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妆-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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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雅停住脚步,她缓缓的转过身去面对他,表情是一如往昔的冷漠,开口道:“沈公子,还有什么话要讲。”
“为什么!”他甩开明月试图阻拦他脚步的手上前一步,他声音低沉,眼中布满血丝,声音从喉间发出,低沉沙哑,他走到她的身前,直到她必须要对他微微仰视才肯甘心,然后忽然伸手笔直的指向欧阳伊耀:“你可知道,他是你的哥哥!”
他以为她会觉得惭愧,他以为她会觉得后悔,如果她的眼睛肯闪出一丝的怯懦,也许他对她的恨意也不会那么明显那么深,如果可能,他也许会尝试为他们兄妹求情,就算是裴默青不能够放过欧阳伊耀,也许还能够还她自由。能够留下她一条命,她不会不想要,不会不感激的吧。
可是他只见她轻轻一笑,从容不迫的反问:“为什么不?”然后他看到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已然扭曲的碧青,她只是轻轻的扬眉,淡淡的道:“他就是他,至于身份,对我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是在向他承认什么吗?
沈丞昱听出了她话语背后的骄傲和对世俗礼教的冷漠,他一向知道她是冷淡的性子,却不知她竟然已经离经叛道到如此的地步了。
“你”沈丞昱的嘴巴张了又张,却发现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竟然无法多说出一个字来:“你这是要浸猪笼的。”他的手指几乎指着她的鼻子,终于说出这样无力的一句话。
“沈公子,”她说:“你已经把我休了不是吗?其实你也无须如此生气,你我之间本就是利益的结合。只不过现在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罢了。如今之事,如果让你觉得我龌龊不堪,我也并不想改变你这样的想法。”
米雅说着,旋身而去,她举目,看到欧阳伊耀正瞧着她,她微微一笑,又轻轻摇了摇头。
沈丞昱的怒气从何而来,她真是再清楚不过了。似他这样一个男人,大家族出身,又是家中的顶梁柱,新式的西装穿在身上,拿着银质的手杖,走到哪里也是要夺人眼球的。他有着强烈的自信,这种自信,来自金钱、来自背景、也来自对权势的依傍,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会不爱着他、念着他、围着他。就算是被他休了,也要跪在地上求着他,直到取得他的原谅。如今遇到了离经叛道的她,被他休了也不解释,居然还当面承认自己与别的男人有染,这是对一个男人,一个她曾经的丈夫多大的讽刺啊。
可是,她终究不是那些个女人,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而这些东西里,没有一样是她愿意,并且给得起的。
“你不怕
死吗?”她的前头是并肩而行的裴默青和欧阳伊耀,她的身后是大批的士兵,沈丞昱的声音仍然穿越重重阻隔来到她的耳际。
“怕,”她看着前头的那个背影,她眼中唯一的背影冷静的答道:“但是其实我更怕活下去。”
她看不到欧阳伊耀的表情,但是她却明白他听懂了她的心。
其实死了又怎么样,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她并不介意是怎样死,或者是死在哪里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发不同青心同热,生不同衾死同穴。
是的,若能同死,也算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诡异的旗袍
裴默青带的是骑兵队,他倒是考虑的周全,出了门又吩咐沈家给米雅准备一辆马车,而对于刚才沈丞昱的话充耳不闻。冷雨又开始下了起来,灰黑色的帷幕里闪过一道冷光,大雨淅淅沥沥纵横交错,像是在盘织着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拖到无边的混沌中去。
本就是来捉人,这种情况下,哪有人敢过来给米雅撑伞啊,有雨水从她的头顶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滴落入眼,仿佛可以激起眼底的阵阵涟漪,将她心中的温暖点滴泯灭。
她只盯沈家的仆从们装车,不理会他们投以的鄙视的目光,也不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沈丞昱、吕明月、裴默青,或者是他。
而在沈丞昱的眼中,她这一去,就像是她曾经来过的那日,无论背景是如何的宏大或者悲切,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一个身影,从容淡定,无牵无挂。
这个女人,也许是没有心的。
而这天看上去,也像是永远也不会晴了。
只是,不论人们的心境如何,白昼总是要来的。
当明亮的日光照亮了漫天的雨幕,她则坐在裴大帅的府邸里的某一间卧室中,安静的看着身后的一言不发的婢女为她梳头。
这位南方的大帅,显然分外的热爱西洋的文化,室内的家具样式繁复,结构复杂,她曾经在武田的家看过这样的家具,是现在欧洲的宫廷贵族们挚爱的样子。
米雅抬眸,看到小丫头赶忙撇过头去。她微微一笑,拿了一支碧玉的发簪在手中,葱白的指尖顺着有粗至细的长针处来回的移动,像是一个武者在擦拭自己随身携带的利剑,半晌她终于开口说:“你先下去吧。”
“可是”小丫头停了手上的篦子,咬了咬下唇,双颊绯红,像是被急的。
她扬眉,毫无感情色彩的问:“可是什么呢?”
灯光刺眼,她娇美的容颜有一种冠绝天下的刺目,小丫头纵然是个女人也不敢逼视,哪怕此刻的她只是一朵镜中的花。
小丫头的眼睛又瞟了瞟放在床上的那件藏青蓝的旗袍,米雅只扫了一眼,便顺势接过她掌中的篦子,继续对镜梳头,微笑沉默,仿佛一朵傲然于群芳的牡丹花。
“下去。”
那个小丫头迟迟不肯退去,只呆立在她的背后,她终于又说了一句,这一次,音调冷了许多,再无转圜的余地。
那丫头像是被惊到,匆匆的福了福,踉跄而去。
她好像很是可怕呢。
换好了衣服,站在镜前,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米雅不无讽刺的一笑。
裴默青安的什么心,她不会不知道。她十多年来,都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新式的旗袍样式裹紧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穿似未着,艳红的刺绣牡丹,像是从丝绸的底部完全的生长渗透出来的,在青蓝的底色上血红一片,可是下身的设计却又完全说明了诡计的全部,旗袍开叉一直到了大腿的根部。
这是怎样的一种羞辱啊,对于她的身份,特别是对于欧阳伊耀。
他就是在不断的试探他们的底线,就像是在同他们玩一场必胜的猫鼠游戏,为的不过是要看他们发怒出丑的样子。
说是什么接风洗尘,鸿门宴也不过如此了。
米雅静默半晌,终于打开了房。门,门前的两个卫兵,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逝,更有甚者,喉头做哏。然后急忙引着她下去,白色的木质扶梯下,一片声色。裴默青坐在上座,右手边便作着欧阳伊耀。抬头看她的那一霎那,眼神从她的高跟鞋处沿着旗袍裙的开叉一路向上,目光像是锋利的剪刀,好像已经瞬时间撕破了她的衣裳,而他看着她的不过是一句光。裸的身躯。
她只冷冷一笑,却分外妖娆。
她要感激上天,赐她如此皮囊,就像是一手的烂牌里唯一的一张王。
在众人难以压抑的赞叹声中,欧阳伊耀自始至终没有看她,直到她在他的对面落座。
在场的每个男人身边都坐着一位艳光四射的女子,眼角眉梢透着风尘之气,她们粉白色的脸孔下浮动着空洞的笑意,米雅淡淡的想,这样的一场盛大的表演,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主角呢。
“这是哪家的花魁,大帅怎么也不为咱们姐妹引荐一下。”一个着大红旗袍的女子开口,微微上挑的眉眼,流光婉转,分外娇媚。
“哎,说的什么话!”裴默青故作严肃的表情下,掩饰不住的是他愉快的笑意:“这位可是咱们北地少帅的妹妹,米雅小姐。你啊,不得无礼。”说着手指轻点女子的下巴,随手灌了她一口酒。
那女子本还是笑得,只是那口酒灌得生猛,她脸色一变呛了一口,抬手想去推又看到裴默青冷厉的神色,乖乖的喝了下去,低下头时,扬起帕巾拭掉了脸上的水。
米雅敏锐的捕捉到了裴默青眼中的不快。可他再看向她时,却还是笑额,像是四月的扬州和煦的春风拂面。
仿佛是早就安排好的,另一个女人忽然笑着扬声道:“大小姐的衣裳着实是漂亮。”
一句话出,众人神色暧昧非常,在座的除了她和欧阳伊耀均是军官打扮,大半的人都是一副看笑
话的样子,有几个年轻人,反而眉头微蹙,不想与之为伍的样子。
唔,有意思。
米雅看到这里,忽然就笑了笑。
神情未定之时,就听得裴默青又开口道:“今日设宴款待二位,只有美酒佳肴,却未有歌舞助兴。咱们这些人,平日里看南方的歌舞艺技已然厌烦,听闻米雅小姐,乃是北地第一美人,想必也藏有才艺,不如今日表现一二,也让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
他端详着米雅的脸,迷光落定在她的唇上,声音嘶哑,混沌不清。
安静的室内,只听到“啪”的一声,裴默青环顾四周,自己面前的那个杯子没有碎,欧阳伊耀的也没有。
是什么东西炸了呢?
☆、一念之差
她抬起头看欧阳伊耀,冰玉似的面容,目光灼灼,脸上的表情并不认同,看她看他立刻给出自己无声的回答,满心满意只写了一个“不”字。他不需要,也不想要,她为自己受一丁点的伤害。而他也后悔,自己没有做完全的准备,居然又一次让她身陷险境。
可是米雅主意已定,只见她顿首,又开口对裴默青道:“米雅自小顽劣,被父亲当做男孩养大,并未强制教养。所以很惭愧,那些寻常闺秀的熟稔琴、棋、书、画皆不济事”
“哎——”
裴默青的音调婉转而上正要打断她,却又听她缓缓的道:“回想年少时,只在父亲大寿之日,舞过剑,然而也不过是花架子,根本不值一提。”
“哦?”裴默青的兴致被挑了起来,脑海中自然有了那组画面,心道如此温润的美人,如果手持利器,在他面前翩翩起舞,那身姿的柔美与长剑的阳刚相伴,必是人间难得的景致。
恐怕比古时候的貂蝉之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米雅说着眼风扫过欧阳伊耀的脸庞,只见他入鬓长眉微微蹙起,俊秀绝伦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杀意。
她见他薄唇微动,心中一拧,立刻又对裴默青开口道:“然而,米雅暗自揣度之后觉得,以大帅如此宽厚的仁心,以及同我父亲多年的挚交情谊,必不是真的想要米雅在众人面前出丑。”她说到这里敏锐的捕捉到了裴默青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耐,为了安抚他,旋即站起身来,对他福了福说:“可是米雅却认为,自己难得见大帅一面,也必须要有这个孝心为大帅敬上自己绵薄的心意,因此想要为大帅做一幅写意山水,用小小拙作聊表心意,不知大帅有没有这个雅兴,愿意接受米雅的拙作。”
她说话间,眼波婉转横流,举手投足带着无边的风情,但又高贵到极致的美。话到尾声微微的咬着尾音,最后看裴默青的那一眼含羞带怯,更是艳丽不可方物,一席话说得有收有放,又该死的在情在理,不经意间已经在众人之前激起了这个男人勃发的情潮。
半晌,这个看上去阴晴不定的那人终于拊掌道:“好、好、好,既然你有此雅兴,我又何以不成人之美呢?”而后扬声道:“来人,笔墨伺候。”
话音刚落,那边已经有人抬了桌子前来。仆人们忙着铺展宣纸,研好墨,又放好了圈椅就等米雅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