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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警世通言-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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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潸然泪下,想道:“杀夫之仇未报,孩儿又不知生死,就是那时有人收留,

也不知落在谁手,住居何乡。我如今容貌憔瘦,又是道姑打扮,料无人认得。况

且吃了这几年安逸茶饭,定害庵中,心中过意不去。如今不免出外托钵,一来也

帮贴庵中,二来往仪真一路去,顺便打听孩儿消息。常言:大海浮萍,也有相逢

之日。或者天可怜,有近处人家拾得,抚养在彼,母子相会,对他说出根由,教

他做个报仇之人,却不了却心愿。”当下与老尼商议停妥,托了钵盂,出庵而去。

一路抄化,到于当涂县内,只见沿街搭彩,迎接刷卷御史徐爷。郑夫人到一家化

斋,其家乃是里正,辞道:“我家为接官一事,甚是匆忙,改日来布施罢!”却

有间壁一个人家,有女眷闲立在门前观看搭彩,看这道姑,生得十分精致,年也

却不甚长,见化不得斋,便去叫唤他。郑氏闻唤,到彼问讯过了,那女眷便延进

中堂,将素斋款待,问其来历。郑氏料非贼党,想道:“我若隐忍不说,到底终

无结末。”遂将十九年前苦情,数一数二,告诉出来。谁知屏后那女眷的家长伏

着,听了半日,心怀不平,转身出来,叫道姑:“你受恁般冤苦,见今刷卷御史

到任,如何不去告状申理?”郑氏道:“小道是女流,幼未识字,写不得状词。”

那家长道:“要告状,我替你写。”便去买一张三尺三的绵纸,从头至尾写道:

“告状妇郑氏,年四十二岁,系直隶涿州籍贯。夫苏云,由进士选授浙江兰溪县

尹。于某年相随赴任,路经仪真,因船漏过载。岂期船户积盗徐能,纠伙多人,

中途劫夫财,谋夫命,又欲奸骗氏身。氏幸逃出,庵中潜躲,迄今一十九年,沉

冤无雪。徐盗见在五坝街住。恳乞天台捕获正法,生死衔恩,激切上告!”

郑氏收了状子,作谢而出。走到接官亭,徐御史正在宁太道周兵备船中答拜,

船头上一清如水。郑氏不知利害,径跄上船。管船的急忙拦阻,郑氏便叫起屈来。

徐爷在舱中听见,也是一缘一会,偏觉得音声凄惨,叫巡捕官接进状子,同周兵

备观看。不看犹可,看毕时,唬得徐御史面如土色。屏去从人,私向周兵备请教;

“这妇人所告,正是老父。学生欲待不准他状,又恐在别衙门告理。”周兵备呵

呵大笑道:“先生大人,正是青年,不知机变,此事亦有何难?可分付巡捕官带

那妇人明日察院中审问。到那其间,一顿板子,将那妇人敲死,可不绝了后患?”

徐御史起身相谢道:“承教了。”辞别周兵备,分付了巡捕官说话,押那告状的

妇人,明早带进衙门面审。当下回察院中安歇,一夜不睡,想道:“我父亲积年

为盗,这妇人所告,或是真情。当先劫财杀命,今日又将妇人打死,却不是冤上

加冤?若是不打杀他时,又不是小可利害。”蓦然又想起三年前涿州遇见老妪,

说儿子苏云被强人所算,想必就是此事了。又想道:“我父亲劫掠了一生,不知

造下许多冤业,有何阴德,积下儿子科第?我记得小时上学,学生中常笑我不是

亲生之子,正不知我此身从何而来。此事除非奶公姚大知其备细。”心生一计,

写就一封家书,书中道:“到任忙促,不及回家,特地迎接父叔诸亲,南京衙门

相会。路上乏人伏侍,可先差奶公姚大来当涂采石驿,莫误,莫误!”次日开门,

将家书分付承差,送到仪真五坝街上太爷亲拆。巡捕官带郑氏进衙,徐继祖见了

那郑氏,不由人心中惨然,略问了几句言语,就问道:“那妇人有儿子没有?如

何自家出身告状?”郑氏眼中流泪,将庵中产儿,并罗衫包裹,和金钗一股,留

于大柳村中始末,又备细说了一遍。徐继祖委决不下,分付郑氏:“你且在庵中

暂住,待我察访强盗着实,再来唤你。”郑氏拜谢去了。

徐继祖起马到采石驿住下,等得奶公姚大到来。日间无话,直至黄昏深后,

唤姚大至于卧榻,将好言抚慰,问道:“我是谁人所生?”姚大道:“是太爷生

的。”再三盘问,只是如此。徐爷发怒道:“我是他生之子,备细都已知道。你

若说得明白,念你妻子乳哺之恩,免你本身一刀。若不说之时,发你在本县,先

把你活活敲死!”姚大道:“实是太爷亲生,小的不敢说谎。”徐爷道:“黄天

荡打劫苏知县一事,难道你不知?”姚大又不肯明言。徐爷大怒,便将宪票一幅,

写下姚大名字,发去当涂县打一百讨气绝缴。姚大见佥了宪票,着了忙,连忙磕

头道:“小的愿说,只求老爷莫在太爷面前泄漏。”徐爷道:“凡事有我做主,

你不须惧怕!”姚大遂将打劫苏知县,谋苏奶奶为妻,及大柳树下拾得小孩子回

家,教老婆接奶,备细说了一遍。徐爷又问道:“当初裹身有罗衫一件,又有金

钗一股,如今可在?”姚大道:“罗衫上染了血迹,洗不净,至今和金钗留在。”

此时徐爷心中已自了然,分付道:“此事只可你我二人知道,明早打发你回家,

取了钗子、罗衫,星夜到南京衙门来见我。”姚大领命自去。徐爷次早,一面差

官,“将盘缠银两好生接取慈湖庵郑道姑到京中来见我。”一面发牌起程,往南

京到任。正是少年科第荣如锦,御史威名猛似雷。

且说苏云知县在三家村教学,想起十九年前之事,老母在家,音信隔绝,妻

房郑氏怀孕在身,不知生死下落,日夜忧惶,将此情告知陶公,欲到仪真寻访消

息。陶公苦劝安命,莫去惹事。苏云乘清明日各家出去扫墓,乃写一谢帖留在学

馆之内,寄谢陶公,收拾了笔墨出门。一路卖字为生,行至常州烈帝庙,日晚投

宿。梦见烈帝庙中,灯烛辉煌,自己拜祷求签,签语云:“陆地安然水面凶,一

林秋叶遇狂风。要知骨肉团圆日,只在金陵豸府中。”五更醒来,记得一字不忘,

自家暗解道:“江中被盗遇救,在山中住这几年,首句‘陆地安然水面凶’已自

应了。‘一林秋叶遇狂风’,应了骨肉分飞之象。难道还有团圆日子?金陵是南

京地面,御史衙门号为豸府。我如今不要往仪真,径到南都御史衙门告状,或者

有伸冤之日。”天明起来,拜了神道,讨其一筊,“若该往南京,乞赐圣笤。”

掷下果然是个圣筊。苏公欢喜,出了庙门,直至南京,写下一张词状,到操江御

史衙门去出告,状云:“告状人苏云,直隶涿州人。忝中某科进士,初选兰溪知

县,携家赴任,行至仪真,祸因舟漏,重雇山东王尚书家船只过载。岂期舟子徐

能、徐用等,惯于江洋打劫,夜半移船僻处,缚云抛水。幸遇救免,教授糊口,

行李一空,妻仆不知存亡。势宦养盗,非天莫剿,上告!”

那操江林御史,正是苏爷的同年,看了状词,甚是怜悯。即刻行个文书,支

会山东抚按,着落王尚书身上要强盗徐能、徐用等。刚刚发了文书,刷卷御史徐

继祖来拜。操院偶然叙及此事,徐继祖有心,别了操院出门,即时叫听事官:

“将操院差人唤到本院御门,有话分付。”徐爷回衙门,听事官唤到操院差人进

衙磕头,禀道:“老爷有何分付?”徐爷道:“那王尚书船上强盗,本院已知一

二。今本院赏你盘缠银二两,你可暂停两三日,待本院唤你们时,你可便来,管

你有处缉拿真赃真盗,不须到山东去得。”差人领命去了。少顷,门上通报太爷

到了。徐爷出迎,就有跼蹐之意。想着养育教训之恩,恩怨也要分明,今日且尽

个礼数,当下差官往河下接取到衙。原来徐能、徐用起身时,连这一班同伙赵三、

翁鼻涕、杨辣嘴、范剥皮、沈胡子,都倚仗通家兄弟面上,备了百金贺礼,一齐

来庆贺徐爷。这是天使其然,自来投死。姚大先进衙磕头。徐爷教请太爷、二爷

到衙,铺毡拜见。徐能端然而受。次要拜徐用,徐用抵死推辞,不肯要徐爷下拜,

只是长揖。赵三等一伙,向来在徐能家,把徐继祖当做子侄之辈,今日高官显耀,

时势不同,赵三等口称“御史公”,徐继祖口称“高亲”,两下宾主相见,备饭

款待。

至晚,徐继祖在书房中,密唤姚大,讨他的金钗及带血罗衫看了。那罗衫花

样与涿州老婆婆所赠无二。“那老婆婆又说我的面庞与他儿子一般,他分明是我

的祖母,那慈湖庵中道姑是我亲娘,更喜我爷不死,见在此间告状,骨肉团圆,

在此一举。”

次日大排筵宴在后堂,管待徐能一伙七人,大吹大擂介饮酒。徐爷只推公务,

独自出堂,先教聚集民壮快手五六十人,安排停当,听候本院挥扇为号,一齐进

后堂擒拿七盗。又唤操院公差,快快请告状的苏爷,到衙门相会。不一时,苏爷

到了,一见徐爷便要下跪。徐爷双手扶住,彼此站立,问其情节,苏爷含泪而语。

徐爷道:“老先生休得愁烦,后堂有许多贵相知在那里,请去认一认。”苏爷走

入后堂。一者此时苏爷青衣小帽,二者年远了,三者出其不意,徐能等已不认得

苏爷了。苏爷时刻在念,到也还认得这班人的面貌,看得仔细,吃了一惊,倒身

退出,对徐爷道:“这一班人,正是船中的强盗,为何在此?”徐爷且不回话,

举扇一挥,五六十个做公的蜂拥而入,将徐能等七人,一齐捆缚。徐能大叫道:

“继祖孩儿,救我则个!”徐爷骂道:“死强盗,谁是你的孩儿?你认得这位十

九年前苏知县老爷么?”徐能就骂徐用道:“当初不听吾言,只叫他全尸而死,

今日悔之何及!”又叫姚大出来对证,各各无言。徐爷分付巡捕官:“将这八人

与我一总发监,明日本院自备文书,送到操院衙门去。”发放已毕,分付关门,

请苏爷复入后堂。苏爷看见这一伙强贼,都在酒席上擒拿,正不知甚么意故,方

欲待请问明白,然后叩谢,只见徐爷将一张交椅,置于面南,请苏爷上坐,纳头

便拜。苏爷慌忙扶住道:“老大人素无一面,何须过谦如此?”徐爷道:“愚男

一向不知父亲踪迹,有失迎养,望乞恕不孝之罪!”苏爷还说道:“老大人不要

错了!学生并无儿子。”徐爷道:“不孝就是爹爹所生,如不信时,有罗衫为证。”

徐爷先取涿州老婆婆所赠罗衫,递与苏爷,苏爷认得领上灯煤孔,道:“此衫乃

老母所制,从何而得?”徐爷道:“还有一件。”又将血渍的罗衫及金钗取来。

苏爷观看,又认得:“此钗乃吾妻首饰,原何也在此?”徐爷将涿州遇见老母,

及采石驿中道姑告状,并姚大招出情由,备细说了一遍。苏爷方才省悟,抱头而

哭。事有凑巧,这里恰才父子相认,门外传鼓报道:“慈湖观音庵中郑道姑已唤

到。”徐爷忙教请进后堂。苏爷与奶奶别了一十九年,到此重逢。苏爷又引孩儿

拜见了母亲。痛定思痛,夫妻母子,哭做一堆,然后打扫后堂,重排个庆贺筵席。

正是:

树老抽枝重茂盛,云开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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