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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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姑娘费心。”
直到刘珩垂望着她手中的碗轻声开言,白夜才惊觉自己失神,忙微窘地递过汤碗。
看着刘珩艰难地稳稳接过,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道:“要不,还是我来喂你吧。”
“不妨事。”刘珩低应着,缓缓将汤碗递近唇畔。
话虽如此,可手臂上的伤口中悄然渗出的血水却是无声地反驳着他。
白夜叹了口气,伸过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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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疾夜冷,姬伐月独倚床头,却是翻覆难眠:自从那天摔门而出,他就再也没有踏入那房间半步,一应的药、食都是差客栈伙计送进去。
杨柳风却竟安之若素,药来药磬,饭来饭空。
难道她已经忘了昏迷之前的事情?还是她其实根本不在意那个男人的生死?抑或她只是努力隐忍地想要将养好身子,以便可以尽快去找那个生机渺茫的人?
最后一个猜测如同钢针,令姬伐月生出莫名的不自在,却又有着难以言表的窃喜和安慰。
这些天没有换药,她身上的伤好些么?
想着,他不自觉地支起身,拿过床畔摆着的装伤药的小瓷瓶,无意识地把玩着:是不是该去给她换换药?还是任凭她去?
她想要早点伤愈,好去找那个男人,他凭什么让她顺心遂愿?
可是既然已经出手相救,就是为图将来心安理得两不相欠,又何必赌气半途而废呢?
一阵朔风迎面扑来,姬伐月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握着药瓶推开了房门。
细雪飞扬,夜幕深浓,万籁俱寂,他微微地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提步向对面的屋子走去。
第123章 第四十一章 陌路幽情不一般(中)
烟眉深拢,素容悲苦,无声的泪水已经濡湿了大半个枕头。
姬伐月挑起帐帘就看见如此痛碎人心的画面:在生死关头从容歌唱的她是如此坚强动人,在睡梦深处忧伤哭泣的她又是如此脆弱揪心。
无声一叹,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替她拭干泪水,却又生生在半空凝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他与她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相逢于偶然,相离是必然,她自悲其悲,自喜其喜,而他,只要了断这一节恩怨便可无挂无碍地回去莫荆,从此殊途陌路。
努力地忽略心头的失落,姬伐月运指点住杨柳风的睡穴:虽然彼此心照不宣,但若让她清醒地看见另一个男人为她敷药,恐怕也仍是会拒绝吧?
身前的伤可能因为她自行打理得宜,已见得愈合了许多,背后的伤口却是她自己够不到的,有好几道仍在渗着血水,幸而天寒干燥,并不曾发炎溃烂。
姬伐月小心地为她擦干血水,又补了些药粉,看着那孱弱单薄而又伤痕累累的背脊,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那个男人虽然未必事事顺遂,却天意垂怜,竟能得这样一个肯生死相许的女人,何其之幸?何其之美?
他轻柔地替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几度路回峰转,一世青丝任绾,如此的痴心,如此的深情,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可遇不可求?是不是有些人生来注定孤独?
姬伐月抿了抿唇,将装药的瓷瓶轻轻放到杨柳风的枕畔:等她伤好了他就可以回莫荆,那里虽然寂寞,却不必成天看着别人你侬我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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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淡香囊,黝红枣儿,怔然痴看。
“这个像不像咱们一家子?”
“这个是珩,这个是风儿这个是咱们的孩子。”
孩子
心如刀绞,刘珩缓缓地收拢手掌,阖眸深吸寒冷的空气,努力地疏散胸口的疼痛。
“怎么坐起来了?伤口会裂开的。”门声轻响,白夜走进来蹙眉道。
刘珩启眸转望道:“躺久了,头疼得很,坐起来倒好些。”
她看向他手中的香囊,幽幽地道:“又在想她了?”
刘珩再次垂首,扬唇低喃道:“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好与不好也是听天由命,你就算是想破脑袋又有何益?”他看向香囊时眸中那格外不同的暖人温度,每每总令白夜生出一丝妒羡——多么希望那个恼人的大男孩能用那双琥珀色的醉人双眸如此地凝视她,哪怕只有片刻,她也知足了。
刘珩好脾气地笑了笑道:“爱一个人,无需刻意去想,她也会随时出现在心里。”——这丫头说话虽然常常很冲,用心却是好的,但若在以前,刘珩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可是,这些天来的相处中,遇到令自己不悦的言辞他最多也就是拧起眉闭上嘴,心中格外地想念那一抹善解人意的如风笑靥,却再不曾动怒发火:细想来,自离京至今,他的确已经锋芒褪尽隐敛了很多,唯一没有变的,是依然不能保护好他在意的人——刘珩黯然垂眸。
“会随时出现在心里”,无意的几个字,却正中白夜的心事:那个人岂非就是随时出现在自己的心里,可她呢?什么时候能够在他的心头停留?
一阵酸楚,白夜无声垂首。
各自伤思了半晌,刘珩抬眸正待打破沉默,见白夜手捧着一碗热汤,却是怔怔地痴立无声,忍不住低声问:“烫不烫?”说着,不觉已是抬手欲待接过,却不意牵痛伤口,虽然强忍无声,手却是停滞半空,再也抬不起来。
白夜省过神,觑见他眸底的痛色,连忙放下汤碗上前扶过刘珩的手臂嗔道:“你别逞强乱动,伤口要是再裂开,我可没药给你用了。”
刘珩笑了笑:“什么汤那么香?”
“我刚刚抓了只野鸡,炖了鸡汤,你尝尝好不好喝。”白夜说着小心地递上汤碗,满怀期待地看着刘珩。
鸡汤虽然香气四溢,却并不澄澈,漂着一层厚厚的血污——白夜略会些粗简的烹饪,但终究并不精通,故而不懂得炖汤前要先将鸡肉煮沸后过水清洗,也不知道煲汤的过程中不能随意加水,因而,本该醇美鲜香的野鸡汤,竟是调理得浑浊索然,只是咸淡差强人意罢了。
“怎么样?好不好喝?”白夜看着刚刚浅啜了一口的刘珩,难掩眸中的一缕紧张。
“好喝,有劳白姑娘了。”他笑笑地答道——虽然其实他还从没有喝过炖得那么差的鸡汤,但是那丫头眼里满满的期待和不安竟让他脱口说出了如此的违心之辞。
得到他的肯定,白夜内心自然欢喜,却依旧淡淡地道:“客套话少说两句倒也无妨,身上的伤早些好了才是真的。”
刘珩只是沉默地喝着汤:在冯家村的时候,佟大娘做的饭菜虽然也非常好吃,但总是及不上杨柳风烹制的美味,那样的味道并非是绝世鲜美,却有着不可言喻之妙,纵然是御馔珍馐也难媲拟。
看着刘珩喝光满满的一碗鸡汤,白夜心头微微有些失落:她从来都没有机会亲自为姬伐月调理食物,他也不需要她做这些,但是,今天是自己第一次做出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她多么希望此刻捧碗而饮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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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的粉红映着香囊的素淡,格外明晰。
姬伐月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蛊。
那一次夤夜探望之后,他回到住所就感觉玉蛊有些异样,取出看时,原本雪白通透的玉蛊竟已泛出浅浅的粉红,他先还以为是自己的衣服映出的颜色,挑灯细看,却又不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知道。
但是这样的玉蛊他并不陌生:在此之前,对于阿尼、白夜它都曾有过如此的感应。
可是,这一次竟然是她!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择美而幸,云雨之后玉蛊宿之,弑宿主,神功可成。”
这几天,秘笈最后的那句话在姬伐月耳畔反复回荡,心头纷乱复杂到夜夜难寐——若在以前,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不惮尝试,可是
阿尼也好,白夜也罢,都是自愿献身,但她不会:心有所属,情有所系,她怎么可能委身于另一个男人?
用强吗?
他又怎么能够接受自己去占有一个心里只想着另一个男人的女人?
放弃吗?
多少代教主求之不得的机会现在却近在眼前,不尝试恐怕要抱憾终身。
每一次,在这样的纠结矛盾中失去耐心,他就会忍不住踏入杨柳风的房间,白天,是安稳暖人的微笑,夜晚,是凄苦无助的泪水。
她的微笑有着奇异的宁定心灵的作用,有时候是一句淡淡的恰到好处的低语,有时候只是默然相对,便能够轻易化散他心头的烦戾。
她的泪水有着可以痛碎人心的魔力,那样哀苦地悄然滑落,脆弱得仿佛剔透的水晶人儿,偏偏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着她春风般的笑靥,更生怜悯。
时间就这样在徘徊摇摆中不息流逝,其间,陈大夫又来复诊了一次,说是已无大碍,只不过她自来体虚元亏,此次又伤及根本,故而不易向好,若要痊愈,少不得耐心休养才是。
第124章 第四十一章 陌路幽情不一般(下)
爆竹声中腊已残,酴酥酒暖烛花寒。'1'
这一日竟已是除夕。
姬伐月和杨柳风栖身的小镇叫做清和镇,也算是伏牛山一带的大镇,辞岁迎新之际,自然更是隆重热闹。
因着年节,客栈里投宿的旅人也十分少,掌柜早早地让伙计上了门板,洒扫祭祀插符避鬼,又张灯结彩燃烧爆竹,一时间欢闹无比。
灵教幽隐于莫荆山,虽然也有年节欢庆,但却简单了许多,并没有如此的繁杂热闹。所以姬伐月倒是看得有趣。
至晚,掌柜又殷勤地命伙计给在客栈中过年的旅人送去各色肴馔、果品,及柏叶酒、五辛盘,以供守岁之用。
伙计端了酒食,格外讨好地在杨柳风的屋子里摆上,又拉了姬伐月过去,絮絮了好多吉祥话。
他会意地赏了伙计一个银锞,那小子乐得直打躬,赔笑着告退,却瞥见姬伐月也要跟着出屋,忙又回身拦道:“这位客官,小的斗胆借着今儿这日子多一句嘴:小夫小妻的哪个不是床头吵床尾和的?过了今夜,就是第二年了,老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更何况是隔年呢?左不过是一句话上的高低,今儿这是除岁守岁的大节气,虽不在家中,两个人一起和和气气的也算是应了景罢。”说着,也不容分辩,就哈了哈腰,硬是掩门而退。
姬伐月被他一通自作聪明的劝和惹得又尴尬又好笑:原来,刚进客栈的时候,杨柳风伤势沉重,他日夜看护照顾,因此只开了一间客房,之后,杨柳风醒来,他摔门而出,才在对面另开了客房,故而,也难怪伙计误会是小夫妻两个拌嘴怄气。
外面爆竹声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更衬得屋里的气氛僵冷别扭,姬伐月正踌躇着进退,却听身后的人儿曼声轻语道:“公子留步。”
心里头偏拧着要去推门,手却是硬生生停在半空,姬伐月沉默地凝身,却不回头。
“公子屡施援手于危难之中,奴家虽感戴于心,奈何人微身寒无可为谢,今日聊借薄酒拜敬于前,相救之恩再造之德,今生不报来世当还。”轻幽语声中,裙裾窸簌,已有双膝着地之声。
先时耿耿不平的就是她始终不肯言谢,而今字字句句皆是感恩之辞,姬伐月却听得心头一阵刺痛:好一个今生不报来世当还!轻轻巧巧地就将这一切推到了虚无缥缈的来世!他救她是为了贪图回报么?放眼这世间,有什么是值得他姬伐月图谋算计的?
他愤然转身,却正迎上温温抬望的春水,真挚纯粹,宁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