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儿-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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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裪在前头走,微低了头就见着地上一个婷婷的影子映出来就跟在自己后面,心里热乎乎的。他领着头儿先拐了个弯,却听见“呱呱”两声叫,扑棱棱的一阵乱响,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动,原来是惊飞了几只乌鸦。
胤裪惊了一下子,本能的停住脚步,跟在后头的纵横正一头里自顾自的出神,就一下子撞在他后背上,身体一晃差点跌跤。胤裪回头伸右手一揽,正扶住她的腰,左手稍稍抬高了一些,让他手里灯笼光照着纵横的脸,见她乌溜溜的眼珠子正看着自己,红唇抿着,并没有受惊的样子,有些不舍的放开她的身躯,却随手把纵横的左手轻轻的攥在自己手心儿里头。
这样的夜深人静、寒风白雪,青青的道、红红的墙、亮亮的月亮,纵横被他牵着走,自己的手被他修长的手指包裹住,力度正好,既把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抽也抽不出来,又不会弄疼了她。暖暖的温度传来,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头突突的跳,眼前全是他刚才搂着自己举灯相看的温柔眼光,不自觉脸渐渐的热了起来。
两个人走着走着,各自都是一心的忐忑,不由得脚步越来越慢了下来。
半晌,异口同声的吐出两个字——
“十儿……”胤裪回头,脱口而出了一个在心头盘踞纠缠多年的名字。
“十二……”纵横被他回头一看,后面两个字软软的趴在舌头上,再吐不出来。
她笑了,轻声说:“原来……我这小名儿,还有这样的巧合呢……倒是有缘,不枉我今天寻“美”而来!”
胤裪看她两腮微红的模样,也忘了反驳她的玩笑,只能点头,心里想着:那年鹰山初见之时,她一说那名儿,他就意识到了,当时心里喜欢这样的巧合。可是,却被十阿哥先抢了话头儿……
纵横见他点头,有些没想到,又见他看着自己,眼神浓浓的,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这下,情况变成了她牵着他。就这样又走了好一会儿,纵横眼前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房屋,略看看,眼熟!再看看,嗯……但是不像苏麻喇姑住的地方。仔细看看,惊异地开口:“啊!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她回头瞪大了眼睛,胤裪脸上还是温和浅笑的样子,没有半点儿奇怪的样子,只有眸子里有些戏谑地看着纵横后知后觉的样子。
纵横嗔道:“你……怎么不提醒我?”郁闷自己的路盲蠢样被他看个正着。又气呼呼的自言自语道:“枉我还以为是好人呢!”
胤裪语气柔和,问:“累了?还是困了?”
纵横摇摇头。
胤裪又道:“那跟我走吧。”说着拉着纵横往后头转去。
走出屋子的阴影,纵横眼前不由得一亮。柔柔的月色下,有一片清雅的院子,现在是冬天,花草树木不多,只有树枝上积了厚厚的雪,但却是曲径通幽、布局精致,正中还有一方小小的荷塘,现在正结了冰,显得如此的静谧雅致。
胤裪看着纵横眼中露出欣赏的眼色,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纵横微回头,看着他,他继续又说:“自小我就跟苏麻喇姑住在一起。我有些明白事儿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个偶尔会偷着来看我的女人,是生我的额娘。我那时候也不懂额娘是什么,只当是无关紧要的人。况且,那时额娘位份低,再加上她的性子也不爱热闹,不常在宫里走动,所以我要见她,跟她说几句话,真是好难好难的事儿。苏麻喇姑虽然对我好,但是……你知道吧?我们这些阿哥从五岁起就开始要学骑射和布库等等。那年十四弟刚上书房,才学会了骑马就得了皇阿玛的赞扬。他拉着我和十三弟跟他比赛。我跟十三弟都憋着气,想要当着皇阿玛的面赢他,十四弟又绝不肯输,结果一下子就跑疯了,在马上狂奔了有大半日。最后居然三个人手上、腿上,皮全擦破了。晚上回去,苏麻喇姑知道了,赶紧让个宫女给我上了药……可能你不知道,苏麻喇姑是发过誓愿的,她这一生觉不碰药。第二天到学里,四阿哥问起来,十三阿哥回说,敏妃娘娘昨晚上亲自给他上了宫里最好的雪融化淤膏,已经不大疼了。而十四阿哥……呵呵……德妃娘娘也亲自给他上药,嘱咐好了好些话,还特特的交待了一个贴身的小太监带着伤药就跟着他身边儿。而我……那个宫女上药不当心,过了两日就发现伤口发了炎,烧了好几天,歇了大半个月才好了。在病里的时候,我烧得厉害,迷迷糊糊的做梦,眼前看见宫里头好些人,皇阿玛、苏麻喇姑、敏妃娘娘、德妃娘娘、宜妃娘娘,兄弟们,还有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我大声地喊额娘,告诉所有人我要见额娘,可是我额娘到了我眼前,脸总像是蒙着一层纱似的,怎么也看不清。呵呵……原来,我压根儿不记得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后来病好了,我就偷偷的跑到额娘的宫里,就在这儿,我看见她,坐在池边儿的树底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池子里的荷花……那是我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端详她,也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喊一声“额娘”。她看见我,把我搂在怀里,脸上流了泪直淌到我脖子里,声音颤颤地轻轻地喊我的名儿,把果子塞到我荷包里,又牵着我的手嘱咐我要好好念书……那时候,我才算真的知道:我也有额娘的……之前那么多年,竟是我不懂事,伤了额娘的心了。”他说着,看了纵横一眼,见她眼中暖暖的,微微一笑。
纵横正觉得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她当时在历史书上读过十二阿哥是由苏麻喇姑抚养长大的,没有参与夺嫡之事,最后算是结果不错的一位阿哥,虽然被迫从小母子分离,但是权衡利弊,也算是无比幸运的了。可是现在听胤裪这样的叙述,反而有些迷糊了:一个孩子,在这个皇宫里,离开自己亲生母亲而长大,会不会反而造成了更大的不幸呢?还是生在这个皇宫,已经是最大的不幸了呢?
纵横感概着,微叹一口气,拉着胤裪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她拉着胤裪在屋脊上坐下,问道:“所以你不爱骑马,更爱读书写字做文章了?”胤裪略一思量,微点头,看着下面的池塘,又抬头看看头上的月色,道:“三人里数我年纪最大,却只有我弄成这样,让几个兄弟笑话了我好些时候。总之……这跟性子有关的……”
先是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后来纵横也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自己走江湖的趣事。
阴冷的寒夜就这样点点滴滴的过去,慢慢的天色微亮,接着一轮太阳慢慢的露出了边儿,映得层层叠叠、远远近近的琉璃瓦如金子般发出闪亮的粼粼光晕。纵横道:“看!又是一轮新的太阳!”
胤裪看着她单纯幸福的脸,体会着她话里的意思,这才意识到已经这样坐了一夜,聊了一夜,那软绵绵的小手也被他握了一夜,只觉得眼前的情形似乎是在梦里出现过一样。他脸上一红,道:“你……快回去吧!”话虽催着她走,眼光也不肯离开。
纵横问:“你指给我看,是哪边儿啊?”
胤裪听话的指点着,谁料纵横就这样架着他的肘弯处飞身掠去。他觉得自己变成一片羽毛,在空中轻飘飘的飞荡起来,几个屋顶、几处院落、几条走道飞快的在自己身子下后退,他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纵横在黎明天光下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晨风一吹把纵横的发送到他眼前,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儿,迷人极了。
终于落地,正是苏麻喇姑住处了。他轻轻放开纵横的手,纵横回头,就见他从贴身的衣兜儿里掏出一方手绢儿——极淡的粉色上绣着繁复热烈的红梅花,正是纵横除夕留下的那方——然后轻轻的把纵横的发拢在左边儿,用那帕子束住,想要开口却张了张嘴出不得声,忙低头转身走了。
纵横回到自己屋里,顺手脱了披风,踢了绣鞋,倒在床上,脑子里浮现出胤裪在门口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她轻轻解下自己发上的那绢帕,展开一看,上面除了原来绣的盛放红梅,空处还多了一枝梅——是一枝墨梅,傲然而立,含蓄待放,与那原本的红梅纠缠交织,一刚一柔、一素一艳,彼此衬托、相得益彰,俨然一对热恋的情人一般。
纵横脸上更红,两手一松。那绢帕飘然而下,纵横看着那红梅、墨梅相映,越来越近,最后落在自己的脸上,皮肤接触那光滑的触感,加上一股跟某人身上一样的墨香气,让她'炫'舒'书'服'网'极了,终于慢慢的睡着了。
纵横这一觉睡得舒坦极了,醒来已经过了中午。这两天一直伺候她,一个名叫喜春的宫女听她有些响动,凑过来就见她终于睁了眼,居然双手合十,闭了眼念道:“阿弥陀佛!神天菩萨保佑!姑娘您可醒来了!您再不醒,咱们就要去请太医了。”
纵横坐起来,看着这个脸儿圆圆的,眼也圆圆的,身子还是圆圆,嘴儿小小的,个头儿小小的,胆子更是小小的,偏生嗓门儿是大大的女孩子,笑着道:“找个太医来做什么?陪我睡觉?”
喜春听了瞪得更圆了,脸上一红,一双手忙遮着自己的圆脸儿,道:“呀!姑娘……您……您怎么话都敢说阿……”
纵横自己起来穿了鞋,下地,道:“我说的,你脸红什么?”纵横喜欢这个单“蠢”却善良很得苏麻喇姑喜爱的小丫头,听说自己被救起来昏迷不醒的时候,她竟担心得为自己这个陌生人担心得流泪。所以她总忍不住逗她。
喜春把外间炉子上的水提进来,注到盆子里,一边说道:“前两日姑娘晚上都睡得晚,可是,早晨只要把早饭往桌子上一放,姑娘过一会儿就醒来了。偏昨儿晚上睡得那样早,可是今儿早晨咱们端了姑娘最爱的豆腐皮儿包子和干贝粥来,姑娘却一直没有醒,一直睡到这时候。足有……快八个时辰了!”
纵横一笑,她不知道自己是早上才回来的,一觉睡了……十六个小时……嗯……是挺夸张的。洗了脸,纵横到桌边坐下轻轻理着自己的头发,忽然见了自己左手腕子上多了一条红绳子,下头打着一个小小的平安结,打得并不好,日子久了绳结就松了,绳子上的红色也有些暗淡了。她心里一颤,是他来过了!
喜春端了吃得进来,看她发呆,轻问:“姑娘,姑娘?怎么了?”
纵横抬头问:“你白天一直在这屋里的?”
喜春点头,道:“姑娘一直不醒,咱挺担心,没敢离开半步。”
纵横又问:“那……你可见过什么人来?”
喜春点头,道:“一早晨苏麻喇姑来了一趟,见姑娘还没起,就走了。后来……哦……一个小太监来问姑娘身上好了没有,好像是在德妃娘娘宫里伺候,想是那边儿主子打发了来的,咱就照实回了……”
纵横听了,一点儿没放在心上,心思只在自己手腕上的红色平安结:那是她与阿离的约定……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还记得。他来过,不知是何时来的,自己竟是一点儿不知道,不知他……会不会瞧见了什么……
喜春见她似乎走了神,轻声喊道:“姑娘?”
纵横回神看了她,她继续说道:“那小太监送来这个,您瞧瞧!”说着小心翼翼地提来一盏灯。那灯通身金灿灿的,细细的用金漆勾了喜鹊等枝图,灯罩是琉璃所做,四面分别是绿、粉、黄、蓝四色,每一面有一个镂空的洞,洞的周围雕的是四季花卉,分别是春兰、夏荷、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