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肯河,为我们泣血的爱情作证-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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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这天,好不容易全家人能凑齐了,更难得的是常书记也得到了半天的空闲,便在楼下摆上了一次家宴,用常姨的话来说,是要“好好地塞上一顿团圆饭”。家中原有的厨子不够用,大姑爷丰继中从自己单位调来一个厨师帮忙,总算把常姨开出的一份复杂而荒唐的菜谱落实,也就是说,做出了十八盘似是而非的“过年菜”。在席上,凤友跟厨师与杂工一样,是不能入座的。他把常姨推到了桌前,坐在主位上,就要垂手离开,常书记却朝他招了招手,指了指常姨身边的位子,意思是要他坐在那儿。常姨不喜欢别人占他的先,本来要发火,把凤友远远地赶开。忽见凤友胆胆怯怯,说什么也不敢坐过来,立时来了表现自己的冲动,大咧咧地说:“嗨呀,你个臭王八犊子,你怕我吃顺嘴把你吃了啊?快坐这儿来,再哆嗦瞧我不扒了你的皮!”
凤友这一入席,三个女儿没说什么,那三个姑爷可受不了了。那个师大学生李英,登时就要把筷子摔了离席而去。他虽说还没跟红涛成亲,却自认为是常家当然的娇客,未来最受庞的姑爷,以学问、以身份、以想象中的地位,怎么能跟这样一个穷酸要饭的小子同席?二姑爷钱明义冷笑一声,等着李英发作;他好看个热闹。是丰继中年纪大,社会经验足,知道在这个时候谁表现得体,谁就能得到岳父的好感,便以最明显的动作,制止了李英的发作,把熏黑的不脸一扬,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凤友,微笑道:“怎么样,还过得惯吧?没想家吧?”语气像极了一个省级干部对灾民的慰问。常书记坐在那边,不说话,不笑,没有什么态度,因而,他所要说的话,所有可能作出的表情都让大姑爷给作了出来。李英突然说:“屯老二进城,腰里别根麻绳,哎,我说,你那麻绳哪儿去了?”他的话,还有他的神情,完全是莫名其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句,但是,他不在乎。别人都愣目愣眼地看着他,他却不再吱声,继续吃着自己的菜了。在三个姑爷中,钱明义是心思最重的,决心引着三个姑爷向凤友发难,表面上是拿他开开心,实际上,是要显示一下自己的学问和脑筋。盯了凤友好一会,他才发问:“你到底姓什么”凤友一惊,嗫嚅道:“姓…姓姜……”“不对。”钱明义厉声道,“你不姓姜,我看你有点像费祥的弟弟!”凤友急忙声辩:“不不不,我不姓费,不认识费…费祥……”钱明义正经地说:“你不姓费,单名—个物?”凤友道:“不,我不是费物……”桌边的人都笑倒了,常姨笑得一口菜喷出,都喷到了凤友的脸上。凤友呆在那里,没有擦脸,也不知他们都在笑什么。从那以后,常家的人再不叫他别的,都管他叫“费物。”
“哎,我说费物,你站起来。”钱明义指示。凤友听话地站了起来。这时,他穿着常家服务员穿的那种制服,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置于听从吩咐的地位,一听那种命令语气,不由自主便要尊从。钱明主满意地一点头:“好了,你给我们唱一首祝酒歌。”凤友的脸腾地红了,眼睛在那三姐妹身上扫过,小声道:“我…我不会唱歌。”这时候,他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他真愿意在那三个姐妹面前表演一番,引起她们对自己的好感,特别是,引起那个红涛对自己的注意。现在,红则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小丑表演。红怡看的,是自己的丈夫,露出满足的、专注的神情。而那个红涛则垂着眼皮,谁也不看,对凤友根本没有半分的兴趣。凤友真想大声说出一句惊人的话,让她抬起头,对他睁开亮晶晶的眼睛。为了她能看自己一眼,凤友愿意作出他所能做的一切。“胡说。”钱明义更一本正经了,“费祥的弟弟怎么不会唱歌?快唱,唱好了,我给你吃这块肉。”他把一只红烧狮子头夹起,在凤友眼前一晃,像是在逗一条领养的狗。常书记皱起了眉头,常姨也喝斥道:“明义,别你妈的胡闹!”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凤友张大了嘴,极高极响地唱了起来。他的声音,没有一点训练,而且,起的调门是那么高,一下子,他的嗓子唱劈了。闻声而至的厨师和警卫等人,站在门口看着他,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常家的人都笑得不成个儿了。凤友这才收住。他发现,只有红涛一个人还是那样沉静地坐着,没有看他,也没有一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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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明义的招数达到了目的:凤友虽然又人了席,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感觉。现在,他不过是一个最低下的仆人,一个没有了起码人格的服务员,一个受到赏赐的哈巴狗之类。所以,席上的人再也不拿他当回事,连常姨都懒得跟他说话了。喝酒喝到最热烈时,李英不服气钱明义刚出的风头,就出了一道题来考他:“你说,一吨铁沉,还是一吨木头沉?”钱明义以他反应奇快的脑子,脱口而出:“当然是一吨铁沉了!”丰继中急喊“是一般沉,都是一吨嘛!”李英冷笑:“不对。是木头沉。知道为什么吗?”众人问为什么,他说那是因为,木头在空气中排出的气体,比一吨铁排出的要多出不少呢。到底多出多少,他说他记不清楚了,反正是有好多好多—个。“四点六斤。”凤友突然说。他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连他自己也呆在那里。本来,他是没有资格插嘴讨论的,更不应更正傲气冲天的三姑爷的话,那简直就是造反,就是跟他作对,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问题是,他太想表现一下自己,太想引起那个神秘的三闺女的注意,总之,他太想让她抬起眼来看看他,哪怕就看那么一下子也好。为什么呢?他不知道!
话一出口,他知道自己惹了祸,脸都变了,忙低下头去,等待着最可怕的处罚。李英气得把眼镜推了又推,恨不能用它直接砍下凤友的头来,喝道:“你个臭屯老二,小要饭的懂个屁!要你插嘴!”但是,凤友那轻轻地一句,便使常家人都意识到,这个小子决不是轻与之辈,至少是,不像原先想的那样不过是个小小的、土土的、连自己名字可能都不会写的打工崽了。红则与红怡都惊叹了一声,常姨骂了一句:“这个臭瘪犊子!还真行啊。”连常书记都意味深长地看了凤友一会,虽然无话,却也显出了心中一动。丰继中摸了一把小脸,眼睛便水汪汪地对着凤友笑了,说:“我看你还是满有知识嘛?是自学的?看过什么书啊?”对旁人道:“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要我看……”钱明义冷笑道:“瞎猫碰死耗子,让你给蒙上了吧。我问你,费物,上过几年大学,看过几本外国名著?既然都没有那你就把臭嘴给我闭住。”然后,再不理他,又跟丰继中、跟李英、跟常家的人高谈阔论起来。
凤友低头吃饭,急于结束,好赶快离开。但是,好像有一道目光朝他这边射了过来。他觉得,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常家三闺女!他的心剧烈地一跳,差点没跳出来。他把眼皮抬起,偷偷地朝那边急看,却发现,那个常红涛仍然正襟危坐,默默在吃着东西,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就是那样平平静静地活着,与屋里的任何都没有任何的关系。她的眼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心灵的深处,不可能朝着什么地方看,更不可能去看凤友。可是,凤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为什么,到现在还觉得她那目光的锐利?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浑身发热,耳朵后面像有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催着他做出点反应。这时候,李英正同钱明义争论美国欠了联合国多少会费。李英坚称是“一千万美元,只多不少。”钱明义认为“怎么着得到一亿美元,还不算利息呢。”凤友反抬起头,看着他们,把筷子放下了。这时候,他的眼睛睁大了,毫无畏惧地看着一切,因为,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催着他,让他沉重地、用一种他从没有过的声音说话。于是,他说道:“总共是十二亿美元,但是,美国总统到联合国演说,提出了一个条件:可以讨价还价,只交八亿,否则就一分不交了。”
说完这些,他就因为害怕、因为羞愧死了,但是,他却红着脸,流着汗,直直他坐在那里看着所有的人,就是不敢看他最想看的那个三闺女。是常姨的一句话救了他:“兔崽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过呢,还真是那么回事,我好像也听说过,是这么一个数!”丰继中又敬了凤友一杯酒,显然只是为了拿他开心,让他说更多的傻话,好用来下饭。到此时,凤友已经喝了三杯酒。这是那种名贵的五粮液,货真价实,劲道很大,绝不是凤友以前喝的所谓“白酒”能比的。他觉得肚子里那么热,心里那么舒服,不笑是不可能的,不大声说话是不可能,不朝着常红涛那么用心地看上一眼,更是不可能的了。恰在这时,红涛真地把眼光一斜,朝他这个方向扫了一眼!凤友觉得,整个地球都随着那目光多转了一圈。他忽然自己倒了一杯酒,很响地喝干了。众姑爷正“讨论”改革与反腐败的关系问题,凤友想插嘴,让李英给喝住。没想到,一直不说话、不表态的常书记,忽然发言了:“你说说看,到底怎么样,才能制住腐败?”
只这一句,顿时使全席上静无一声。所有的人,包括常红涛,都惊异地看着凤友,不知他有何德何能,引起了常家一家之长的注意,要把这么大的一个题目交给他。在他们的感觉里,就好像医生把手术刀交给了扫厕所的,司机把方向盘交给了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对他说:“你开吧,开吧,因为,我知道,你有驾驶本。只是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有的。”凤友的脑袋,嗡地一声,差点没昏过去。他只觉得心血急涌,胸口难受,激动得喘不上气来。但他拼命地喘着,拼命地说着,把自己想过的和没想过的都说了出来。他不是要发表自己的观点,而是要让常红涛听听他的声音。那是一个男子的低沉的、模仿性的声音,虽然打着颤,虽然发空,而且听上去那么沙哑断裂,他却不能不说,不能让它忽高忽低,忽短忽长,朝着她那边投了过去。他感到她的目光那么尖锐,那么明丽,整个的屋子,所有的饭菜,忽然都没有本来的意义了;它们,都是为她而存在的。如果她闭上了眼睛,再不看的话,所有的一切,包括凤友本人,都要永远地消失了!
凤友说完了,常书记点点头,再没有别的表示。李英要喝骂,常姨拍着巴掌,先骂道:“这个王八糕子,说得还真对我的心思!”丰继中也表示“说得深刻”,又敬了一杯酒。红则跟丈夫一起夸凤友,红怡则随丈夫一道,想说出反对的意见,却又觉得凤友说得太好,实在没有什么可反对的了。凤友只看着红涛一人,只等着她发表意见。红涛的眼睛,看着桌面,静了好一会,忽然站起来。她不看凤友,也不看任何别人,把手中的餐布往桌上一扔,皱着眉头,轻声地、十分不满地、鄙夷地说道:“弄这么一个小丑来,真是无聊。”话一说完,一转身,无情地走出去了。
凤友像是给当头抽了一鞭子,顿时怔在那里,脸上泛起了几道血印!
从那天起,凤友在常家人的心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