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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青铜-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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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只能默然的望着那人被带走,被用刑,被吊在城楼上,什么都做不了,沈常德的地盘,容不得他一个势单力薄的团长造次。
  
  院外一声枪响,他像是被赦免了罪行的囚徒,四肢百骸都轻松下来,他明白,江坤城到了。
  
  江坤城带着一支小分队毫不费力的解决了院里院外的看守,翻身下马,快步奔进来,一脚踹开门。
  
  如今他的仇人就在这里,这个机会,他等了两年,拼了两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步一步的爬到如今的地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手刃仇人。
  
  元清河知他心中所想,默默的退了出去,终于得了自由活动的时间,他脚步沉稳,念头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人身边。
  
  赵长华在他身后像恶作剧一般笑道:“元清河,听说了吗?我们的参谋长,今天早上就被孙师长秘密处决了,在城郊乱坟岗,活埋。”他加重了末尾两个字,挑衅一般看着元清河和江坤城。
  
  头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开,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身形晃了一下,没有回头。
  
  江坤城跟着李今朝打了两天一夜的仗,好不容易稳住了那边的局面,不眠不休的赶了过来,此刻已是疲惫至极,憋得眼睛通红,他一把揪住赵长华的衣领,喝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浓云密布的天空开始飘雪,仿佛试图用虚假的白掩盖这世间的一切丑恶。
  
  石诚被绑了双手,笔直的躺在坑底,茫然的望着漫天飘飞的鹅毛大雪。
  
  那些凛冽的风雪好像变得温和,变得有了生命,狂乱的飞舞,无声的哀泣,像极了那年梨花树下被震落的洁白飞花。
  
  他想起了那时那人落寞的身影和悲戚的眼。
  
  蓦地,那些飞花又变成了竹林之中燃烧的枯叶,那些迷离的光点,下成了一场火雪,如同一个个翩跹起舞的幽灵,在空中飘浮片刻,然后熄灭。那人抱着去世的爱人缓缓抬起头,那茫然空洞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在漆黑幽深的竹林中迷路的孩子。
  
  那表情,让人心疼。
  
  很想从背后拥抱他,告诉他别怕还有我。
  
  很想执起他的手,带着他穿越茫茫迷雾。
  
  很想带着他逃离,逃离近乎绝望的人生。
  
  而那个时候的石诚,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漠然的看着那人眼中最后的一点温情,慢慢寂灭,凝冻成霜雪。
  
  直到大彻大悟,方才悔不当初。
  
  冰冷的泥土和着雪团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石诚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他茫然的看着那两个站在土坑上挥着铲子忙碌的士兵,因为逆光,年轻的士兵面目模糊,只是隐约能听到他们的调笑声。人类总是热衷于自相残杀这种事。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挖这么深的坑,石诚想,对于一个奄奄一息的并且被捆绑了双手的人,还有逃生的可能吗?况且,他已经不想逃了,他已经累了、倦了、感觉冷了、想回家了。
  
  他静静的躺在坑底,坑底的泥土是湿润而温暖的,与外面那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世界截然相反,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在这个冷硬的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那个人,到最后,毅然决然的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没有丝毫留恋的眼神。
  
  该回家了……
  
  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小院子,聒噪的蝉鸣、婆娑的树影、落了满地的洋槐花、翩跹的蝴蝶、澄清碧绿的藿香茶、未完成的石狮子……
  
  遥远得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光景,好像是前一世的记忆,好像,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未发生,他还未遇到那人。
  
  更多的泥土落了下来,他闭上眼,感觉到周遭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温暖,他心中剩下的,只是一种叶落归根的宁静,与勘破世事的安然。泥土好似一条厚实的幕布,正在缓缓的合上,宣告着他的人生谢幕。
  
  曲终,人散,只留他一人,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活埋。
  
  雪……
  
  四野一片寂静,唯有铺天盖地的雪,悠然飘落,似乎将他每一个动作都放慢,跟脚下急促的马蹄声形成强烈的对比。
  
  快一点,再快一点,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自己,可是无论他以怎样的频率挥舞马鞭,他与那个人之间,都始终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那人在开满血红花朵的彼岸渐行渐远,而无论他怎么加快速度,始终都无法追上他的脚步。
  
  城郊乱葬岗?那个精明了一生一世算计了一生一世的人,最终的归宿怎么可以是那样的地方?!没有人为他送行,没有人为他哭泣,甚至,连一尊薄木棺材都没有,他就那样,一个人躺在黑暗的地底,在令人绝望的孤独和窒息之中死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旦想起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心就会痛如刀绞。
  
  明明是讨厌他的,明明最初是想报复他的,明明……明明当初他心中有一部分,随着璧笙的离世,早已枯萎腐败,不懂得再爱,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片荒寂的土地再度被注入清泉,在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花开成海——是那种血红色的丰蔚秾艳的毒花。他终于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他终于又活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带着一个完整的人应该拥有的喜怒哀乐和爱恨情仇。
  
  到底是谁把谁拯救?
  
  假如他的重生要建立在那人毁灭的基础上,假如心中那片花海再度枯萎成荒漠,假如再多经历一次那样撕心裂肺的失去……他会不会走向彻底的灭亡?
  
  也许如同上一次那样,这一次也注定要失去。
  
  再然后,隔了许久,久到那人在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一个逆光而立面目模糊的黑影,久到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都被漫长的时间所吞噬,久到他搜肠刮肚再也寻不出一丝他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存在的证据,也许到那时,也就不会心痛了。
  
  可是,他绝对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就如年少时那场他无能为力的悲剧,他决不容许,在他的生命中再发生一次!
  
  天地万物好像都死去了,成了没有生命的灰白色,唯有几块倾斜的残缺墓碑出现在白茫茫的天际尽头。
  
  近一点,再近一点……
  
  元清河直接从飞奔的马背上跃下,顺势在厚厚的积雪上滚了两滚,飞快的爬起身,在一片凹凸不平的雪地中寻找那个人的终点。
  
  乱葬岗的边缘,有一个覆盖着薄雪的孤零零的土丘,旁边的地面上布满凌乱的脚印和黑色的泥土。他几乎连滚带爬的奔过去,以他这一生都未曾有过的狼狈姿势。
  
  他在下面!
  
  他就安静的躺在这下面!
  
  他浑身都在颤抖,像一个赎罪的教徒,虔诚的跪在地面上,用双手一下一下的挖开那还未冻结实的泥土,好像在一下一下的挖开长久以来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填充物。
  
  他没有工具,即使有,他也不相信那人已经残破不堪的肉体还能经得住铲子铁锹等锋利物的摧残,他没有足智多谋的头脑,没有谨慎周密的思维,他什么都没准备,什么都没有,唯有一双不住颤抖的手,一颗从来没有对那人表现出丝毫温情的心。
  
  他想起那人假装醉酒被他戏弄而将计就计的留在他唇上的吻,那样的缠绵轻柔,好像如泣如诉的告别。 
  
  其实你也舍不得死的对不对?其实你也舍不得我的对不对?其实你也爱过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以我不明白的方式,悄悄地,爱过我对不对?!
  
  回答我!你这个总是假装一本正经的混蛋!
  
  那样肆意玩弄我,之后就想拍拍屁股不声不响的从这个世间消失?天底下还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这混蛋!
  
  他的内心激烈汹涌澎湃成海,恐惧颤抖的灵魂无处安放,他像发泄一般拼命刨着泥土。终于,他浑身一颤,动作停滞了那么一秒。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被捆绑的双手,指甲尽数被某种残酷的刑具剥落,只剩下纤瘦无力的十指,如同取暖一般交错的合拢在一起,空洞的指尖沾满黑色的泥土和同样黑色的血迹。然后是一件灰色囚衣,被粘稠的血凝固在身体上,平常那么整洁干净的一个人,到最后,竟然连一身光鲜体面的衣服都没有。
  
  再往上,他刨干净泥土,像是完成一件举世无双的珍贵雕塑一般,一点一点的将那人苍白干净的脸摹刻了出来。
  
  那人表情安详的躺着,两剪长睫宁静得犹如栖息的蝴蝶,毫无血色的嘴唇紧抿着,唇角竟然扬起一丝微妙的弧度,似乎到最后一刻还在微笑,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的笑着,面对那苍凉悲壮的人生。
  
  他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指长久的颤抖着,放在他微微上翘的唇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跳停止了,他觉得时间静止了,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他活着的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那手指上的触感,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觉得整个灵魂都坍塌了,身体亦随之软倒下去,他侧躺在自己用双手挖出来的土坑里,躺在那人身边,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有了重量,毫不留情的砸在他身上,要将他一起活埋。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茫然的望着那人的平静微笑着的侧脸,视线一片模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自眼眶中划出,就如同长久盘踞在心中的璧笙离开的那晚,不由自主的,眼睛先起了反应。
  
  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搂抱他了。
  
  他拥紧了他,灵魂化成苦涩的液体,充溢了他整个空洞的胸腔,从眼中奔涌而出。
  
  他不停流泪,他听到自己用绝望的颤抖的声音附在他耳边说话,反反复复的,只是那么一句:“求你,别死……”
  
  求你,别死,别离开我,别让我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生离死别,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没有你,这残酷的人生,我要来有何用?
  
  还不如,在此时此刻此地,和你一起长眠,一起被这样温暖的泥土活埋。
  
  他为他解开绳索,试图将他一双冰凉僵硬的手放在胸口取暖,他急切的撑起身体,吻上他干裂的唇,舔舐着他口腔里的血腥味,他近乎贪婪的攫取那个人完全冷却之前最后的一点温软,仿佛那微不足道的热量能够温暖他饥寒交迫的灵魂。
  
  蓦地,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在他唇间轻拂而过。
  
  他像浑身过了电一般愣住。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轻轻的,试探一般再度触了触他紧抿的唇。
  
  不是错觉,虽然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确确实实是属于活人的温暖的气流,而不是毫无生命气息的冷风。
  
  他像疯了一般又哭又笑,哭自己愚昧,笑自己天真,他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石诚抱了起来,像是捧着一颗珍贵的种子,下一刻就会破土而出,长成可以供他停留栖息的大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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