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万里心-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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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紊的身影已渐渐消失了。
长廊尽头一株木芙蓉探出,花色深红。
芙蓉有三醉,这一日的最后一醉便是沉醉,那红几乎是沉淀下来般浓重。
长廊寂寞,独香缭绕。
战星取走到那株醉芙蓉旁,摘下了一枝最为娇艳的花朵。
******
回到家中,月上中天。
铃铛已然入睡,她枕在玉枕上,发如浮云散。
战星取将那朵娇艳的醉芙蓉轻柔地放在她的发上,而后坐在榻边,看着铃铛安然的睡颜。
沉默良久,战星取悄然起身,轻轻走到屋外,关上了门。
铃铛倏然以臂支撑起身体,发上的醉芙蓉滚落,停在她的胸前。
铃铛看着那朵艳红,垂泪。
☆、广阳
十二月月末,下了庆安十四年年末的第一场新雪。
龙兴殿内。
秦烾坐在案前,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一片枯黄腐朽的落叶缓缓地飘进屋内,最后停在他放在案上的因墨汁干涸而变硬的笔尖上。
秦烾有些烦躁的提起笔,枯叶掉在了他的身上,他毫不在意的拂去了,任那枯叶支离破碎。
案上平铺一张御纸,却未着丝毫墨迹。
他重新洗了笔,蘸了墨,执笔就要点在纸上……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一位宫中内侍从殿门跑了过来,满面通红,很是激动。
笔尖不稳,倏地在纸上划了长长的一条墨道。
秦烾不满地从窗口处瞪着那个内侍,也不责罚,只是换了一张纸继续关注着笔尖。
倒是身边的小金子严厉地喝道:“大胆!在宫中喧哗无礼,你这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个内侍扑倒在地上,口不择言:“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只是听奴才说完,再责罚奴才!……”
秦烾放下笔,道:“朕还没说要责罚你呢。说吧,何事?”
那内侍闻皇帝此言,先是一顿,后道:“广阳郡郡守梁约叛乱……”
秦烾先是顿了一下,忽又扶案而起,咬牙切齿:“什么?广阳又叛了?”去年,右将军董威才镇压了广阳郡慕忆诸人叛乱,这次的广阳怎么出事了?并且还是郡守叛乱!
“丞相……丞相请陛下前去华阳殿议事……”内侍看着皇帝的红红白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谁知皇帝听了后面这话之后,更是脸色铁青。小金子急忙向着正跪在地上的内侍打眼色,内侍醒悟过来,忙道:“陛下,快请前去吧,朝中众臣们正等着呢。”
秦烾双拳紧握,气息渐缓,像是平静了下来,肃然道:“走吧。”
未等秦烾进入华阳殿中,却已在殿外听到了群臣们议论簌簌的声音。
秦烾进入后,群臣慢慢安静下来,纷纷行礼。
郑原先一步从文官队伍中列出,道:“启奏陛下,广阳郡郡守梁约、郡尉齐哲联合姜延等人叛乱,杀监御史窦辉,长史葛明等人,聚众十余万人,屯兵灵寿,齐哲领军抵达沱水直逼常山郡。”他说话时语速极快,但吐词清晰,群臣闻后纷纷哗然。
秦烾咳了几声,极力压制住声音中的慌张,道:“广阳郡再次叛乱,不知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秦烾话音刚落,就听殿外一片喧哗,一位谒者喊道:“报!——”不一会儿,宫外就有常侍进来报说有渔阳紧急军情奏报。
秦烾下令命其进殿。
“启奏陛下,渔阳郡何佑、范豪等人于岷岗山起兵造反,号为‘岷岗义卫’!杀灭渔阳郡郡守陶誉郡府府上四十余人口,占领渔阳郡,拥众数万,已攻无终、渡濡水、进蓟县,欲联合梁约、齐哲等逆贼。”
秦烾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莫紊和公孙龙,却见他们两人都惊惧地看着在殿中央的郑原。
有一议郎出列行礼,道:“如今北方贼寇并起,皆因官吏渎职枉法,意图危害皇权。御史大夫行纠察百官之职,却未曾将这等为害一方的逆贼严加惩办,是否……”
未等莫紊出言反驳,有人忽的打断了那议郎的话:“那梁约还不是在人前一副谦逊恭谨的模样,背地里早已改柯易叶;而御史大夫大人贤良方正,与梁约比起来,泾清渭浊,朝中众臣有目共睹。不像某些人,讦以为直。”秦烾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才记起来,原来是治粟内定——江凌。
江凌平日与莫紊并无多少交情,哪知他今日竟为他解了围。
议郎脸色通红,只道:“是臣虑事不周,陛下。”说着就向皇帝一鞠躬。
江凌继续道:“当下紧务之及就是要镇压叛乱,并不是要来评论谁的过错。”
秦烾听得有趣,问道:“那江爱卿可有何良策?”
或许是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白痴了,下首的朝臣们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江凌沉默了下来。
郑原接着道:“自然是要发兵平叛。”
秦烾见是郑原接话,问道:“爱卿认为朝中哪位武将可为最佳人选?”
“臣认为是前将军战星取。”郑原道,“战星取去年时就曾去帮助右将军平过广阳郡慕忆之乱,熟悉广阳地理,自是最佳人选。”
秦烾听后,只觉郑原此话居心不良。战星取已经算是功高压主了,他还要给战星取一个建功的机会,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在下面的文臣武将中扫视了一圈,发现战星取正在和莫紊眉来眼去。
秦烾轻咳数下,问道:“诸爱卿意下如何?”
“战将军重伤恐还未痊愈,怕是难当此重任啊!”
“战将军武功甚高,行军打仗攻无不克,确为最佳。”
“朝中武将众多,还请陛下再三深思。”
……
还未痊愈什么的都是假话,放战星取去广阳什么的还算理智,武将众多但也一时找不出能够立即前往的人手。
秦烾想到一个人,他问道:“姜爱卿以为让战将军前去平乱是否可为?”
护军都尉姜宁,老将。目无流视,刚强敦厚,行事沉稳。在战旭遥死后,一手将战星取提拔起来的人。
姜宁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回道:“臣以为……不可。”
郑原笑问道:“那姜大人可是有了什么良策?”
秦烾也如眼望秋水一般,看向了姜宁。
姜宁道:“若让由战将军瑞城出发前往常山,一路上节制内史、河东、太原诸郡军队士兵而行——到达沱水少说需要半月。而等到了常山,以叛军的凶悍,恐怕早就是一片残垣了。要带兵平乱的人,不能求强,而是求近。”
“哦……”郑原地点了点头,而后道,“那姜大人所说的‘近’是?”
战星取问道:“是微臣归朝时代替微臣镇守北方边境的副将——封华吗?”
姜宁笑道:“正是封华将军。”
☆、出征
封华领军由句注山一路向东南方向行进,经平城、参合等地到得沱水。
因一路上所行皆是大道,故一马平川,不到五日就到达东垣驻扎,与叛军在沱水两岸遥遥相对。
封华骑马踱在岸边,看着面前燃起的烟尘紧紧皱眉。
这次,竟是连渔阳都反了。
此时,灵寿县中的一座府邸中。
梁约端坐在案前执笔书写,只是脸上满是沧桑憔悴。
突然,门被人毫无顾忌的推开,梁约瞪视了来人一眼,怒道:“你来作甚?”
来人笑着看他脸上慌张的表情,道:“好歹我们现在也还在是一条船上的,再不团结点儿,恐怕是命不保夕了吧。”这就是最近让朝廷众人谈之色变的叛贼——齐哲。
梁约咬咬牙,放下了笔,将摊在案面的纸张叠好放进衣袖中。
齐哲好奇地看了一眼,问道:“你刚才写的是什么?给我看一眼儿。”
梁约不屑地哼哼了几声:“你又不认字,给你看又有什么用?”
齐哲转过头,道:“那你念给我听?”
“鬼才念给你听。”梁约站起身,说着就要将齐哲推出屋外。
“诶诶诶……你别忙着让我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齐哲反手就拧过梁约的手腕。
梁约吃痛,刷的就将手从齐哲手中抽出,而后恶狠狠的瞪着齐哲:“说!”
齐哲眼神立刻变得严肃且锐利了起来,“朝廷派了封华前来讨伐我们。”
梁约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齐哲道:“他已经进至东垣,与我们的军队在沱水边对峙呢。”
梁约一下子就变得格外的心虚了,什么也不答,倒是齐哲在一旁说个不停:“封华刚刚加急行军至东垣,一路上兵马劳顿,恐怕还要修整一日后才会打过来。我们兵强马肥,这几日在灵寿和苦陉两地也算是扎了根,应该守得了。只是岷岗义卫那边还要麻烦一些,就怕他们突地就被朝廷招安了,结果在后方就把我们反了。虽说姜延已经去了蓟县和何佑他们谈判,但我还是怕他一个人搞不定,郡守大人,何佑和范豪那里就交给你和姜延了!”齐哲一口一个“我们”,很是亲热。
就如齐哲所说的,梁约与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现在这条船快要翻了,他们俩人必须想一个办法活下去。但是这条贼船是齐哲硬逼着他坐上去的,他在心底可是不想与这个莽夫同流合污。
“今夜,我们趁着乘着封华刚驻营地,打他个措手不及!”齐哲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只是这次来的人竟然不是董威那厮,真是好生无趣!我这辈子就投着和董威一战来过活了。”
“那我怎么办?”梁约对他嗜战的模样既是无语也有畏惧。
齐哲紧紧地盯着他,彷佛甚为苦恼:“不是告诉过你吗?今日你就前往蓟县,看着岷岗义卫他们。”
“是、是……”梁约点头。
齐哲驾马而去,想必是去了营地让人做突袭准备。
齐哲走后,梁约就叫来了五位信使到府中,将他方才在齐哲眼皮子底下藏住的信件交给了他们,希望有一个能够逃出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吧。
封华营中,帐外鼓声大作。
来人报道:“禀告将军,叛军正乘艨冲欲突袭我营!”
封华蹙眉,连忙起身拿过桌上黑甲头盔戴上,疾步走出帐房,看到沱水上确有二十余只黑漆漆的怪物,在水中矫健的疾行。
刚至东垣扎营,军士们疾行疲惫,自然松懈。不过,他也早有准备,封华喝道:“快,派弓弩手于岸上放火箭,阻止他们第一批军队。”
艨冲只是突袭渡水的战船,为的是发一个开战的信号,必有大的招数在后头。先解决了这些,趁士气高昂之时快速抢先渡岸,夺取先机。
“报告——我军派去的艨冲战队已全部覆灭!——封华的军队已经渡到岸上来了!”
齐哲笑了笑:“那就好,让他们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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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封华军队节节败退,叛军联合岷岗反军已攻占东垣,行至石邑。
半夜,瑞城、御史大夫府。
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犹可看出马匹本是白色,但因连日的奔驰已经被尘霜遮住了本来的颜色,变得脏污不堪。
马上驿者停到了府前,随即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被竹筒保护得完好的信件交到了管家手中,然后垂下了手。
那匹跟随了驿者只有半月的马匹竟然蹬起前腿撕心裂肺的一声哀鸣后,一头撞向了御史大夫府上朱红的围墙上,鲜红的血液再次将墙面染上了一层红色。
莫紊轻叹一声,问道:“他还有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