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域·坠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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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帕里欧斯,我」
要自我介绍,却说不下去,好像除了名字,没有什麼可说的事情。
他是如此平凡无奇的一个孩子,既没身分也没地位。
神使蹙起了他姣好的眉,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他之所以会出来,是因为门对外人起了共鸣,他才压下那少许反应,将不速之客弹开,随后来探个究竟。
但对方只是个孩子,看起来不会说谎,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你到这里来做什麼?」
他只得再复述一次这个问题,帕里欧斯答得结巴。
「我、我想进去进去找我妈妈」
帕里欧斯的母亲染病过世已经五年了,失去双亲的他后来由家境一样不怎麼好的舅舅领养,但舅舅一家人没有把他当亲戚照顾,只是把他当仆人使唤。在三年前他无意间听见舅舅想把自己卖掉时,帕里欧斯害怕地偷拿了一些钱就逃离了那里,由於极度思念母亲,他这三年间颠沛流离便是想找到玄恒域,想再见母亲一面。
即使是灵魂,他也不恐惧。
神使从他眼中读出了这些,他垂下了头,身体缓缓下降,赤裸的双足落到了距离地面一个指节处,然后他移步到帕里欧斯面前。
「普通活人是不能进玄恒域的,你回去吧。」
这句话对帕里欧斯来说有如晴天霹雳,他原先就没什麼血色的脸孔上,露出的表情足以显示他的心情。
「但是」
回去?回去哪里?
本来他也只有一心一意想见母亲一面,之后的事情全然没有想过,而现在这唯一的希望竟不能达成,如此的打击使得他昏眩了起来。
「就算我把你母亲的灵魂带出来,你也是看不到她的,能看见灵魂的只有神使,也就是我。」
对於帕里欧斯这样一个小孩子,竟然因为思念母亲而旅行了这麼远,来到此地,这样傻的行为看在他霜雪般的眼中,的确触动了一些冰封已久的情感。
他能活著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但这个忙他还是不能帮。
他每做一件事之前,都得考虑事后会造成的影响。
找出那个灵魂,将之带出玄恒域,甚至让她暂时实体化这些都不成问题,可是他就是不能。
他是世界上唯一的神使.撼觉,已几近於无所不能的神。
但也因为他是神使,所以他什麼都不能插手。
让生者与死者见面,谁晓得会有什麼后果?
他的本分是维持平衡,而非打乱一切应有的秩序,让事物脱离原先的轨道。
「你回去吧。忘记这一切」
寒芒悄悄在他掌心形成,他欲消去少年的记忆,再将他传送到有人的市镇。
帕里欧斯却在这时候晕了过去,似乎是精神力,体力都到了极限,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唔」
聚好的魔法又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他思考著该怎麼做。
这样把他送走,他必死无疑。没有人会管他的,一般魔族人不会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如果按照一贯的做法,他不该干涉他的生死,应该让他走上自己的命运才是。
可是,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啊
帕里欧斯醒来的时候,仍然感到相当疲倦,他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个很长、很辛苦的梦,可是现在却什麼也不记得了。
身处的地方让他感到陌生。这是哪里?一望无际的漠野蔓延至地平线,银色光辉照耀了这片土地,他回过身,一个巨大的遗迹,似是一扇没有门扉的门。一个美青年靠在门柱之侧,绝美的容颜、圣洁的气息与动人的姿态,彷佛是来自天上的神灵。
「你清醒了?」
他走了过来,长长的白色衣摆在他脚踝之上飘著,翩然优雅。那双星眸注视著他,在他的目光下,帕里欧斯几乎忘却言语为何物。
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这个恍若仙人的人。
「你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小少年不记得自己曾听过玄恒域的传说,不记得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几度面临生死危机,才如愿以偿来到这里。
因为神使原先的决定执行了一半,他没有将他送走,但仍抹去了他脑海中有关这里的一切。
「我叫西宫冥,这里是魔界的边缘,帕里欧斯。」
撼觉看著他,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对象,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魔族小孩。
「我为什麼会在这里?我应该是在应该是在」
有关玄恒域的记忆被取走之后,他所记得的事情令他混乱。
想起了那偏僻的小镇,那里不是他的故乡,是舅舅的家。他在那里有一个大小只够人睡的房间,他在那里有整天做不完的工作;他在那里有一个小窗,可以望见外头灰蒙蒙的天空,他在那里只有一个希望,就是离开那个地方,去
去哪里?
「你来到了错误的地方,这里不是属於你的归宿,让我送你回去吧,你想回哪里?」
西宫冥轻声问著,由他口中流泄出的声,美好如乐音,帕里欧斯茫然望著他,缓慢摇了头。
「我不知道哪里是我可以回去的地方。」
「你的家啊,回你家去吧,至少,那里是个安全的地方。」
「对我来说,家应该是一个有人在等候著我回去的温暖地方,而那地方已经不存在了,早就不存在了」
「那你打算怎麼办?留在这里?你能活下去吗?」
西宫冥说得无奈,如果这孩子不愿离去,他不知自己能否眼睁睁看他饿死,或是那之前就冻死。
「我不知道」
帕里欧斯无法自己做决定,他只能说出自己不愿如何,却不能想出解决之道。
「你为什麼会在这里呢?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是他不希望的事,西宫冥思索著该如何回答。
「是的,我一个人住在这里,门内便是我的居处,只是普通人进不去。」
帕里欧斯吞了口口水,略为犹豫之后,艰难地开口。
「我能留下吗?我、我会做很多事的,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如果是我不会的我也愿意学习,拜托你,拜托你收留我!」
舅舅要把他卖掉,卖给军队做奴工,听说每隔一个轮皇星周期,里面就会送出不少奴工的尸体,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不要回去那里面对可预期的悲惨命运。
「我不需要仆人,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你的要求我只怕」
他是神使,他掌管亡者的灵魂,各族的平衡。
他哪能分出心力来照顾一个孩子呢?
正确的说法是,他有能力让他活,但他不该介入他人的命运如此之深,打乱本应按著预定行进的发展。
只是
他们都已经见过面,说过话了啊。
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改变他的命运了
帕里欧斯本来就是个不怎麼敢说话的人,对方既然已明白表示了拒绝之意,他也就不晓得该如何说下去了。
纠缠不休?有些时候,说再多也没有用。
「你可以留下。」
西宫冥迟疑了许久,才这样对他说。
「吃住方面,我会帮你,不过这里的生活十分乏味,要有心理准备。」
神使的心该如坚石般冰冷,如死水般平静。
或许他尚不称职,不忍将一个孩子逼入绝境。
「这个应该可以吃吧?」
「啊,是果子啊,谢谢。」
西宫冥对於食物没有什麼概念,他隐身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去过,那些经过处理的料理让他看了很困惑,由於发现想带走食物就该付钱,他最后只好在回来的路上摘了一些无主的果子,让帕里欧斯充充饥。
他不曾有过「人」的生活,虽然以外貌来说,他属於帗族王室,但他是由神直接创造出来的生命体,指示选择了帗族王室的特徵为他塑出外型罢了。
而他,其实一直很寂寞。
「你叫我冥就可以了。」
帕里欧斯点点头,他面对这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青年仍会感到不知所措,态度上畏畏缩缩的。
「谢谢,真的添了你许多麻烦」
因为他没有什麼可以回报对方的,所以更加不知道该怎麼面对西宫冥,现在想一想,实在无法想像自己怎麼敢那麼厚脸皮,居然这样要求。
「帕里欧斯,我下次再想办法弄点别的给你吃好了,没有钱不太方便但是免费的食物难找啊。」
「嗯?那你自己都吃些什麼呢?」
「我不用吃东西。」
他是神使,是永生体,不必进食也可以维持生命,而说出口后他才想到对一般人而言这是很不正常的,只好补充一句。
「因为我的身体用特别的术法处理过,这样比较方便。」
「有这种法术?那帮我弄一弄,是不是也可以省去找食物的麻烦?」
瞧他问得天真,一脸好奇,西宫冥清丽的容颜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纹。
「我没有那种能力,这是别人帮我做的。」
这些谈话虽然很普通,很平淡,但对他来说并不会乏味。长久以来,他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跟人交谈过,他接触的对象一直只有玄恒域的灵魂,那些亡者自然不会有勇气随便跟这位至高无上的神使说话。
就算有,大多也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讨厌鬼。
「我该怎麼回报你呢?真的都没有什麼可以让我做的?」
不必思考就可以摇头,神使的工作不可能有凡人插手的余地,不过看他一副相当不好意思的模样,他只得想个说法来安慰ㄊ,让他心里好过点。
「因为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很寂寞,你留下来陪我也好,不必有什麼心理负担,就当是交个朋友,如何?」
其实他也不知道朋友的相处模式是怎麼样,反正听那些灵魂聊天多多少少记起来的东西,觉得可以用的就拿来说了。
帕里欧斯眨著眼盯著他,沉黙著,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
「除了我妈妈,没有人对我这麼好过。」
西宫冥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想一想,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见母亲一面不是吗?只是他已经都不记得了。
撼觉的生命来自神,没有父母,无法体会那种感觉。
撼觉不曾爱过人,自然更加不能了解那份情感。
「我得回去处理事情了,你待在这里吧。」
西宫冥已在他身上施了恒温的魔法,气温再寒冷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回去?进去那门里面吗?」
「是的。」
他不介意在他面前开启这道冥界之门,帕里欧斯脑中已经没有玄恒域与神使的记忆了,就算看到门开启时的异象,也只会当作是魔法效果。
门的框架再次蔓上了萤色的流体,他就像钻入水中一般,轻易地使身体溶入其中,在他的最后一束发丝也进入不见后,流体迅速散去,就如水蒸发掉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年,要他一个人待在这片广大、死寂又黑暗的大地上,陪伴著这座他无法进去的巨门,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而且他没有事可以做,他只能躺著发呆,坐著发呆,或是站著发呆。
无聊寂寞的确令人恐惧,但是他不后悔。
至少在这里,他可以有期待。期待西宫冥出来见他的那一刻。
若是回去,就全然是绝望了。
他苍白的小手不自觉地抚上了门柱,顺著那岁月雕刻出来的痕迹摸著。
由於失去了强烈想要开启它的意念,所以这次门没有予以回应。
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