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谍-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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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的药材,又是免费的诊疗,您不试试啊?”
不知哪里飞来一只胖鸽子,“咕咕”地落在脚下的水泥地上,似有些不舍地将头从肥胖的身躯中伸出,探到寒冷的地面上,啄食着什么。
刘妈看着那鸽子,心肝突然“怦怦”直跳,身子一个激灵,脑子里什么东西跟着那受冻的鸽子一起轻轻颤着。
她扬起一张不悦的脸,撇起嘴道:“女人家的病,咋试?您找怀参谋啊,去丁家桥找吧。”边说边将大门关上,从里面插起来了。
她往堂屋走着,腿上有些软,她仿佛觉得这两个人——起码那个后来的人——在试探她什么。跟着怀瑾这么久,她也愈发通透了,有时心里莫名就多了根弦。头天怀瑾往家里打电话,让自己不舒服就先休息,那一瞬她感到莫名其妙,自己并未说过身子不好,可怀瑾几时是个糊涂的人?她只顿了一顿,就答应了下来,放下电话,虽然想不通其中的原委,却也觉得她自有她的道理。她隐隐觉得怀瑾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是不是在跟自己暗示什么?尤其是昨晚上怀瑾一宿未归,更让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想了一宿,想不出什么名堂……今天这个上门来找怀瑾的人莫名其妙地问自己要不要试试药材和诊疗,她讲不清楚,却莫名地和电话的事情搭上了联系,那一瞬她仿佛觉得自己像地上那只傻鸽子,一只索套正悬在自己头上,正待自己伸头去啄食诱饵……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她的腹中没有什么墨水,也没有什么智慧去明白什么、破解什么,只是本能地给自己先前的所言所行找了个出口,女人家的病,自不会贸然找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男大夫去医治,她又怕对方将索套愈箍愈紧,便佯装被冒犯,关了门了事。
副队长边听下属的汇报边一层一层地将脸上的肌肉缩起来,最后他的整张脸皱成了一只核桃,眼里射出厌烦的情绪,“这么说那个老太婆是真病了??”
给他汇报的下属依旧夹着公文包,“要不,再找个女大夫去试探一下?”
副队长将手里的茶杯盖朝他砸了过去,“试你奶奶个腿!你这猪脑子还不如一老妈子!”
怀瑾从一个轻描淡写的梦中惊醒,梦里她站在董家老宅的楼梯口,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暗红的雕花栏杆……她看了看表,太累了,不小心睡了过去,但也才睡了不到十分钟,她拢了拢头发,将思绪拉回。
她看了看周遭,仿佛这逝去的十分钟里,世界是静止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天又一次擦黑,今晚回去吗?说心里话,她不想回去。所有牵动着她的生命的人此刻都在丁家桥这座楼里,她一刻都不愿意离开。
那个特派员怎么样了?她一下子惊起,随即又冷静下来,若是有什么进展,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无论如何,她还是迈开腿往审讯室走去,那个她其实最不想去的地方。
副队长早已守在那里,看见怀瑾,满脸堆了笑,“哟!怀参谋真是党国精英的楷模,为着这桩临时接手的任务,听说已经一宿没回家啦!”
“副大队长又何尝不是恪尽职守,早早地就在这里守着了。”
“都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副队长见怀瑾走上前来,便将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
怀瑾看了一眼这间刑讯室的中心人物——如果他还可以被称作人。一天未见,他已经被各种酷刑折磨得不成人样,和昨天晚上那个中年男子判若两人。
“得到什么有用的供词没有?”她问道。
一旁的一个审讯员停止了录音,摇了摇头,“还是早晨交代的那些。”
“哎哟,”副队长叹道,“这个人刑上得可真厉害,会不会他真的只知道这些啊?”
怀瑾的脑海中霎时浮现出一个似熟非熟的人影来,渐渐地,那个人影清晰了起来,那是几年前被打死的豆菹舫涂老板,那是条真汉子,他死前受尽了酷刑,最终还没断气便被埋了,可他始终紧咬牙关,就连自己这个不同阵营的合作者他都没有透出一丝一毫来。
“要有耐心,”她冷冷地说道,“赤匪的皮是很硬的。”
副队长站在她身边,唯唯诺诺地应着。
董知瑜闭上眼睛躺在隔离室的这张硬板床上,四周一片静谧。她毫无胃口,却要三餐不落地吃,不能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她躺在这里,却一秒也不敢松懈,谁又知道下一秒等待她的是什么?而她对自己的担心则更多地来自于自己出事而产生的一连串后果:怀瑾的境遇、据点其他人的安危、特派员那则还未来得及通知大家的任务……
关进来的二十四小时里,她反反复复地推敲着整件事,竭尽所能地去假设推理,争取在遇到情况时能够为自己开脱,至少能够不将别人牵扯进来。她想得累了,累极了,也睡不着。她突然想起快要过年了,想起1941年的那个大年夜她将怀瑾带回姑姑家的情景,想起这将是与怀瑾共度的第六个春节,难道她们过不去吗?眼泪自眼角滑落下来,会过去的,她犯起了执着,抬起手背将眼泪擦去。
安徽西北靠近河南的地界,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汉子正推着辆粪车在一条小马路上艰难地走着,路边的人无不掩鼻避让。汉子走到一户灰墙褚门的院落前,操着苏北口音喊道:“新沤出来的粪饼子!”
院里有了些动静,很快院门开了条缝,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探出头来,将门口的汉子打量了一番,“推进来吧。”女人淡淡地回了句,同样的苏北口音。
待走进了里屋,这户的主人——一男一女也顾不得来人浑身的粪臭,一把将他的手握住,“姐夫!出什么事了?”
顾剑昌终于得以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草垫子上,“小莲爹娘,快给组织发密电,安平派往玄武的特派员出事了,整个据点出事了。”
一天半以来,顾剑昌四处躲藏,终于到了妻妹在皖北的家,然而这过去的几十小时里,他在逃命、赶路的同时,也在不停琢磨着出事那一瞬发生的事,很多东西他至今无法参透,比如说那天本在后厨同自己说着话的董知瑜,究竟是怎么突然意识到据点暴露了的?
第188章 阿波罗()
晨昏之间她听到一阵揪心的呼喊; 不,不止是揪心,这声音就是自己的命; 不,她比自己的命还重。
“缪虎!你在干什么?!”怀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刑讯室的; 那个房间的中心已经不再是血肉模糊的赤空党特派员; 而是……她的知瑜。
“怀参谋; ” 缪虎脸上堆出的笑就像阴沟里的淤泥褶子; “怀参谋; 你怎么急成这样啊?我们已经有确凿的证据在手了,董知瑜就是那个给特派员通风报信的人; 她就是当晚活动中漏网的那个赤空党!”
“信是我报的; 跟她无关; 除了报信; 我还做了其他的事阻止这次抓捕行动; 你以为董旬是怎么死的?你以为开军卡的赵师傅是怎么会食物中毒的?都是我,和董知瑜无关。”
“来人啊!把怀瑾绑起来!”
她的耳鼓间不断回响着这三个字——“绑起来,绑起来; 绑起来……”她也不去挣扎; 只是近乎怒吼地下令:放了她!
放了她!放了她!放了我的董知瑜!
“怀参谋……怀参谋……”
耳边又传来刘妈焦急的低声呼唤; 挣扎着睁开眼; 竟是梦一场。
幸是梦一场。
“怀参谋,去卧房好好歇一歇吧……”刘妈的脸上尽是担忧。
怀瑾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虽然回了家; 她却无法高枕无忧,头天晚上回来时刘妈叙说的那一幕更是让她后怕,行动队队长缪虎不是吃素的,他能想起从刘妈这里寻找突破点,幸好刘妈人机灵,也幸好自己想到了这一层,早有准备。她知道行动当天所有的电话都会被录音,打那个电话,一是让别人听到刘妈病了,可以和后面周碧青的供词搭上,二是给刘妈提个醒打个招呼。
说到底刘妈只是个普通百姓,无论她多可靠也不能将事情摆到台面上明说,虽然自己与董知瑜定下了这个暗号,她也不能提前跟刘妈说将来这就是个暗号,也许危险还未发生,刘妈这边已先走漏了风声,或者让她猜出董知瑜的身份,这是万万不可的。她知道如若有一天遇到了危险,不得不开启这个暗号,她也是会想到办法提醒刘妈的。
可他们毕竟怀疑到了自己,顺着自己,恐怕也怀疑到了周碧青和董知瑜。
想到这里,她就一刻也不能再待在家里,天也亮了,该去丁家桥了。
屋外是三九严寒,屋内生着一把火,却毫无暖意。
怀瑾的右眼皮“突突”地跳着,她从不相信这些所谓的征兆,却躲不过自己不安的直觉。刑讯室就在前面了,她莫名地停了下来,看着前方门楣上那三个恶毒的汉字,她怕,怕自己的梦魇成真。
两道门都开了,远远就见一团火,在这样寒冷的空气中,连火苗也要冻住。
“你们在做什么?”她冷冷地问刑具前的副队长和他的手下,他们看起来对眼前的工作胸怀饱满的激情,连额头上都渗着汗。
跳动的火苗映在了怀瑾的眸中,却由炼狱炽焰变成了极地寒冰。
电椅上的女子睁着一双惊恐的眸子看着她。
“怀参谋,”副队长讪笑着,“我们分析来分析去,特派员正是在周碧青进店后逃跑的,周小姐……”他将一双狭长的眼睛往电椅上瞟着,“有很大的嫌疑啊。”
“好啊,”怀瑾将头上的帽子一摘,“周小姐有嫌疑,我更有嫌疑,周小姐若是那个通知特派员的奸细,我就是她背后的指使者,她的供词你们也看了,是我让她去的汤包店,与其花力气审一个小罗罗,你们审我吧。”
“不不不,不敢不敢,”副队长忙矮起身子,“怀参谋,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怎么可能怀疑到您身上去……”
“怎么不能?那场火若不是巧合,就是我们这儿出了内鬼,壹陆零刚转到我手上就出这样的事,不是我是谁?”
“怀参谋,您看这……怀参谋,卑职知道周小姐写下的担保人是您,可这么久过去了,您都没有放她的意思,卑职便揣度您也瞧着她有问题,怀参谋您这两日太过操劳,卑职也是急于求成,这不,没来得及跟您请示就要审周小姐,是卑职失职,请怀参谋大人不记小人过……”
“审问?这是审问吗?我若来晚了一步就上刑了!周小姐是抗战时期的功臣,我没放她是因为我将她的材料转给了段局长,段局长没说审她,不知现在这是谁的意思?”
副队长将头低下了几尺,“是卑职一个人糊涂了……”
“这样吧,”怀瑾重新将帽子戴上,“这件事如果就这么过了,你们心里的怀疑也是消不掉的,你对她用刑,就算把她的心挖出来她的供词也不会变,因为事实就是我让她去找的人,”怀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碧青身边,“给她松绑。”
一旁的特务刚刚把周碧青从电椅上放出来,怀瑾便拉起周碧青,“你们跟我来。”
怀瑾拉着一声不吭的周碧青,副队长和两名特务则摸不清南北地跟在她后面,一路走到了一侧另外一间审讯室,怀瑾推开门,特派员奄奄一息地贴在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