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第3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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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不过,为了方便动作,干脆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又去掀他的被子。在手再一次被按住时,她没有急着挣脱,而是忽然将双脚伸过去,奋力往他被子里钻。
可他的反应相当快,就在她一只脚即将滑入他的被子里时,他突然拽着被子迅速往外一带一滚,等再次平躺好后,他便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蚕茧,密不透风,令她无从下手。
漪乔有些抓狂,气得直瞪眼。可他闭着眼睛不看她,她抗议的表情他自然更看不到。
她盯了他半晌,心里哼了一声,决定转变策略。
她酝酿了一下感情,一脸凄楚地看着他,语带委屈道:“既然你这样拒人千里,又何必再回来!来了还对我爱答不理的……那方才直接走了不就干净了,也省得我扰你清静……”
他闻听她这般言辞语气,不由张开眼帘,转眸望向她。看她真的委屈吧嗒地坐在他身旁,他神色微微一滞,一时踟蹰起来。
漪乔一得空便偷瞄他那边的动静,见他的态度开始松动,不禁心中偷笑,也有心情欣赏他此刻的样子了——她还是头回见他被自己裹成蚕茧躺在床上。按说身子全被裹成一团只露个头应该很滑稽,但他这样躺着非但不会引人发笑,反倒因为全身裹着柔滑锦衾仰躺在床上,而透着出引诱的意味。
好像有一种打包好了送上门的感觉。
漪乔想到这里,差点喷笑出声。但她即刻又意识到自己眼下应该是楚楚委屈的——虽然实际上她也是真委屈——怕他看到她憋笑的样子而前功尽弃,她赶忙背转过身去,慢慢低下头,留给他一个蜷缩着的单薄背影。她觉得这个伪装很安全,想起她那个联想,方才憋回去的笑便又溢了出来,但她不敢出声,只能掩口偷笑。
祐樘凝眸看着她的背影。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肩头微微抖动,好像还在以手捂嘴。
看起来有点像是在无声地哭。
虽然以他对她的了解,他觉得她多半是在偷笑,但他想起她委屈的语气,心便软下来,又担心她真的想偏,一时间竟有些无法确定。
他缓缓坐起身,微微叹息,伸手去拉她,轻声道:“我其实原本只是……”
她眼见着他就要拉她转过身,心知要露馅儿,一急之下突然回身扑到他怀里,将脑袋埋在他胸前,强作哭腔,悲切控诉道:“真是郎心似铁啊!夫君好生狠心,不与我亲近,还总不理我……”说着话,就佯作蹭鼻涕,使劲往他身上蹭了几下。
她觉得自己真是演技浮夸,蹭够了之后,索性也不装了,抬头冲他笑嘻嘻地道:“夫君终于肯出来了?”
他在决定坐起查看时便已猜到自己会被骗,因而此刻看着她这嘻嘻哈哈的样子,不觉意外也没恼,倒是因着终于确定了这是她的小把戏,心里松了口气。
“我其实原本只是来给你上药的。”他重述了一遍方才未完的话。
漪乔闻言便笑不出来了,别过头去,赌气道:“那方才又回来做甚,左右我也不能把夫君怎样。”
他望着她的侧脸,略垂了垂眼帘,温声道:“我怕你哭。”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包蕴着言说不尽的缠绵情愫。
漪乔心中一动,沉默少顷,回眸看他一眼,随后以最快的速度跐溜一下钻进了他的被子里,倒头躺下。
祐樘这回无甚反应,倒也由着她。他熄了灯,重新躺回去,却微微侧转了身子,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漪乔不高兴,转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又使劲往他身上贴了贴,瞧着两人之间全无间隙了,这才满意。
她原本是要和他耗一耗的,但她实际上早就困了,适才沐浴完就想睡的,只是想着要报下午的仇,这才一直撑着。眼下一沾着软枕,眼皮就开始发沉,何况怀里还拥着自家夫君,安心得很,于是没过多久,她就逐渐沉入了梦乡。
听到身后的人呼吸已趋平缓均匀,祐樘小心地拿开她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慢慢转过身来。藉由窗外漫透而来的月色星辉,他垂眸凝睇着她恬静的睡容,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或许,其实原本便是隔世。
他上回这样看着她安然睡在他身旁,是什么时候呢?
眸中划过一抹迷惘。他真的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只觉那是上辈子的事。
记忆往前回溯,他耳旁便会回响起那梵乐一般的吟唱,似近又远,飘飘渺渺,却莫名明晰。而再往前追想,眼前便浮现出她满面泪痕望着他的样子。
他永世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她神情木丧,眼中是镌骨铭心的哀哀凄绝。
他平日里都舍不得让她落一滴泪的。
他说不出自己当时内心是怎样的地覆天翻。他下意识伸手为她擦泪,可手指触了个空。他想安慰她,跟她说不要哭,但声音半点发不出。他心中恸切,却流不出眼泪。
那样的梦魇,深埋入心底,盘结出满生锐刺的荆条。每每牵动,便是锥心之痛。
所以他心里有了阴影,他比以前更怕她哭。
祐樘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想起她方才威胁说要哭给他看,他眸光微动。
他心里明白她泰半是说说而已,但就是再也不忍心离去——他原本是想晾她一晚上的,打算上个药就走。可她那般说了之后,他就总担心他若真将她一个人晾在这里,她会不会夜半窝在床上哭。
他正忖着心事,便听她口中模糊喃喃着什么。凑近了听,他听见她呢喃着唤他——似乎是正在做一个关于他的梦。
他的手指在她脸颊流连片刻,旋即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耳边的鬓发,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对着她微张的嘴唇低头一吻。
他担心扰醒她,只轻轻厮磨了几下,便放开了她。他的唇瓣刚离开,便见她似是无意识地微微嘟起了嘴。他嘴角漾开一缕笑,心绪安谧平稳了些。但当他一只手揽上她的腰时,面色便沉了沉。
她真是瘦了很多。他方才刚进来时,一眼便瞧见了她那娆娆丽影。的确蛊惑,但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的消瘦。远看还不太显,等他走至床前时,就瞧得真切了些。
他往她腰里捏也并非是故意挠她痒痒,而是觉着她的腰肢纤瘦异常,他不由伸手探了探,探完便蹙起了眉。只是她当时背对着他,没看到他的神情反应。
她最近都没好好吃过饭,又兼身子虚耗过甚,不消瘦才是怪了。
他又想起她这近一年的时间里都干了些什么糟蹋自己身体的事,心里那股刚平息下去的气便又窜了上来。
但他已经从今日种种看出他在她面前真是什么脾气也使不出。两相思忖下,他决定明日再观察大半日,若是她再这样只和他装傻,那他便挑明了与她好好谈谈。
他微微嗟叹一声,小心地将她揽到怀里,又仔细帮她掖了掖被角。感觉到她往他怀里钻了钻,还一把抱住他,顺道扯住了他的中衣后襟。他以为她被他扰醒了,低头一看,发现她还香香甜甜睡着。他不由微微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又思及她的任性不听话,他眸中尽是无奈之色。他兀自思虑了会儿心事,幽幽一叹,拥着她渐渐入眠。
翌日也是难得的好天气,柔风丽日沐浴之下,舒适到骨子里。
祐樘在去往书房的路上,瞧着满目繁盛春景,步子逐渐慢下来。
今早他醒来后稍等了片刻,见她仍在熟睡,便没叫醒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了。他没有晚起的习惯,以往鸡鸣时分便起了,拂晓时便已经到了奉天门临朝。如今虽不必赶着上朝,但他已经睡饱了,又在床上赖不住,索性起了。
他穿戴盥洗好之后,又用过了早膳,见她还没醒,不禁笑了笑,吩咐丫鬟仆妇们不要打搅她,想了想,又命厨房备下早膳,还细心地嘱咐要用火煨着不要放凉了。
他交代完后,便独自往书房去——他想去看看书练练字,静下心来理一理诸事头绪。
但路上瞧着沿途景致,他心中便感喟万千,步子慢着慢着,就停了下来。
他在一株披了满树半开蓓蕾的西府海棠前站定,微微抬头,凝眸看去。
娇粉掩映于新绿里,晨曦迷醉在春风中。和风拂煦,花叶婆娑。
他记得当初他写完遗诏,给她留遗书之前,看到窗外阳光正盛,葳蕤的枝叶被镀上一层浅金色,透过枝杈间的漏隙,能看到碧空里的点点云影。几只鸟雀鸣叫婉转,扑棱着翅膀沐浴在日光下,羽毛光润鲜亮。
他目下瞧着枝杈上蹦跳的三两鸟雀,便有一种此刻彼时交叠互错的感觉。这样的景致,似乎与他离去那日差不多。
他浅浅笑了笑。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在宇宙天地的轮转面前,人不过沧海一粟,何况生死呢。
他还记得,他在遗诏开头写下“朕以眇躬,仰承丕绪,嗣登大宝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他当时其实心里是带着些欣慰的。他觉得在他临死之前,能问心无愧地写下这些字句,他这一生也算是有些意义。
他留下遗诏没多久,就在极端痛苦中离了人寰,去往了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
他静立半晌,扫视了一番周围,又抬起手臂,瞧着自己的双手,瞧着淡金色的晨曦从错开的长指间溢出。置身于漫天春晖里,他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他鲜见地怔了片刻,一双漂亮眸子里弥漫起一片迷雾一般的惘然。
能重新看到人世常景,重新立于万丈红尘,他觉得恍惚又不可思议。
虽然他隐约知晓个中原因,但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望着眼前满树海棠花苞,他的眼眸幽邃似海。
春阳渐盛,照在身上便令人感到浑身惬意通泰,心情舒畅。
可漪乔却一点也不高兴。
她昨晚睡得非常好,可谓两年以来睡得最安心、最舒服的一觉。等她睡饱了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但这并不打紧。
打紧的是,身边没人了。
她急慌慌唤人进来询问,得知他早就起了,如今人在书房,这才确定自己昨晚拥他入睡的事不是做梦。
她直到现在都隐隐担忧自己这是坠入了一个逼真的梦,等梦醒了,一切都是空。
她用完早膳时已近巳时正。她原本觉得起床晚了早饭午饭可以合在一起吃,但得知那早膳是自家夫君特意吩咐备下的,她便高高兴兴地传了膳,还多吃了半碗粥。
她估摸着他大概快从书房回来了,边吃边等。然而她磨磨蹭蹭用完了早膳,也没瞧见他的人。
但她也没去找他,她就想看看她不去找他,他会不会自己过来。
于是就这样一直耗到了午时正。
因为他当初就是午时正走的,所以后来一到这个点儿,她就有些心神不宁。
这会儿她再也坐不住了,干脆亲自去找他。
这时候已经快要过了午间的饭点儿了,但朱厚照还没用膳。
他昨日回去之后,从司礼监最近送来的大堆奏章里挑出了十几本,又仔细想了想,将手头棘手之事列了个单子,今日下了早朝之后就揣着这些东西来找自家爹爹了。
解决完这些,他又与爹爹说了前几日祭祀大社大稷和祭孔的事,以及近来的边关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