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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破谍-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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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参谋,我找你!”董知瑜的语调里,压抑不住的开心。

    怀瑾看了她一刻,“上来吧。”

    将自行车停放在路边汤包铺旁,董知瑜跳上车,怀瑾将车窗摇上泊在路边,董知瑜只觉这车里像是阳春三月,暖和得一塌糊涂。

    “什么事?”怀瑾停好了车,转头问道。

    董知瑜将手从厚厚的羊毛手套中滑出来,玉葱似的白皙指尖,依旧被冻得通红,看着像是偶获天成的美玉。边搓了搓手指,敷在脸上,边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下关煤炭港那边的慰安营吗?”

    “……听说过,怎么?”这个问题大大出乎怀瑾的意料。

    这个反应让董知瑜心中有些小小的失望,听口气,竟是有些事不关己。

    “昨天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看到日本人抓了一批中国女人关了过去,可怜死了,听司机说,都是关进去让日本兵欺负的。”

    怀瑾眸光一闪,没有接话,等着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们得把她们救出来!上午我又过去看了,前前后后只有三个日本兵把守。”

    怀瑾本是静静地听她说,看着前面的街道和行人,这会儿转过了脸,仍是低柔的声音,“你觉得我们,你和我,要把她们救出来?”

    “是!”董知瑜觉得她的态度有些不屑,甚至有些挖苦,以往她可以挖苦自己,可这一次,为着这么多灾难中煎熬的女性同胞,她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怀瑾触到她一双睁得透亮的眼睛,那里面,满是执念。

    “南京城现下有近四十处慰安所,不然我们都辞了手上的工作和任务,隐姓埋名,不是有个‘抗日锄奸团’吗?我们也组个‘慰安妇救援团’,专门解救她们,如何?”怀瑾语无波澜地说道。

    董知瑜刚刚暖和过来恢复白净的脸重又染上了一层红晕,这一次,却是为着不同的原因。她不明白怀瑾怎么可以这样冷漠和无动于衷,连一丝丝同情都不愿意施舍。

    “你若是亲眼见了,便不会这么无动于衷了!”董知瑜悻悻地说,“今天上午,他们拖了一卡车的日本兵去,排着队进那房子,”她的脸更加红了,羞辱、愤怒,末了又加了一句,“原以为大家同是女子,可以多一些同理心。”

    怀瑾转回头,往车座后背靠了去,若是亲眼所见?同理心?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她闭上眼睛,还有谁比她更有资格谈同理心吗?

    睁开眼,眸中像是结了一层霜,“董知瑜,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跟你去,也不会允许你去。”

    “为什么?”

    “为什么?”怀瑾转头看向她的眼睛,“在象棋的格局中,每个棋子都有其独特的使命,‘士’之所以为‘士’,它不能走出九宫格,不能跨出去攻击敌方,可一旦敌方棋子靠近,两元‘士’便可变换阵法,保卫主将,甚至小范围内反守为攻。‘士’若是不遵循规律,不守阵法,等敌军来临,将帅便轻巧巧成了对方囊中之物。”

    董知瑜习惯性地拧起了眉峰。

    “你和我,”怀瑾继续道,“在这一战局中,有个特定的身份,叫‘间谍’。我们的工作是利用表面的身份潜伏下来,这便是我们不能走出的九宫格,从而为我们的将帅提供情报,并且替他们做事。战争中,各人身份不同,前头有拿着枪打打杀杀的、惩恶锄奸的,而我们,则要暗藏在后方,靠我们的头脑去厮杀。救那些女人,不是你和我的工作,相反,这是触犯了阵局大忌。”

    “不错,我们的任务没有要求我们冲在前线,可眼下,可否放下军统,放下任务,放下间谍一说?我们有武器,有车,想着这些苦难的中国女人,多拖一日,她们就要饱受多少凌辱摧残?德国人、美国人都能够放弃传教士、教师的身份去保护我们的妇女,为什么今天,你我两个中国人,且同为女人,不能放下这些,去解救她们?”

    “因为我们在这场战争中有着更为重要的任务去完成!”怀瑾的声音仍是低低的,却染了一丝愠怒,“军统有军统的纪律,不是你按照自己的价值观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的!如果我们因为这个暴露或是丢了性命,对党国来说就是莫大的损失!”

    军统!党国!董知瑜可不想去管它们,她本就不是军统不是党国的人。她甚至想,自己是错看了怀瑾,究竟是没有延安那边的觉悟。

    “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你、我的性命,还抵不过那房子里十几条甚至几十条生命吗?”董知瑜抓起手套,“明天下午两点钟,下关大马路,不管你去不去,我都会去救她们!”说着便拉开车门。

    怀瑾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再说一遍,我命令你不许去!”

    董知瑜回头对上她的眼眸,冷若冰霜的寒光,她挣脱了怀瑾的手,开门离去。

第二十五章 慰安妇(下)() 
枪是军统从黑市购买的,从脱落的弹壳上不可能追踪到任何信息,这个大口罩足以隐藏脸上所有的女性特征……董知瑜在脑中将所有细节又过了一遍,紧接着她来到镜前,将半长的头发仔细盘起,戴上一顶鸭舌帽,配着身上半旧不新的卡其连身工装裤,她看上去就像机械厂出来的小师傅。

    想了想,又从箱底翻出把短柄野战刀,掀开裤腿,插在绑腿上,一切准备就绪,这就上路。

    正午时分,怀瑾在办公室踱着步子。重庆、延安的电台和报纸几乎同时报道了南京政府勾结美国古董商外输文物的事情,她知道,一场飓风就要在日军作战部和汪氏政府间刮起,而自己,必然是要被卷入其中的。

    拿起电话,拨通外交部翻译科,“我找二科的董翻译。”

    “哦,董翻译刚才身体不适,请假回去了。请问您是哪位?”

    怀瑾挂了电话,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先前想过要不要通过傅秋生帮忙将董知瑜暂时软禁起来,但左思右想又行不通,一来对外很难圆谎,容易露出破绽,二来就算关她几天,那腿长在她身上,日后她还是随时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心里有过一丝侥幸,也许董知瑜只是那么说说,若是自己坚决不出头,她或许就放弃了。然而侥幸终究是侥幸,怀瑾站在窗边,她究竟哪来的勇气?她问自己。

    董知瑜奋力踩着自行车,这一路她已是轻车熟路。自从老陈牺牲,她再也没有做过一件自己想去做的、有意义的事情,像一只牵了线的木偶,被军统摆弄来摆弄去,然而这一刻,她的心中是豪迈的,救人,救这么多人,她从来没有做过,她是紧张的,可紧张到了一个顶点便换化成莫名的兴奋,兴奋到了一个顶点便幻化成无限的豪迈和激情。她踩得飞快,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双脚在自行车踏板上不停地打颤。

    到了下关大马路入口,她停下来,等着怀瑾。她会出现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一分一秒地蚕食着她的希望,两点十五分,距离她说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这条路依旧死寂如斯。她抬头望着天空,晦暗而粘稠,搞不好晚些便要落雨,一只落单的候鸟挣扎着在低空飞过,再看表,已经两点过了二十分,看样子她是不会来了,董知瑜重新踏上车,怀瑾,军统的人,终究靠不住。

    依稀已经可以辨认出那排瓦房,再近一些,可以看到房前端着枪巡逻的两个日本兵,果不其然,前面有两个人驻守,董知瑜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自行车藏在一个草垛子后面,这一套卡其色衣裤选得尤其好,几乎和冬日里荒野上的枯草融到了一起。

    等到走近了些,她改为在地上匍匐前进,自己毕竟是一人对多人,如果能够偷袭则尽量避免正面交锋。她的花口撸子最大射程只有五十米,而要保证射击效果,她必须得靠近目标到起码三十米左右方才保险,况且她虽然受过射击训练,可这并不是她的长项。

    二十米,她借着荒草和土堆尽量让自己贴近目标,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个日本兵的脸,其中一个打了个哈欠,和另一个说着什么,另一个听罢猥琐地笑了起来,并且拿大拇指往身后瓦房戳了戳。董知瑜举起枪,另一只手托着,瞄准一个日本兵的头部,她知道打中头部的几率小一些,但却可以一枪致命。

    食指轻叩在扳机上,这是她第一次拿枪对着真人,指尖竟有些微微发抖,放下枪,调匀了呼吸,再次举起,凝神屏气,手指扣住扳机,一毫米,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可以清楚得感受到扳机上的韧劲,稳稳地扣下,子弹穿过厚重的空气急速前行,那个先前打哈欠的日本兵身子一震,倒了下去。

    董知瑜简直想给自己来个击掌,可形势却不容她有半点分神,另一个日本兵后一刻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边端起冲锋枪忙忙扫射边大叫着求援,董知瑜发出第二枪,可惜因对方移动太过频繁而打了偏,一时从屋后又跑过来一个端着枪的巡逻兵,两人一起对着董知瑜藏身的方向扫射。

    董知瑜紧贴着地面,几乎没有还枪的机会,这时候冲锋枪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每分钟几百发的速度和大容量弹匣都是她的花口撸子不能企及的,眼看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枪声也似乎密杂起来,她一咬牙,决定冲出去拼了,那样还有扳回局势的希望,趴在这里,势必要变成人肉靶子。

    就在这时,一切却突然归于寂静,看来是他们看见了自己,也许两把冲锋枪正对着自己的头颅,董知瑜想,抬起头。

    却没有日本兵,眼前是一个端着MP40冲锋枪的高挑女子,“起来!”女子轻呵道,便一扬手抛给了自己一只同样的MP40,而先前那两个向自己逼近的日本兵,早已躺在地上,一命呜呼。

    怀瑾并没有多耽误一刻,将枪抛给了董知瑜便又掉转头向瓦房奔去,这时,从瓦房里却又跑出两个日本兵,一个裤子还没整理好,一看就是刚才在里面行那禽兽之事,他们手里端的是步枪,可能是兵营里偷偷溜过来的。

    来得正好!怀瑾一阵扫射,两人还没机会吭声便倒了下去,董知瑜也快速跑到了怀瑾身边,背靠着她,端起冲锋枪,准备迎接任何一个方向出现的敌人。

    “去后面看看。”怀瑾道。

    “好。”

    正要转移,地上一个日本兵却还没死透,托起步枪对着怀瑾。

    “小心!”董知瑜眼疾手快,对着他的头部一阵扫射,又在旁边躺着的另一个兵身上补了几枪。

    两人小心转移到了屋后,确定再没多余的巡逻兵,这便又绕到了瓦房门口,不清楚里边是否还有日本人,便一左一右先贴在门两边,提了口气,怀瑾对董知瑜点了下头,两人飞速闪了进去,两只枪口在屋内扫视一周。

    这是一个昏暗的屋子,窄小的窗户紧紧闭着,屋外的一线亮光穿过窗户透进来,像是惊醒了空气中的灰尘,轻轻跳动着。

    除此之外,这屋里仿佛便再无活物,先涌进五感的便是气味,污浊的、腐烂的气味,董知瑜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强行克制了作呕的冲动。屋里并无日本兵,女人,满满一屋的女人,或坐或趟,睁着木然的眼睛看着她俩,还有些,干脆连看都不看。

    什么地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那声音来源看去,榻上有个半裸的女人,裤子褪到了一半,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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