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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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忻，乖，不要吓妈妈，你看，苏宁哥他没事呢！”苏怡婷刚才还悬得老高老高的心，在这一刻稍微落下了安处。上天保佑，苏宁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一定自有福气庇佑。
“对，我要马上去见苏宁哥！”易忻哑着嗓子无声开口。
两三天后，两家人欢天喜气回家庆贺俩个调皮的孩子安全无虞归家。
一礼拜后，苏家夫妇带着苏宁再次前往医院。却被告知，苏宁在水里的长时间淹溺，的确损害到了脑补神经，还好只是稍微脑袋不清楚而已，自理能力一点都不会受到影响。
高级知识分子出身的苏家夫妇无法接受自己前几天还满心盼望的宝贝儿子因为一场水库之行断送了将来一生。哭天抢地过了没用，一夕之间头发愁白了许多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全心全意带着苏宁全国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花很多钱，仿佛只要不放弃治疗，就还有挽救的一丝希望。每一回都抱着虔诚的希望，最终还是有多少回希望就会有多少回失望。最后一回，连苏宁都差点被拐去，这差不多更是要人命的事情。苏宁自己还无知无觉，苏氏夫妇俩惊惶痛苦了好几年，昼夜流着泪守着苏宁，幸亏苏宁没出大事，不然夫妻俩非疯了不可。
苏家庄出了这么一桩大事。风凉话谁不会说。作为当事人的单身妈妈的苏怡婷以前还仗着一身本事和脾气，都私底下悄悄议论。趁现在，落井下石的开始肆无忌惮地造谣生事。
“说不定就是克夫的命格，才被自家男人给抛弃了！”
“谁说不是，什么样的妈生出什么样的仔，那小兔崽子狗眼看人低，现在把苏宁那小子陷害成傻子，谁跟谁一路啊！”
“最可怜的还是属苏氏夫妇俩啊！真是好心没好报啊！反被雷亲，这世道······”
“苏宁那小子以前还算是村里的一根好苗子呢！”
“夭寿啊······”
更难听的都有。
好多个晚上苏妈妈抱着易忻哭了一整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经常眼睛都挣不开了。
苏氏夫妇明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怪在一心母子俩身上。但是，心里的委屈和苦痛无处发泄和挽回，也无心再像以往一样站出来为苏怡婷辩护什么。甚至为了逃避，有和易忻母子俩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苏怡婷却始终坚持不搬家。
2000年，五年过去，苏家夫妇俩终于对于苏宁的脑袋好转绝望。只是夫妇俩对未来的全部希望也跟着一起慢慢消磨和葬送在这五年的岁月里。
这一年，苏怡婷带着已经是五年级学生的易忻，再一次跨进苏家大门。
对着苏氏夫妇的怨恨难解的眼神，苏怡婷带着易忻直接跪在地板上，开门见山。
“易忻，你现在是个小男子汉了，你自己跟苏阿姨说要怎么偿还以前最疼爱你的苏宁哥？”
“苏爸苏妈，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再原谅我了！我也不敢乞求你们的原谅。”易忻刚一开口，眼泪又刷得一下出来了。
“我妈妈说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生儿子，苏宁哥就是我的亲哥哥，要一辈子照顾呵护的亲哥哥！我知道你们一定嫌弃我，我也讨厌我自己，为什么不是自己代替苏宁哥受这份罪！”
“苏爸苏妈，我也不乞求你们的相信，但是，我会以我的行动来证明，我真的会一生一世来照顾苏宁哥，来代替孝敬你们的。”
“我知道我说后悔也没有用，甚至你们恨不得我死了才好，我也想着我死了才好，可是，就像妈妈说的，我死了，就再也没人会一心一意照顾着苏爸苏妈，会一心一意爱护着苏宁哥，我就不敢······”
结仇容易解怨难。
任是苏怡婷和易忻多么掏心掏肺地表达自己想尽自己生命的全部来偿还，但是，儿子毕竟是别人的，自家的儿子却是因为眼前人遭罪，心里的苦和怨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因为一番话消弭？
作者有话要说：
☆、三、
“妈妈，地板上那个哭得好伤心的蜡笔小新认识我们吗？”本来在卧室里休息的苏宁因为楼下的声响而被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迷糊地走下楼。
五年时光眨眼而逝，以往被易忻说成“瘦竹竿”的苏宁，虽然跟着妈妈到处看病求医，却因为好吃好睡，少去了以往淘气游玩的时间，身上多长出了不少肉来，皮肤也越发白净，唇红齿白、明眸秀眉，远看着就好像在观赏一幅中国古代水墨画。宁静隽永中透着一股舒服的满足。如果不开口说话，谁也看不出眼前这个气质清新俊逸的男孩子脑袋不甚灵光。
“苏宁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忻啊！”易忻胡乱擦了擦一脸的泪水，满脸的伤心和震惊。
“我最后悔让我家宁宁认识你这个小灾星！”苏妈妈爱子心痛，气愤难消，人民教师发狠起来也口不择言。
苏爸爸皱紧眉头，狠狠吸了一口烟，撇开目光，站在一旁不说话。
苏怡婷泪眼模糊地看着原本富得流油的易忻在短短几年内瘦的不成样子，原来任性骄纵的性子也被折磨成沉默抑郁的样子，小小年纪就要一生痛苦地背负起赎罪的道路，心里的痛苦绝对不比苏爸苏妈小。
这一场灾难，毁了的绝对不仅仅是苏宁一个人的未来。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再为跪在地上的儿子求一次情？说一句话？
这些年，她也反复责怪自己，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那么在乎自己的事业，那么在乎要给小忻一个金钱无忧的未来，不把小忻一直都放养在苏家，是不是这一场悲剧就不会发生？她恨，恨老天把上代的怨恨都报应在了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苏宁哥变这样，都是我的错······”易忻拿起苏宁的左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苏宁哥你打死我好了！都怪我······”
“你走，我才不要你做我的儿子，我不需要，你苏宁哥也不需要你······”苏妈妈心痛难当，狠狠推着地上的易忻。
“我不走，我要守着苏宁哥······”任是苏妈推攘，易忻跪在地上就是不肯挪一步。
“妈妈你不是说过，女人哭泣最难看了。女人只有微笑的时候才能见到漂亮的星星。妈妈，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也要哭了······”苏宁看着哭哭啼啼的一群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胸口痛痛闷闷的，眼眶也有着慢慢发疼发热的感觉。
其实泰戈尔原话是：如果你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那么你也将失去璀璨群星。
苏妈妈立马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妈妈才没有哭！刚才那是因为沙子吹进妈妈的眼睛里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小忻，我最喜欢的蜡笔小新！可是你变得好瘦啊！都不像我最爱的蜡笔小新了，你肯定是因为不满我叫你小忻故意变瘦的······”苏宁一脸不满地抱怨着，脑袋不灵光了，不代表记忆力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你要我打你巴掌啊？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你还在生我气，真小气，要气那么久······”
往往最无心的话语其实也是最刺伤人心的话语。
苏宁短短几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各自偷偷垂泪。十三四岁的少年，应该是叛逆而嚣张，一副天底下老子最大的神采飞扬；应该是自尊又敏感，任何人都说不得打不得的又固执又倔强；怎么还会是几年前小孩子一样的口气？
从前梦中期盼的宝贝儿子的锦绣前程，跟小美人鱼儿的命运一样，只能当做是一场梦幻一样美好的泡沫，永远地消失无踪。
不认命又能怎么样？这些年最终得到的，到最后，还是只能认栽。
苏妈想起以前还一心一意扑在语文教师道路上的时候，在课文里教过这样一句话：
不要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
那时候的她还全心全意为底下的小孩子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过这句话。
不要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那些错过的和无法挽回的事情上，那样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会使你自己的现在和将来变得更糟。
她也知道，现实中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不幸在不停地发生，很多都是难以预料的。她也明白这一切要怪，也只能怪命运无常。有句老话常在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上帝总是冷冷地站在人类命运的最高端，变幻莫测地看着匍匐在地底下的人类。哪怕是不经意间地轻轻一翻手，人生也许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转弯。
这些年，自己和老伴挣扎过，埋怨过，恨过，怒过，最终还不是无事于补。
这是命，怪不得他人。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同时也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看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是这样，也并不代表不希望儿子的未来能在慢慢的出现转机和一点点的变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
眼前的苏怡婷哪有一点昔日搬过来时候的漂亮风光，易忻又哪里看得出往日的嚣张可爱？那一场灾难，葬送未来的轻松和快乐的，又岂是自己家苏宁一个孩子？
三个大人看着眼前两个孩子似曾相识的拌嘴情景，心里都有一种久违的阳光缓缓地照耀着，熨帖了心里那非一日之寒的冰冷和阴暗。
相信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两个孩子的羁绊都深刻到无法轻易隔断的；即使是最无情最残酷的时间也不能。但是，时间却的确能够缓缓治愈人生各种或深或浅的伤痛。
也许发生这样的悲剧的两个小孩的未来，不应该交给理智的大人们来强制性地选择他们走下去的道路，而是，交给孩子们自己去选择，去努力。
三个大人彼此对视的眼神里都有了一种宽恕和原谅的光辉。不幸的发生，一味的指责和报复未必能够大快人心，反而只会使怨恨越结越深，而心中的善良和宽恕的力量，却可以使不幸慢慢地被新的幸福稀释，从而有了获得新的幸福的可能。
现在，就把剩下的时间，交给这两个孩子吧。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苏宁一副我是宰相，肚量大能撑船的模样。
“妈妈，还让蜡笔小新住我们家，对不对？”
这么多年，儿子的记忆有了逃避和选择性，有些事情已经忘光了，有些事情，例如喜欢和拥有，却牢牢占据心中，不曾随时间流逝丝毫。
罢了，也许这就是这两个孩子斩不断的羁绊，尽管布满了疼痛，却也能感受到包裹在疼痛之外的那层厚厚的满满的温暖。
“苏宁哥，我从来就没有生过你的气！以后，换我保护你，好不好？”易忻紧紧拽着苏宁的双手，急急求对方收下自己的心意。
“谁说你没有生气过？6岁的时候，是谁因为一次尿床被发现就牢牢一个月就对我不理不睬？”
苏宁哥，谁说你是傻瓜？有哪个傻瓜记忆力那么好？会把别人的黑历史记得那么牢？以后再让我听见谁喊你傻瓜，我第一个揍死他！
“苏宁哥，都那么远的事情了，你还记那么清楚做什么？”
“因为你是我最喜欢小忻啊！”
“苏宁哥，你果然没有把我忘记！”易忻紧紧搂住眼前的十三岁少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第一次尽情宣泄这几年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惊惧、委屈、不安以及悔恨。
“蜡笔小新可是从来不哭的，一哭就更丑了！”苏宁拍拍胸口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而且，像妈妈说过的，也看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