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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流金岁月-第14章

小说: 流金岁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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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去去就回来。”

    “不用回来了,没人需要你,你走了我好搬进房间去。”

    “南孙你怎么心肠如铁。”

    南孙微笑。

    她到愿意做个无肠公子。

    祖母回来得早了,一边关窗一边骂人,骂了几句,忽然觉得南孙母女也实在不好过,

    何苦百上加斤,于是蹒跚回房去。

    晚上,蒋太太只做了一锅汤年糕,由南孙盛了一碗端进去给祖母。

    她坐下来同老妪摊牌。

    看得出老太太害怕了,脸颊上的肉微微抖动,南孙十分不忍,终于硬着心肠把整件

    事说完,轻轻作一个结论:“就剩我同你两人了。”

    老人怔怔地注视着孙女,她对南孙从来没有好感,二十年来肆意蔑视她,只不过因

    为她不是男孙,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同她相依为命,靠她菲薄的收入维持生活。

    这个孩子会不会乘机报复?

    只听得她说;“我们会活下来的。”

    南孙站起来退出,轻轻带上房门。

    蒋太太问:“你祖母怎么说?”

    南孙答:“箱子轮不到她发表意见。”

    “南孙,她是你祖母。”

    “我知道。”

    “祖父一早就过身,她有她的苦处。”

    “有我做她的出气筒,不算苦了。”

    “南孙,答应我好好待她。”蒋太太心惊肉跳。

    南孙啼笑皆非,“我像是虐待老人的人?”

    “你必须应允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对你祖母,都不得有闪失。”

    “好,我应允。”

    蒋太太松口气,“我去去就回来。”

    南孙侧脸看到祖母房门有一丝缝,而她刚才明明已把门关紧,莫非祖母听到了她们

    的对话。

    南孙送走了母亲。

    这样有把握,是因为找到了新工作,或是更贴切地说,是新工作找到了她,所以南

    孙可以要一个比较优渥的报酬。

    新东家本来是她的顾客,特别欣赏南孙,存心挖角。

    锁锁知道后,气的不得了,说了一大堆话,什么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之类,就

    差没把南孙比猪比牛。

    南孙一味死忍。

    在这么下去,她害怕三十岁之前就要生癌。

    锁锁生养后身材有点松,拼命节食,他不住抱怨,却不知道风韵尤胜从前。

    锁锁十分念旧,一有空往南孙处跑,带着粉妆玉琢的小女儿,司机与保姆在楼下一

    等好几个小时。

    照样陪老太太讨论《圣经》,畅谈灵魂升天,使老人家十分高兴。

    南孙喃喃笑骂她真有一手。

    南孙托锁锁找来一个会做上海菜的女工,早上九点来,晚上六点走,她多劳多得的

    薪水就此报销,衣着打扮仍嫌寒酸。

    但老太太的生活却安顿下来,一连举行好几次家庭礼拜。

    有一次南孙看见祖母抱着锁锁的小女婴逗她笑。

    南孙大大诧异,奇怪,老人家竟不介意男女了。

    蒋太太去了近两个月,还没回来,南孙大感快慰,体重略为增加。

    看得出她的元气在渐渐恢复。

    锁锁告诉她;“市道在进步中。”

    南孙说:“我总不能一辈子住在你的房子里。”

    “你这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新老板对我不错,环境一允许,我立即找地方搬。”

    “少废话,说真的,找到男朋友没有?”

    南孙摇摇头。

    “你要出去找呀。”

    “没有空。”

    “成日夜埋头苦做,你老板得到条金牛,你总不为自己着想。”

    南孙干笑,“做成衣这一行……”

    “成衣,你在做成衣?”

    “我没同你说过?”

    “蒋小姐,你我很久没有好好谈一谈了。”

    锁锁手指上一颗大宝石夸张地一直闪烁,南孙找副太阳眼镜架上,锁锁一怔,才知

    道用意,扑过去要取南孙狗命。

    在该刹那恢复童真,锁锁希望她们还有很多这样的日子,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年龄不终于,至要紧她俩心意不变。

    看得出锁锁环境奢华,衣物装在巨型纸袋中,送上去给南孙……“你不要,就拿到

    救世军去。”一件件都包在软纸里,送人的东西还弄得那么四整,一向是锁锁好习惯,

    陈年鞋子都抹得干干净净。

    有些款式太过新奇,南孙不要,她又提回去,实在为南孙省下一大笔治装费。

    制衣厂规模不大,老板娘亲自看店,吃午饭时聊起来。

    “你同朱小姐很亲厚。”

    “我们是中学同学。”

    “真是难得。”

    南孙以为老板娘夸奖锁锁难得,连忙说:“真是的,嫁到谢家,这样飞黄腾达,一

    点不嫌老同学寒酸,我最最欣赏她这点。”

    老板娘诧异了,随即笑,“我是说你啊,南孙。”

    “我?”

    “所以说我没看错人,你实在忠厚,堂堂正正大学生,有正当职业,却念旧同这么

    一个女子来往。”

    南孙支吾以对,心里不舒服,碍着她是老板娘,才没出言顶撞。

    “这位朱锁锁小姐在社交界很有点名气,南孙,你老实,不大晓得吧,有个绰号叫

    朱骚货,很多太太为她次过苦,是个做生意的女人,你可明白?”

    南孙看着老板娘,“我管不到那些。”

    “所以说你难得呀。”

    南孙喉咙像是塞了团棉花,顾左右而言他,“你瞧瞧这些凤尾花布版,实在不敢相

    信下一季会流行这个。”

    老板娘一边看样子一边说:“她在谢家并不得宠,不过女人身边有个钱才狠呢,爱

    嫁谁便嫁谁,社会一向很奇怪,有什么正义感,尊她们为传奇性女人呢。”

    南孙深深悲哀。

    朱锁锁为她做了那么多,她都不敢为她辩护几句,为着不吃眼前亏,噤若寒蝉。

    饭碗要紧呀,谁不是鉴毛辩色的江湖客,谁去声张正义,锁锁会得原谅她的。

    老板娘总结:“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要当心啊。”

    南孙挤出一个微笑。

    心腹之交,也不过是这样,自身的利益,才是第一位。

    那个下午,南孙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她想到祖母说过一千次的,彼得在鸡鸣之前,三次不认主的故事。

    她恨她自己,恨足一日。

    第二天清早,还是起来了,往制衣厂开会。

    厂方普遍使用电脑,南孙感到极大兴趣,每次均参观专家用电脑拼纸样,当一个节

    目。

    她同主管小姐很合得来,聊了几句。

    有位年轻人走过,打了个招呼。

    主管小姐笑说:“那是我们经理,上任才三个月,已有几项建设,人称电脑神童。”

    南孙听是在听,不甚为意。

    “未婚呢,厂里各部门小姐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南孙笑一笑,专注地问了几个问题才告辞。

    她一向回公司午膳,长驻办公室,这也是老板疼她的原因,有时长途电话专在稀奇

    古怪的时刻打进来,有个可靠的、能说话的职员忠诚侍侯,说什么都给客人一个好印象。

    南孙根本没有朋友。

    时髦男女把午餐约会当仪式进行,南孙却不甚族人之一。

    与锁锁见面,也多数挑在星期六,以便详谈。

    工厂电梯人挤,她退后两步,给别人进来,南孙想,人人肯退一步,岂非天下太平。

    她讪笑自己胡思乱想。

    正在这个当儿,她听见有个声音轻轻地问:“……好吗?”

    南孙抬起头,一张英俊的面孔正向她殷勤问候。

    怕她没听清楚,他再说一遍:“奇勒坚好吗?”

    南孙呆住。

    脑部飞快整理资料,过三分钟才得到结论:“你!”

    年轻人微笑,“别来无恙乎?”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南孙忽然觉得辛酸,竟没有什么欣喜之情。

    电梯门打开,他俩被人潮涌出。

    两人站在行人道上。

    南孙这才看清楚他,在肮脏忙碌的工厂区重逢,年轻人的气质却与樱花树下无异,

    同样令她心折。

    但是她呢?

    南孙低下头,这些日子不知道多憔悴。

    她清一清喉咙,“很高兴再见到你。”

    “要不要一起……”

    “不,我有事,改天蒋。”

    南孙说完,匆匆奔过马路,截到一辆空车,跳上去。

    车子开到一半,她才觉得毫无必要这样狷介。

    不过算了,生活中诸多打击以使她成为惊弓之鸟,最怕没有心理准备的意外。

    朱锁锁闻讯惋惜地说:“不是每个男人豆像章安仁的。”

    南孙傻笑。

    “即使是,你现在也会得应付。”

    过一刻,南孙说:“我都没有心情。”

    “没有异性朋友怎么行。”锁锁不以为然。

    南孙说别的:“家母问候你。”

    “那边苦寒,她可习惯。”

    “不知道多喜欢,我做对了,她如获新生。”

    “你也是呀,看你,多能干,个个钱见得光。”

    锁锁永不介意嘲弄自身。

    每次都是南孙尴尬。

    喝完茶回家,屋里漆黑,南孙开了灯,听见厨房有呻吟声。

    她飞扑进去,看到祖母躺在地下,身边倒翻了面食,一地一身都是。

    南孙大急,连忙去扶她。

    “南孙,”老太太呼痛,“腿,腿。”

    佣人放假,她不知躺在这里有多久了,南孙惭愧得抬不起头来,如热锅上蚂蚁,速

    速通知相熟的医生前来,一边替祖母收拾干净。

    祖母挣扎,“我自己来……”

    南孙急痛攻心,手脚反比平时快三倍。

    倘若有什么事,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与女友坐咖啡厅闲聊,叫祖母独自熬过生死

    关头,交天不应,叫地不灵。

    医生与救护车同时赶到。

    南孙不怪他们脸上有个“这家人恁地倒霉”的表情,毕竟不久之前,已经来过一次。

    幸亏老人只是跌断腿骨,上了石膏,出院休养。

    南孙震荡尚未恢复,伏在老人榻前,直说“是我不好,都是我,叫你吃苦”。一辈

    子没同祖母说过那么多的话。

    老太太只得回报:“人老了没有用,连累小辈……”

    锁锁笑她们如上演苦情戏。

    南孙时时叫锁锁回去,“你有应酬,请先走。”

    “我又不是老爷奶奶跟前的红人,许多地方,都不叫我出场面,自己又不便到处逛,

    闷死人。”

    “是你自己要嫁人的,那时,某君当你如珠如宝。”

    锁锁收敛表情,沉思起来,隔一会儿,才说:“有许多事,你看不到。”

    “没想到谢宏祖会这么老实。”

    锁锁侧起头微笑,“你没听说他同玛琳赵死灰复燃?”

    南孙放下手中纸牌,一颗心直沉下去,“不。”

    “真的。”

    “你怎么办?”

    锁锁仍维持笑脸,“她肯做二房,我可与她姐妹相称,赵家三小姐叫我太太,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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