驽风行 by 伦琴殿-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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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来,那边知道吗?”
“也许吧,我是留书出走的。”殷子幽随意答道。
怎么这般任性!朔风摇头。
“这不妥,还是重新通知一下大少爷…”
“不要多事!”殷子幽狠狠瞪他。
一见面就数落出走的事,朔风啊朔风,你真跟我有仇不成?!见他被自己呵斥也不反驳,反而听话的低头遵从,故意的谦卑殷子幽更是不快。
“朔风,你很不愿见到我吗?!”自己也想不到,问这话的时候竟有点咬牙切齿。
朔风不答,站得纹丝不动。他越发气,气着气着,慢慢就被一种莫名的悲哀替代了心情,无力的坐下,他对门口的男子挥了挥手。
“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朔风行礼,退出去。关了门,也关掉了视野里少年忧郁的模样,他的心,却关不掉惆怅。
不愿见到,的确是不愿见到,因为见到了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开始躁动,好不容易遏制的爱欲又开始萌发,他生怕无法自制,再次伤了他,那种痛苦,无论谁都经不起。
就这样隔着一面墙,相安无事的住着,各自怀抱忐忑去猜测对方的意图。朔风想知道,殷子幽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殷子幽想知道,自己与朔风的关系,究竟是牵绊,还是敌对。其实他们都明白,之间的距离很近,近不过一面墙一扇门,只是谁也不敢去逾越,因为不敢逾越,所以咫尺也变天堑。
江南的梅雨季节翩跹着降临了。天阴着,却不压抑,淡泊得像晕开一层水墨色彩的宣纸,雨丝纷纷扬扬在微凉的清风里,聚成蒙蒙烟雾飘浮开来,一切都散发着滋润的甘爽。
这样一个落雨的下午,伊筱筱愉快地来找方盛。
“方大哥,我有事想问你。”
微笑的少女在方盛眼里格外灵动,唔唔应着点头,心里藏不住的欣喜。住了几天,他对伊筱筱的感觉,嗯,想来有点不好意思…
伊筱筱见他应了,便拿出一个玉制的祥兽腰扣,试探着问:“你觉得这东西怎样?”
方盛低头细看,喃喃道:“玉质不错,雕工也细,是个好东西。”
“你喜欢?”伊筱筱的眼里闪着雀跃的光,轻声念了句,“太好了…”
方盛一愣愣,为何她要问他的感想?难道…她是想送这东西给他,又羞于开口,才这般拐着弯掩饰?这么说,自己不是一相情愿喽!想到这里,胖胖的脸上竟也泛起一点受宠若惊的浅红,看起来很是可爱。
“我也是上街时偶尔看中买下来的,只怕不适合年轻的男子佩带呢。”伊筱筱垂下眼说,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她手里反复弄那腰扣,话里透着安心,一张小脸却淡淡的红了。
方盛见状,更是惊喜,颇难为情的挠着头笑道:“怎会不合适,伊姑娘选的东西,一定合适,一定合适的!”
“当真!”伊筱筱像受了鼓舞一样抬头看他,方盛忙点头如捣蒜。
少女立刻笑靥如花,迷得某人顿失了心神。
“其实这东西,我是想送人的…”伊筱筱甜甜地说,看着手里的礼物。
方盛快要乐翻过去,一边嘿嘿傻笑着应和,一边已准备伸手去接,又听她说:
“我还担心朔大哥会不会不喜欢,不过既然方大哥这样说,那就没问题了。”
咔啦啦——笑容瞬间石化在脸上,方盛非常清楚的听到某种东西支离破碎的声音。说到底居然是他自作多情,这样的结论堪比雷击。眼见喜形于色的心上人道了谢离去,强撑的笑容才颓废的垮了下来,坠了一脸的肉。
他本想懊恼的一个人静会儿,可才坐下来就郁闷得再呆不住,于是想去找殷子幽吐苦水,走在廊下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伫立前方的娉婷身影。咦?她不是该高高兴兴的送礼去了吗,怎么会站在这里?方盛郁闷地歪了歪头,正踌躇着要不要叫伊筱筱,却发现她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一处,竟连他的靠近也没发现。
好奇加疑惑,他停了步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落着,软绵绵轻飘飘,宛如随风摇曳的绒毛,编织出丝般的水色,栀子花的清甜缓缓流淌。园子的一角,朔风正打着伞走过,停在一簇郁郁葱葱的栀子前,洁白的花星星点点的开着,鲜嫩欲滴。
他的伞,张到了另一个人的头顶。那个人似乎在栀子花前站了很久,被雨笼上一层细密的雾气,文雅的背影飘飘渺渺,仿佛捉摸不定的恬淡花香。却是殷子幽。
“大哥要你南下要处理的事务,都办好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为他遮雨,没有躲开上方的伞,他不经意的问着。
“是。”身后的回答中规中矩,殷子幽叹气。
“为何留在这里,绣坊毕竟不适合男子…”
朔风不作答。只是办完事的时候刚巧遇到了伊筱筱,于是就被拉来这里住了。其实并非他想逗留,只是对于现在来说,这里和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区别罢了。静静地看着不再追问的殷子幽伸手去攀花,袖口滑落处,一道深色的痕迹残忍地裂在白皙的手腕上。
心狠狠地抽搐了一记,他皱起眉,盯着那疤痕不能回神。
殷子幽左手指间,盛开了一朵温润的栀子花。侧腕的时候,他一怔,右手慢慢抚过曾经伤害的印记。愈合的皮肤错觉如蝉翼般脆弱,柔嫩而透明地渗出新肉粉红的色泽。
其实那时,并不想死的,却做了这样的事。苦涩的笑着,他出其不意的问,“朔风,你恨不恨我?”
朔风疑惑。为何,这样问?明明让你痛苦的是我,该被你憎恨的是我,为什么反过来,问我恨不恨你…我怎么会,怎么舍得!
“因为我的关系,你不能回幽冥阁了吧。”少年轻轻的叹息。
那是我自找的,不是你的错,为何你要用那样伤感歉意的语气,来宽恕一个罪人?
久久没有听到应答,殷子幽回过头,读出朔风眼里的迷惘,他无奈的一笑。
“我回房了。”
淡淡地说,他执起他的手,放入白色的栀子,然后别过头,带着一缕梅雨悄然离去。
朔风痴痴的望着,没有追上去,待他的身影融在朦胧的雨雾里再看不见,才回眸掌中的栀子花,不禁收拢五指。紧紧地攥着花朵,贴在唇上,绸缎般柔腻的质感,散发着甘甜而凉爽清香,似一种诱惑,就像刚才那短暂却迷人的温柔。
子幽,别对我温柔,那对我是最禁忌的诱惑。我从未这样渴望过你的冷漠,那才能冰冻我的心火。知道吗,你越是救赎,越会让我的疯狂复苏。所以从初见面起,我就用生疏的态度将界线划分清楚,可还是彻底的溃败了。
被粉碎过伤害过,依然纯真如花的你,教我如何不去爱?教我无法对你放手…
那边两人说的话,廊下的人听不真切。看到朔风独自吻着花的时候,方盛很迷惑,蓦然去看伊筱筱,却惊惶地发现她明亮的眼里早已盈满泪水,一滴滴,无声哀伤的坠落。
第八章
午后,雨歇。殷子幽处,方盛到访。
看胖子憨厚的脸自打进屋开始就神色闪烁,殷子幽颇奇怪,也就微微笑道:
“方兄有话直说无妨。”
方盛支吾了半天,才硬着头皮缓缓道出来意。话音刚落,神色闪烁的人,立刻变成了殷子幽。
“向朔风提亲?!”
倒吸一口气,殷子幽靠着桌子像要平缓心情似的坐了下来。
“筱筱她怎么突然…”
“其实,我也是受冯夫人所托。”方盛为难的抓抓头,话里不无苦涩。
若说打击之大,莫过于他。本已是暗恋在心口难开,如今却还要为情敌大作嫁衣,各中滋味,着实是比打翻五味瓶还复杂。
“这事,我作不了主,毕竟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还需朔风自己拿捏。”
道貌岸然的说着这些话,殷子幽心里也不比方盛好过。烦躁得只想随便找个借口将此事推脱了,又听方盛道:
“那是那是,所以冯夫人请贤弟与朔兄申时别厅一絮,还请贤弟多多撮合了。”
听闻这周全的安排,殷子幽除了愣愣的应过,再无他法。
送走方盛的一个时辰后,经过万般挣扎,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略带颓丧的叩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申时,昏灰得看不出时辰的天空,未散的氤氲雨雾似在轻旋流转。
别厅之中,应来的四人均已到齐。
坐在主人之位上的冯露娴雅的摇动绣扇,相对她的平静态度,方盛显得有些紧张的在椅子上毫无作用的挪了挪那已经占满椅面空间的肥腴身子。因为坐在对面的殷子幽和朔风并不知道,伊筱筱正悄悄站在别厅窗外,接下来的谈话,她都将听得一清二楚。
“筱筱以前落难之时承蒙幽冥阁搭救,又得报家仇,实乃感激不尽。虽说筱筱出生江湖之家,却是个不谙武艺的弱女子,我也一直希望她能有个可以依靠的归宿…”
委婉地开了头,冯露顿了顿,柔和的笑道:“实不相瞒,朔公子文武兼备,仪表堂堂,我家筱筱早已芳心暗许,那孩子虽没有天人之色,但也是冰雪聪颖。若两家能结成秦晋之好,岂不是美事一桩。”
说着她稍稍转身,将询问的视线落在殷子幽身上:“殷公子,您说呢?”
仿佛在躲避什么,殷子幽半低着头,看起来却是不折不扣的谦和。
“在下不会干涉朔风的决定,种种结果,都由我向家兄回报。”
在外细细听着谈话的伊筱筱小心地松了口气。既然殷子幽点了头,第一重担忧就消除了,把耳朵更靠近窗户些,她听见冯露的声音依然笑意盈盈。
“如此甚好。”冯露温和的颔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展示在掌心之中。
一只温润鲜翠的祥兽腰扣静静横躺,方盛一见,忙将目光飘远。这小东西可害他糗了许久,想起那时的会错意,当下心里不免一酸。
只见美丽的妇人对朔风扬起试探性的微笑:“这是筱筱亲自所选的信物,不知朔公子意下如何?”
话甫出口,满场寂静,外面里面的人皆是各怀心思,屏息敛气。
忽然朔风高挑的身影牵动着六道目光,站了起来。端端正正行至冯露面前,他极干脆地接过了那块腰扣,欠身致礼。
“此等美意,在下敬谢了。”
如此简单的转折,令方盛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语。窗外的伊筱筱甜甜一笑,转身羚鹿般雀跃的跑开。而在冯露喜上眉梢时,殷子幽在看似欣慰的笑容下,一点点握紧了双拳。
自己究竟在失落什么,他并不喜欢朔风不是吗?如今正好借着门亲事撇清他们的关系,这正是他长久以来所期望的不是吗?可为什么,他分明感觉到了指甲用力嵌进掌心里,那种尖锐的疼痛,有如芒刺。
这一夜,方盛辗转难眠,脑海中尽是浮现着朔风接过信物的那一伸手,便将他满心期盼全数摔碎。
心爱的姑娘就要嫁人,生性腼腆的他现在更只能独尝黄连。唉声叹气的翻身起来,他决定放弃睡觉,将失恋和失眠进行到底。
拉开门深呼吸,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