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琅玉-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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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稀忆起进晓晴楼那日李生曾说过“芙蓉帐暖”的花信公子,练得一首美艳绝伦的剑术“信花绝”,但外出办事,不在楼中,与她素未谋过面,莫非眼前的这位,便是那花信公子。
然而在大家齐齐皆拍手叫好之际,却见他忽然收住了剑,与身旁的侍女耳语一阵,孤傲的唇角缓缓勾起,似有若无朝她瞥了过来。她正托腮诧异着,抬眸正好迎上他绝非善意的目光,暗叫不好,便低着头朝他的方向福了福,便径自走了,心里默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路上恰好遇上了赏完剑舞的蝶画,与她一并走着,打听到他果然是名花榜第五的花信公子,连日都不在晓晴楼,前些日子方回来。他与吟风似是很早便相识,一直都住于枫宜院,故枫宜院有内两间上房,一间是纤华公子,也就是吟风的,另一间便是花信公子的。
她又问了:“蝶画近来可有事发生?”她笑吟吟地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囚牛、渐离以及李生此刻都不在晓晴楼中。”据说是渐离昨夜方回到晓晴楼,便被囚牛告知去往一个地方,三人同时离开了。她心想着,大抵是太宸宫下了召回龙子的命令罢,李生虽不是龙子,却也是太宸宫的一份子,看来天下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与司镜处的那段时间,曾经听其提及过,历朝历代,太宸宫召回所有龙子之时,天下必定大乱、政权颠覆,太宸宫辅佐之人必定权倾朝野,一统河山。九位龙子必须绝对无条件服从宫主的命令,扶植新王上位。
转念又想起了四龙子,吟风,不知他此时身在何方。
这些日子,蝶画气色倒是好了不少,白皙的脸颊红晕而有光泽,身子骨也比往日硬实了许多,渐渐的也与晓晴楼的姊妹熟络了不少,人也变得开朗了,这样她便放心了。
蝶画低眉含羞地娇笑道:“姐姐,其实妹妹还有一事相告,不久之后,我便就要嫁与萧敬为妻,到时姐姐务必回来喝妹妹的喜酒才是。”她愣了片刻,这事倒是来得挺快,莫非蝶画已从渐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也好。她回应道:“那是自然,蝶画的喜事,我怎可不来呢。”
“姐姐,大抵是觉得诧异妹妹为何鲁莽的便把自己嫁掉了,只是妹妹也清楚那冷玉公子岂是我可高攀的起的,萧敬先些日子对我吐露了真情,本想考虑着时候再说,然而妹妹的年纪也算是不小了,过些日子再谈也不知要过多久,女人过了二十便无人再要了。既然要嫁,就趁早把自己嫁掉吧,姐姐你说是不?”
她笑道:“萧敬公子既然对妹妹情深意重,妹妹若觉得可托付,便是如此也好。”毕竟比起蝶画苦苦厮守的渐离,却终得不到任何回报,不若这样更是好。不过她总觉得萧敬那个名字,分外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让蝶画注意好自己的身子,好好保重云云,便往司镜的别院去了。蝶画说,蔚染自从上次受伤后,一直在司镜的别院里治疗,没有回过蔚彤院一次。得了,要见的人都在那儿,索性一次性过去见完,申时前还得赶回去。
高木遮天,灌木丛生,越往内走,撑天的枝叶就越交叠繁茂,光线也愈来愈微弱。晓晴楼别院的最深处,那里清幽静谧,鸟语花香,如同佛堂般圣洁得不知人间烟火,一草一木,肆意生长,如入仙境。楼规规定,无事不可扰,于是此地约有三年未曾有生人踏入,人际罕至。
她抬起头,别院的门匾上依然空无一字,晓晴楼大大小小几处别院,唯有此处有匾手机。据说当匾上写上字时,便是此院主人下出山之时。
直至脚下一抹清泉流过,眼前方才豁然开朗,明亮的光线下一位风华绝代的青年男子正宁静地注视着她微笑,在那里等待她的到来。
他大约二十三四,绝美的容颜上蒙尘着一袭白纱,依稀看得清纱下的姿容若西月美艳、锦绣芳华,一双绝色出尘的美眸水波荡漾,虽是男子如此蒙纱穿戴,亦丝毫不觉突兀,反而觉得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幽迷离。
这名绝代出尘的青年男子,安静地坐于木质轮椅中,一颦一笑皆有忧伤的气息萦绕在周身,眉宇间散发的光华淡而幽静。
如同与他初次相遇那般,他优雅地微笑,示意她过去,淡淡地道了声:“祢祯,你回来了。”这一次,他却是用说的,轻柔而沉静的声音,淡淡的仿若淌过心间的暖流,轮椅中清雅的男子明媚的光华一瞬间绽放开,宛若涅槃凤凰般耀眼,刺得她的眼睛失了明。她结结巴巴的道:“司镜、你……可以、说话了……”
他风华淡然地与她相视一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本就是那么一个优秀而高雅的男子,却被一身的残疾洗去了历练而高贵的气质,平添了忧伤与沉默的隐忍。他的谈吐均匀缓慢,宛若贵族般的沉然镇定,却与吟风温润如玉、不怒自威不同,他带给人更多的是平易近人的温柔。
她悄然莞尔,昏厥的半年以来,究竟是错过了多少事,七年在外的花信一夜之间风尘仆仆归来,蝶画一念之间便托付了终身,司镜短短时间便疗好喉道的灼伤,太宸宫急召回了九位龙子,那么还会有多少是她还不晓得的事。
“司镜,蔚染的伤势如何了?”没想到此话一出,他风华卓绝的姿容立刻暗沉下来,丝毫看不出唇角还残留下微笑的痕迹。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慌乱地去拉司镜的衣袖,道:“蔚染,他不会是……死了……”那个死字,她咬牙了半天,才吐出了口。
他的袖口被她紧攥得出很多条皱痕,深浅不一,而她的力道却未曾减去半分,可司镜依然面无表情地凝望着莫须有的幻境,他的波光潋琉的美眸,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深深地叹了口气:“祢祯,你便权当是蔚染,已死。”
什么是权当他已死?虽意义不明,然简而言之,便是说蔚染他并未逝去,她重新平复下心境,松开了他的衣袖,缓缓地道:“司镜,你说清楚,蔚染他,发生了什么事?”司镜转过脸来,面对着她,并未多言,只说了一句:“他在屋里,你自个去瞧瞧罢。”
清幽而连绵的琴声,在略微暗沉的房间里传响不绝,她一步一步地走进去,走得不快,但每走一步便变得更加坚定,蔚染并没有大碍,否则怎会安然地弹奏着琴,只是那支曲子的音调未免太过凄凉和忧伤。
屋子四面的窗户都紧闭着,他安静地坐于阴暗里抚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清他微白的侧脸,在她一遍又一遍地上下打量他后,可以确定他的身子基本上没有任何问题,然而为何司镜又对她提及那么严肃的话题。
她走上前去,就停在他的身前,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然他却始终不曾抬起头看她。他比她临行前更瘦了,素来合身的蓝色衣裳显得宽松了许多,单薄的料子下分外突兀地显出嶙峋的骨头,在她看来,那身衣裳完全只是套在了一个骨头架子上。
她内心一痛,低低抽泣了一声,慢慢地蹲下来,伸出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琴声稍歇,他停下了抚琴,却没有更多的举动。她甚至以为以她们曾经确认下的情意,他至少会反手握起了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深情款款地唱着《关雎》,抑或是将她揽进怀里来一个缠绵不绝的热吻,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太过冷漠绝情,几乎令她误以为她对着的无非是一座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雕像,那双冰冷地凝视着她的冰蓝色的眼眸,陌生的仿佛昭示着他们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一般。她瑟缩地取下了覆在他的手背上的手,她迷惘而失措,甚至不知该以何种身份来面对他。
当她以为他会是她终生托付的男子时,他却以一种冰冷傲然的姿态,立在了她的身前,让她刹那恍惚的以为曾经的身陷难以自拔,仅是她的自作多情。
“蔚染……”她还是开口喊了他的名字,有点犹豫有点害怕,他是否连应允她一声,都不愿意了。他缓缓地动了动干瘪的唇,说话的声音很低,她没有听清,于是他又轻轻地撂了撂手指,示意她坐下。
他不再说话,埋下头,弹指间清澈的琴音又自银白色的弦下挥洒而出,弹得是一曲《广陵散》,亦是当日与蔚染相知时,被她批判的一文不值的曲子,其实这首曲子恢宏大气,她贬低之意并不在曲,而在奏者。
如今他的琴艺已打破了无心的境界,历经了沉静的洗练,更上了一层高阁,真正的将《广陵散》的意境淋漓再现了,天下之大,琴艺比蔚染胜者,估计是没有的。只令她困惑不解的是,这《广陵散》所表现的内涵,惊涛拍岸、波澜壮阔的音律下,细细地讲述的是聂政刺韩王的故事,自从蔚染晓得她懂得此曲的含义,便不再弹及,为何又在此时此地,对她再次奏起。
她似曾记得他说过《广陵散》乃是他的一位友人所作,并未对外流传,故当他见她对此侃侃而谈时,眼底浮现了佩服之色。而吟风失踪后,她忆起了甚多的往事,其中之一便是,教与她这首曲子的人,是吟风。
现在想来,不免生生后怕,吟风他为何要教与她《广陵散》,而非其他,他在成为她贴身侍卫的时候,是否便为往后操控天下大局安排好了一切,而她,无非是他在博弈中的一枚极其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一步一步地将她推向众矢所指的深渊。
先是交予她一切必须的技艺,比如武学,可求自保;比如《诗经》,却是渐离所偏爱;比如《广陵散》,却与拒人于千里的蔚染轻而易举地交心。出宫以来,她的一路未免太过顺利,渐离的拔刀相助,蔚染的不离不弃,甚至在囚牛杀尽她的关头,出手阻挡,而这有一半以上来自于吟风精心策划的安排。
魏国长公主出使秦国的日子,是吟风定下的,当日他率领黑衣人拦截车马,又佯装被渐离所伤而逃离,天底下哪有那么刚好的事,荒原之大,为何偏偏在那儿会遇见渐离,又所幸被其相救,这令她不禁怀疑,一切早都是吟风算计好的。
他的城府到底深到了何处,一步一步引导她走出魏皇宫,进了晓晴楼,在她中了暴雨梨花毒后,置她不顾,便是算准了司镜会出手相救,而后装出孱弱的模样与她相会,对她下了迷药,然后又不辞而去,将失踪的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以致她差点被囚牛所杀。但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必定不能死,故他算准了蔚染若是对她动了心,便会誓死替她受罪。
好可怕的男人!心思缜密、精确安排若此,这世上还有谁人能及。
再而对外界隐秘的放出风声,说自己身在凤兮阁,囚牛便别无选择的被其误导以为他被弘凤兮所囚禁,再逼她进入凤兮阁,一步一步,都在吟风的掌控之中。而那日弘凤兮提及他敬佩的人为纤华时,反应并未怪异,也就是说,弘凤兮根本就未对吟风不利,囚禁他什么的更是荒唐之极。
此时,吟风若不是在凤兮阁奉为上宾,便是身不在凤兮阁。然而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毕竟弘凤兮提及过那日她被秦王杖责几欲不治之时,幸得住在他府里的神医。吟风用毒手段阴狠,对于医术的造诣也是很深。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那个神医,会否指的便是吟风?
方想至此,《广陵散》一曲终了,蔚染站起身,淡淡地道:“姑娘,我俩缘于此曲,也缘尽于此,后会有期。”
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