们了。
我屏住呼吸,向下用力,这次比上次顺利许多,我几乎能感到那小身体向下移去的微妙动静。可是,就在最剧烈的一次疼痛袭来时,我还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等到我重新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有来来往往的侍女了,昏黄的烛光下,茨儿布满血丝的眼赫然在我眼前。
她终究还是陪伴我的,我几乎快要落下泪来。那是感激吧。
“娘娘别哭。”她柔声细语:“快往下用力啊。”
“出去!都出去!”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全给我出去!”
在吼叫的时刻,我轻轻捏了她的手——希望这次,她是可以信赖的人。
茨儿一愣,挥手让所有侍女都出去了。
那一声孩子的啼哭,虽如天籁,却紧随着丧钟。
“是……男孩儿!”茨儿的声音里仍有兴奋,可我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
如果按照丁勋的设想,我是定然要顶着“摄政长公主”头衔的。我生下的如果是女孩,自然是他要挟羽瞻的好筹码,可现在是个男孩子……他一定会疑心我会为了这个儿子纂权,那样谁知道他会不会对这个孩子下毒手?
只有羽瞻那里是安全的,只是,他的影之部的暗人,到底能不能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