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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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兄这话言重了,荣骑军归京镇乱直如天神,谁敢说是摆设,何况——”汪云崇扯扯嘴角,双眸看向叶廷恭眼中,道:“叶将军大好前途,因些许小事沾了瑕污,岂不可惜。”
叶廷恭虽然出身名门,却也是战场上生里拼杀死中打滚的,哪里在乎这等小节,正要反驳一句“我这是沾污,你便不是了么”,却蓦地看懂了汪云崇眼中神色。
早料到有朝一日回京会与这人共事,相当的年纪相仿的功业相近的个性,与其说担心与他争功,不如说是期待与他一较高下。
但此时,所有建功的雄心和竞争的乐趣,完全在这个完美对手的眼中灰飞烟灭。
一贯浪散潇洒的眉目,与皇上有三分相似的顽劣和纵傲,却如华贵轻薄的丝纱,全然掩盖不住昭然的失魂。
叶廷恭想起,前夜苏迎说起,南叠枫已经离开京城。
除了任无禾以水扬心作胁和乐正飞被劫狱,更多的内情无从知晓,但汪云崇的眼睛已经说明,这是一场与死别没有分别的生离。
“南庄……”方刚出口的两个字被汪云崇挥手打断,那人紧了紧嘴角,道:“我想去清涟园走走,叶兄请先回罢。”
叶廷恭驻在原地,看着汪云崇向南首而去,浅叹了口气,转身徐行而去。出了耀阳门,右转往西便是叶府方向,叶廷恭走出几步,却又蓦地顿住,望了眼夏末北方天际中格外透亮的云丝,又转了方向,疾步往卫督府而去。
夏末正午的燥热退去几分,清涟园的水面上浮着些翠色的落叶,水色映着碧洗的蓝天,一片静好。
若非细看,任谁也察觉不出,那落叶的叶尖有了那么一丝微黄。
汪云崇举步踏上通往湖心小亭的细长木桥,脚刚触上木板,却听得一阵流水琴音排荡而来。
眉心轻微地拧了一下,这才想起,离清涟园最近的,其实是锦福宫。
眺目望去,那小亭中摆着一张古琴垂首而奏的,正是云裘。
一身水蓝色的纱褶裙,裙裾依旧长散及地,长发以结椎之法盘在一侧,用浅青色丝绳束着,再贯着一枚玉簪,少了平素华贵无双的浓丽,侧结的发髻反倒显出几丝温婉来。
云裘只带了一个婢子,亭中除了那只古琴,连茶果点心也未置,却是排解心事而来。
汪云崇本不愿与她过多照面,但思及此节,却是顺着琴音,一路走了过去。
琴声撩转缠绵,却不是熟悉的名曲,想是当下民间兴传的雅调。
云裘依旧垂首弹拨,宛似没有察觉汪云崇进了小亭,皓腕扬撩,凝着神把一整曲奏了完,这才慢慢抬起头。
“世子坐罢。”云裘轻轻抬手,道。
那婢子是云裘的贴身侍女,自是晓得云裘与汪云崇之间纠葛,此时料想自家主子的烦愁多半便是与这人有关,当下福了一福,道了句:“奴婢外面伺候。”便出了亭去。
“但愿没有扰到公主雅兴。”
“怎会。”云裘眼帘微垂,低头用指尖轻轻拨了拨琴弦,道:“世子是为了秘符的事烦心罢。”
这药方与秘符之事传得全城皆知,清北为人向来骄纵蛮横,会直截问出来,倒也合乎个性。
汪云崇皱了皱眉,并未答话。
云裘见他不答,却也不恼,又拨了一声弦,道:“世子不太懂音律罢?”
这一问倒出乎意料,汪云崇抬了抬眉,道:“粗浅的倒会一些,品赏的话,全然是外行了。公主这曲子听着耳生,请教公主这其中玄机。”
“听说是一位流落歌妓所作,感怀身世零落,调子倒是清雅。”云裘抬眼去眺清涟湖面,续道,“谈不上玄机,只是让人忆起一些事情。”
汪云崇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那湖水,只见烁日下波光粼粼,周遭树草苍翠。
“很多人说我受尽宠爱,祯王独女、身后还有柴家倚靠,后来又被封作公主,入主锦福宫。可是父王母妃过世得早,柴家五代为卿,惯于经营家道仕途,对于这个早丧父母的孤落郡主,大多看到的也是适龄之后联姻的价值。”云裘拢了一下侧梳的发椎,道:“五岁那年太后过寿,傍晚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夜里寿宴,我就溜到这清涟园边玩,因为父母双亡,府上的仆从根本就粗心不顾,我一个人溜出来也没人在意,结果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湖里,差点淹死。”
“那时是秋末近冬时节,湖水冷得如冰,”云裘收回远眺视线,看向汪云崇,续道:“当时发现我、救我的,就是肃哥。肃哥重罚了当时看顾我的四个婢女和管家,然后又把我接到祺王府照顾,也是至此之后,柴家才真正把我当公主看待。”
汪云崇面上神色不改,心中却警觉起来。
云裘虽然娇蛮,但却是不容否认地聪颖。
在这个节点上讲起她与云肃旧事,莫非意有所指,还是有所察觉?
云裘移开眼神,指尖依旧逗留在弦上,声音渐低:“如今这宫中,怎么又有点像十三年前了呢?明明哥哥越来越多,可现在,反而没有人把我当妹妹疼了。”言罢指尖一勾,又一曲琴音倾泻而出。
汪云崇胸中异感愈甚,只觉此事当真拖延不得,于是站起身,转身便步出小亭。
走出几步,蓦地那琴声一停,云裘自背后唤了一声:“崇。”
汪云崇顿住步,转回身来。
“若……”云裘长长叹了一声,却是盯着那琴弦,也不抬眼看汪云崇,只问道:“若你不是禄皇叔的儿子,若这世上没有南叠枫,你……会不会选我?”
猝不及防被这个名字刺入心口,新鲜的血口被撕开,生疼。
“世事皆由命,又岂能妄断如果。”
“由命呵……”云裘点了一下头,眼帘微垂,复又弹起方才那曲。
陆之冉回到卫督府,后背早已因一早上的奔忙沁出了一层细汗,亲自为雪雁备好草料,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院内伺候的小厮听见脚步声便迎了出来,凑在陆之冉身侧,道:“叶将军来了。”
“知道了。”陆之冉点了点头,道:“你去忙罢。”
皇上回京之后,十二卫的司职便分成了两块,一部分由韩承希与陆之冉领着,忙着搜审叛乱余党;一部分由董之弦和薛骏管辖,负责原先的十二卫日常事务。因查镇叛党一事与荣骑军合作,加之陆之冉是和叶廷恭一同回的京,于是十二卫与荣骑军之间的往来,陆之冉便自然而然地接了下来。
推开屋门,向坐在一边圈椅中的叶廷恭行了半礼,便去取了公文来,搁在正中的圆桌上,道了句:“叶将军请先过目。”又转身端茶盏去了。
叶廷恭视线却沾也未沾那叠公文,只随了陆之冉的背影一路,眉心微微蹙起。
陆之冉沏好茶,一回头便撞见叶廷恭如此神情,浅黛色的眸子微微一瞬,走到桌边将茶盏搁了,一边道:“叶将军可是看出什么问题了?”
叶廷恭收回视线,端起茶盏浅饮一口,道:“没有,十二卫中属陆司领心思最细,哪会有什么问题。”
陆之冉黛色的眉不着痕迹地一拧,道:“将军没看?”
“咳……”这一问倒把叶廷恭问得非常尴尬,赶忙放下茶盏免得呛到自己,以手背拭了拭唇角,笑道:“这就看,这就看。”
叶廷恭有句话倒说得不假,十二卫中心思最为细密敏锐的,非陆之冉莫属。
陆之冉看着叶廷恭拿起那叠公文,黛色的眸子上上下下地将他看了一个来回。
他与叶廷恭自上次杜瑞山设伏暗杀到之后护送云端归京,也因缘际会地相处了不短时日,叶廷恭为人与汪云崇三分相像,于是此番再接触,陆之冉亦少了许多客套拘礼,开口道:“将军有心事?”
叶廷恭本来心思已暂且拉到那白纸黑字上了,被他这么一问,又立时抬起头来。
陆之冉看他神情已知自己料中,淡色的薄唇微微弯了一下,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俏皮的得意。
这难得的灵动让叶廷恭一瞬恍住,待得反应过来,一句完全没有斟酌过的话已然唐突出口:“最近事出频繁,你们崇哥烦心得很,得空多去帘云别院走走罢。”
陆之冉牵出一半的笑意凝在嘴角,静默半晌,视线和身子一起转了回来,淡淡道:“事到临头只会懊悔屈就,只知道忍受和强撑……这话,曾是将军训诫下官罢。”
叶廷恭话一出口已然后悔,眼看陆之冉神色慢慢回复成往日的波澜不惊,心中一凉,也不知该说什么补救,干脆站了起来,道:“之冉……”
陆之冉抬头看他一眼,俯身将那叠公文抱了,往叶廷恭怀中一塞,道:“下官这还有事,便不送叶将军了。”
子时六刻,卫督府主书房内仅有青灯一点,昏暗得几乎无法辩物。
汪云崇着了一身玄色劲装直坐在书桌边的竹椅上,周身早已收拾得不带一丝赘余,手边放着一把牛皮鞘的短剑。
书房中只有他一人,余下的人手董之弦正在清点。
脑子里很乱,乱得就像这糊在浓夜里的黯淡烛光,搅混不清。
和以往事前布置时太不一样的感觉,总让人心里不安。
汪云崇皱了皱眉,提了提领口衣襟,只觉得暑热未尽,空气窒热得难受。
烛上的火苗“啪”得跳了一声。
汪云崇心中一凛。
仿佛绷得最紧的那根神经被什么骤然一弹,啪得一声断裂。
汪云崇猛得拉开房门疾奔而出,来不及回应董之弦的惊愕,在门外扯过一匹马便即飞身而上,往皇宫方向飞奔。
遥可望见耀阳门时,忽见南面腾起一簇烈焰,接着是乍起的惊慌失措的人声。
汪云崇心中顿沉,当下纵马直向耀阳门,翻身而下后直掠锦福宫而去。
火起得突然且蔓势极快,禁军和十二卫都尚不及赶到,轮值的侍卫和守夜的宫女在锦福宫门前四处奔窜,慌作一团。
与人群逆势而行,汪云崇扯住一个正向外奔的宫女,喝道:“长公主呢!”
那宫女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身子和声音都在发抖:“公、公主、还、还、还在……”
等不及她说完,汪云崇一把推开她,发足向锦福宫内殿飞掠而去。
火势极快,内殿已被呛滚的浓烟尽笼,黑烟衬着燃烧的火光映在漆黑的殿中,汪云崇掩着口鼻奔入几进,双眼已被浓烟熏得有些朦胧,只好四下喊道:“长公主!长公主!”
蓦地眼神一定,内室软榻上若沉睡般静躺着一人,黑夜之中依稀可辨那长长的裙裾,垂落在地。
“长公主!”飞扑至榻畔,但见云裘美目深闭,双唇紧抿,两手沉静地交叠在胸前,一如往常的华贵无双,只是鼻间,却早已半丝气息也无。
绕城的北怀河边,举目星野阔瀚,原是如此晴好的一个夜。
河畔微风吹动,竟有些凉了。
因清北长公主突然出事,原先的计划自然全盘打乱,而诡谲的是,祺王府,在这短暂的混乱中,离奇地人去宅空。
汪云崇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觉一只手搭上自己的右肩。
汪云崇没作声,也没动,那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手的主人绕了过来,走到他右侧,也就地坐在了河畔。
“你不必自责,宋老初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