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童养媳-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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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淑月殿!”秀婉放下云锦跑出去看了一圈,回来站在殿门处用力跺着脚上的雪,隔着帘子告诉苏如绘,她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听那边叫嚷着说死人了!”
“什么?”苏如绘失声惊呼,奔了出来,顿时一股寒气袭来,让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秀婉吓了一跳,连忙催促她快回帘子后面去。
宫里烧了炭盆后,就会在门窗上挂上厚实的帘子,这样既方便出入又可以防止寒气侵袭。因此在帘子里的苏如绘只穿了薄薄的单衣,被外面冷风一激,说不得就会生病。
如今太后露了口风,正是搬回仁寿宫的紧要关头,若苏如绘自己病一场,那么就白白笑到了怀真郡主那些人。秀婉急得连连跺脚道:“小姐你做什么?就是想要出去看也穿了裘衣再出来呀!”
苏如绘被她提醒,跑回帘子后拿了自己素常穿的狐裘披好,又脱下丝履换上一双鹿皮短靴,跟着秀婉跑了出去。
这一天是腊月初三,雪下得甚大,皑皑铺满六宫,几乎被完全废弃的琼桐宫空负锦绣宫室,却无人打扫,一夜之间地面上积起厚达两尺之雪,苏如绘没有提防,一脚踩下去,雪直接没到膝盖。
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到她尚且带着炭火余温的面颊上随即化作冰水滑进颈子里,她艰难的走到淑月殿附近,路边便闪出一个青衣小黄门来,语气恭敬却坚决的请她回去:“这位小姐,前面有些不干净的事,恐怕污了小姐眼目,还请小姐先转回去,喝杯热茶,待奴婢们将这里处理好,再从这里走。若小姐急着出琼桐宫,可以从东北角的角门先走。”
苏如绘深吸一口气,见四周虽然积雪被踩得极脏,显然有许多人走过去,但暂时无人注意到这边,悄悄递了一张银票过去,小声道:“敢问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了?”
“听说是里面一位姑姑自缢了。”小黄门大约和秀婉年纪差不多,看他一身青衣,想来也不是什么主事的人物,才会被打发在这里拦阻他人靠近,因此爽快的收下银票,道,“小姐是春生殿的苏家小姐吧?一会他们就要把人抬出来,小姐快些回去,免得污了眼睛。”
苏如绘脸色有些发白,她想了想,道:“公公,我不过去,就在这里看一看可好?”她怀疑那死去的姑姑的就是思烟,想要亲眼证实一下,那小黄门有些惊讶,大约是没想到才八岁的苏如绘胆子居然这么大,但他受命是把人拦阻在外,却没说不让人在远处围观。
再说现在宫里都知道,被陛下责罚过迁宫的苏家小姐,并没有被太后忘记,太后有意在腊八节后接她重回仁寿宫,小黄门自然不会得罪让太后惦记的苏如绘,略一犹豫,便点一点头。
跟着苏如绘赶过来的秀婉听到,急得连连拉住苏如绘,一迭声劝她回去。
“小姐若想知道是不是思烟姑姑,就让奴婢在这里看成不成?”秀婉见苏如绘一定要留下,只得压低了声音道,“如今腊八在即,宫里太后是最讲究喜庆的,出了这么件事,没得怪咱们春生殿也沾了晦气就不错了,小姐还要在这里看那些不干净的物事,这不是现成送借口让怀真郡主她们说嘴么?”
苏如绘顿时脸色一变,也不用秀婉拉了,对那小黄门点一点头就向春生殿回转。
到了殿中,解下衣裳,苏如绘才涩声道:“宫里人命好不值钱!”
“做奴婢的哪个不是这样呢?”秀婉凄然一笑道,“就是寻常富人家的奴仆,只要是那签了生死契约的,还不是主人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就是没签契约的,主人真的杀了,也就罚几两银子的事。那些豪门大户”她似乎想起来苏如绘家里也是所谓的豪门大户,而且还是大户之中的翘楚,门阀,连忙住了口。
苏如绘没有注意她的谨慎,幽幽道:“秀婉,我在想,若死的是思烟姑姑,她应该算我害的!”
秀婉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苏如绘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连忙喝道:“小姐魔怔了么?怎么讲出这样的话来?”
“那天晚上我若不被琴声引去淑月殿,思烟姑姑也不会发现我,她不发现我,不向我借炭,就那么继续静静的在淑月殿里过日子,自然也无人想起她们来。说不定现在还好好活着。思烟姑姑伺候着璎华夫人在淑月殿已经捱了七年,却是在我借炭给她后不久死去。”苏如绘面色沉郁,自顾自道,“当初璎华夫人是多么受宠的一个人!思烟姑姑是她身边的得力宫女,那体面只怕比绿衣还要煊赫三分,可是如今却为一点子小事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秀婉听得两眼发直,半晌才魂飞魄散的叫道:“小姐!这话以后万万不可提起!”
说着她慌忙跑到帘子外看看甘棠有没有像上回一样蹩进来偷听,关了殿门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对苏如绘道,“小姐疯了么?这话传出去,半点不需要添油加醋,报到太后面前,一顶不祥的帽子扣下来,我的好小姐,这比什么都能毁去您的闺誉啊!”
苏如绘咬着嘴唇半晌,才低声道:“是,我失态了。”
“妃嫔、宫女自裁那是不祥之事,小姐千万千万记住,淑月殿的事与咱们半分关系都没有!若是以后谁敢拿这件事来污蔑小姐,小姐一定不能承认!”秀婉惊得嗓子都喑哑了,正色叮嘱道,“身带不祥,别说皇家,纵然寻常百姓家里,也不肯接受,女子若背上了这个罪名,这辈子完了不算,连娘家都毁了!”
见苏如绘还在沉思,秀婉一咬牙,低声道:“奴婢没进宫前有个姐姐,正是因为一过门就死了丈夫,被婆家请去的卜者算出命格不祥,生生被休弃出门,连爹娘都不肯接纳,沦落为丐,受尽折磨。奴婢不过给她送了个馒头,就被爹娘与兄长重重责打了一顿!”
她凄楚道,“就在奴婢进宫前几天,听人说护城河里飘起一具女尸,约莫就是奴婢那苦命的姐姐!”
苏如绘生长门阀,却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祥之语对女子的影响如此之大,诧异道:“怎么会这样?莫非她不是你爹娘亲生的么?”
“是亲生的,可是爹娘也不是就她一个女儿,爹娘自己也要过活,若是收留她回来,恐对娘家有碍,而且兄长和嫂子都不会同意的。”秀婉冷笑道,“就算是窑子里的姐儿也有可能被恩客看中娶回家,摇身变成正经的主母,可是清白人家背负不祥名声的女子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结果!其实奴婢那姐夫本来身体就不好,成亲免不了劳碌一下子就加重了,可是他们家怀疑姐姐克夫,请的那个乱嚼舌头的卜师又说得危言耸听,生生绝了奴婢姐姐的活路!”
苏如绘听得全身发冷,不禁想到若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的父母她摇了摇头,将这比拟丢开,没有发生的坏事还是庆幸的好。
被秀婉这么一劝,因为可能是思烟的宫女自缢的阴影总算消散了一些。苏如绘看着桌上裁好的云锦道:“该去御膳房取饭了,照那小黄门的指点,你这次走东北角门吧。”
第三十九章 闹翻
秀婉刚刚离开,内殿便传出扑哧一笑。
苏如绘眉毛一皱,却也没有多少意外,起身进了内殿,果然看到甘然坐在窗边把玩着桌上的镇纸,笑意盈盈。
苏如绘正为淑月殿之死而郁郁,看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笑意便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板着脸道:“二殿下真是好身手,什么时候进来了我竟都不知道!”
“皇祖母有意要接你回仁寿宫,你那离宫回家的主意打不了了,我还以为,你会恢复到以前那样待我客气有礼,没想到还是老样子。”甘然也不恼,依旧笑意盎然的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居然会为一个奴婢死去而难过!”
“什么叫做没心没肺!”苏如绘此刻只觉得无明火在胸中燃烧,早将什么尊卑仪态丢到了一边,在甘然对面拖了凳子坐下,瞠目怒道,“难不成这宫里的人心都是铁做的么?淑月殿那边尸骨未寒,殿下这里却似乎在说一件有趣的事!”
“当然有趣。”甘然笑着道,“一个不长眼的奴才,赶着腊八节前自缢,生生坏人兴致!好在是荒僻的琼桐宫,外面只当眼不见为净。倒是你的反应实在让人觉得可笑,难道苏家御下宽厚到这种程度,你们家里就没有杖毙过那些不长眼睛的奴才?”
苏如绘此刻只觉得甘然面目可憎到了极点,怒声道:“我在家长这么大,也从来没见过这般草菅人命的!”她见甘然嘴角始终挂着的笑意,更觉怒火滔天!“若不是你送来的冷香炭,思烟姑姑也不至于就此而死!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那可是——”
甘然静静听着,脸色越来越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声如寒冰:“哦?一条人命?初雪你养了那么久,听说它前段时间快死了的时候你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让秀婉只管等死了拖去埋掉!那个什么姑姑不过偶然见过一面向你借了点炭,你就为她这么难过,苏如绘,本殿下真不知道你到底生着什么样的心肝才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我好心送你冷香炭驱寒,在人告你逾越之后又纠缠母妃去向皇后替你求情!更不用说安抚怀真让她不要来找你的麻烦!你竟为了一个奴婢的死反过来叱责于我!”甘然刷的站起,厉声道,“苏如绘你好得很!非常好!不愧是门阀苏家的女儿!我乃堂堂皇子,在你面前,却连奴婢都不如!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为那不开眼的奴才伤心去吧,本殿下不打扰你!”
说着摔手而去!
苏如绘还是第一次见到甘然发怒,禁不住愣在那里,但她也是娇惯着养大的,而且这甘然在她面前素来温和,即使苏如绘时不时刺他几句,也笑吟吟的不以为意,让苏如绘逐渐觉得与之相处好比在家中时和三哥苏如锋在一起时一样。
因此虽然觉得自己言语失了分寸,将甘然惹动了真火,让她立刻低头认错,却有些转不过来,因此只是咬着嘴唇不言不语,任凭甘然气冲冲的跑向外殿。
就听见秀婉“啊呀”一声,随即惊讶道:“二殿下!”伴随着一阵器物翻倒声,蓦然甘然冷喝道:“你这狗奴才,滚开!”
苏如绘听得声音不对,追出来看时,却见秀婉倒在地上,食盒已经翻了一半,里面汤水泼了出来,甘然一脚踹开了秀婉,揭开帘子,头也不回一阵风的去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秀婉虽然被甘然连踹了几脚,但见了甘然脸上那如骤雨将来的阴沉,又是从内殿跑了出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疼痛,急急的问苏如绘,心里那叫一个欲哭无泪,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姐平时瞧着多么机灵镇定,怎么今天去了次淑月殿附近就这么糊涂了?
难不成那附近不清净么!
苏如绘自打进宫,待她好的那么几个人里,甘然可算是费了心的照应着她了,当初迁居春生殿时一应用具哪一个不是甘然特特从西福宫搬过来的?就连苏如绘如今消遣看的几本闲书都是甘然偷摸着带进来的。那时候宫里宫外都传说苏家小姐恶了圣上,连那与苏如绘姐姐妹妹相称的周意儿,也不过派秀英送了些东西来应个景儿作数,惟独二殿下甘然忙前忙后。
秀婉怎么也不明白,二殿下待苏如绘这么好,自己家这被誉为极具大家之风的小姐怎么就偏偏把二殿下给气走了?
“你可还爬得起来?”苏如绘皱眉要去扶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