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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蛇怨-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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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眼泪缓缓地溢出了阿德的眼眶,然后又有几颗眼泪迅速地夺眶而出。阿德抖动着双肩,默默地哭了起来。从来没有见到阿德哭过的林立生,面孔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泪如雨下的阿德。 
像有一只躁动的巨型 
怪兽在天际处发出阵阵低沉的闷吼。蓦地,一声炸雷如疾风般地掠过大地,桐镇的四面八方即刻响起了经久不息的隆隆回声。 
阿德和林立生加快了脚步,向石板桥走来。 
林立生说,这会儿汝月芬的家里,恐怕更需要有人去相帮。另外,说不定万先生已经接到施先生给她的条子,让汝月芬回家了也没准,他们还不如直接去汝月芬家的好。阿德想想也是,便用袖管来回擦了擦眼睛,同林立生走出了林子。 
阿德与林立生一上桥,恰好与那两人拍面相遇。阿德看到对方一愣,也不由得一愣,闷葫芦!他一看闷葫芦脸上的神情,立刻知道坏菜了。 
阿德拉起林立生撒腿就跑。 
闷葫芦大喊一声,拔脚追来。桥对过的山道上立即人叫狗吠,山道另一侧的林子里即刻冒出几条黑影带着两头大犬横过山道,应声向桥头扑来。那两头大犬从闷葫芦身后蹿出来时,已是项上无圈。 
一听到身后犬吠,阿德和林立生跑得身子已几乎腾空起来了,但当阿德刚巧扭头往回一看时,只见两条黑影一跃而起,向他和林立生扑了上来。林立生还没有明白咋回事,后背就被重重一击,一个合仆倒地。阿德也几乎在这同时,应声倒下。 
山门轰轰隆隆地打开了,有人举着风灯走出来,把押着阿德和林立生的闷葫芦他们让进门去。 
李镇公精神萎靡地走在一条笔直的长巷中,他身边的人也嗒然若丧地跟在后头,脚步杂乱而又拖沓,全无平日的精神气了。 
王伯爵被冒辟尘炸死在火烧弄,女儿王忆阳被活活烧死在屋里,这使李镇公深感绝望。他对自己说:你完了,你李镇公算栽了! 
在这样一个地方翻船,李镇公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去,但他知道,他是大势已去,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他摸出怀表看了看,天官这会还没睡,下午三点,一直到五点,是天官午睡的时间。天官一起床,第一个要召见的可能就是他了。也就是说,他李镇公只能在这段时间里,让这些事有个眉目。如果说,当他面见天官时,这些事仍像这会儿一样,八字没有一撇,那么他就玩蛋了。 
老巡警毕节生被腰斩了,其他人的死法,也与桑树坪水里的残尸一式一样,浑身墨黑。看来,染坊案中的那条大蛇,同桑树坪水域里的那一头水陆两栖 
怪兽,是一回事了。冒辟尘是染坊凶杀案的主犯,也是袭击天官游轮的那个刺客,而那条大蛇,或者说那一头水陆两栖怪兽,如影相随,都同他在一起。但他死了,所有的线索可以说到这儿就断了。 
不过,想象一下冒辟尘从天而降的那种撼人心魄的气势,李镇公心头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之而一凛。 
冒辟尘完全被炸碎了,尸骸散落在院中各处,他的头颅挂在院里唯一一株没有过火的白玉兰树上,夹在一片七零八落的或萎黄或焦黑的白玉兰花中,仍像活着那样在狞笑。而王伯爵和他 
保镖的尸身已经完全模糊不清了。伯爵的女儿,那个王忆阳更是无从辨认,已化成了一堆纯粹的炭骨。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施朝安还是火眼金睛呵! 
他李镇公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冷面杀手的事,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这冒辟尘同王忆阳这么几年下来,看上去,也并不纯粹是那种男欢女爱,一点点情意还是有的,但这人却如此绝情绝意!看着那一棵棵粗大的挣扎向上的枯树和满地焦黑的残骸,自称杀人不眨眼的李镇公也不免心怀惊惧。 
但可怕的还有那头与冒辟尘始终同行的、嗜杀成性的怪兽,如今又去了哪里?想到这头应该是身量庞大的水陆两栖的怪兽,李镇公便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为此,卫戍渔园的部队和他的人都新配备了机枪和威力强大的手雷,以对付可能也会闯入渔园的这头非蛇似蛇的怪兽。 
李镇公一路走去,一路都在质疑冒辟尘的乱党身份,他很难把那个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和有组织的“乱党”联系起来。冒辟尘显然与这个地方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王伯爵的死也多少可以证明,冒辟尘行刺天官不完全是出自于一种政治和信仰的需要。 
施朝安说杀手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在寻仇,死者清一色的都有亦匪亦盗的背景,查阿镰曾经就是桐镇大湖一带有名的爷叔。 
当时,他与王伯爵谈及此事,王伯爵闪烁不定的目光顿时让他起了疑心。其实,那个捉鱼人中毒身亡,王伯爵一怒之下请他出山,可当他一查出,捉鱼人岳炳生在那段时间同查阿镰过从甚密时,王伯爵就不让他再查下去了,而且不做任何解释。虽则他不清楚,那个捉鱼人为什么被杀,但从王伯爵一会儿让他介入,一会儿又不让他插手这事来看,王伯爵或者说桐镇王府与这杀手之间应当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冒辟尘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他的生命,而他的同党也是唯求一死,所有的线索都到此为止了。王伯爵没死之前,他把陆子矶看作是他最后的一张牌了。但王伯爵死了,如果这个已经就地蒸发了的蛇郎中,今天不能归案,那么这个蛇郎中,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先生,李先生!”张阿二与阮老三带着几个人从后面哒哒哒地追了上来。 
“我说你们要回望江园肯定走的是阔巷,先生对桐镇七十八条弄堂熟透熟透,怎么会走其他地方呢?这不,我说你走阔巷,你就走了阔巷了,这样省多少路呵!”张阿二谄媚地对李镇公说道,“我们带陆子矶回望江园走的就是这路。” 
李镇公怔着了,一阵狂喜直顶脑门。他拉下脸来,一如平日那样冷冷地问他的手下:“抓住陆子矶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他的那几个贴身跟班也忙着藏起内心的惊喜,不紧不慢地回道:“刚才恐怕人太多、太乱,烧了那么一大片地方,又是救火又是抢搬东西的,恐怕杨标派来的人,没找到咱们就是。” 
张阿二追在李镇公屁股后面絮絮叨叨地说了抓捕陆子矶,以及半道上杀出来个郝妹和他自己被绑的全过程。 
“你敢在高将军跟前撒野,那你就是活腻味了!”李镇公的贴身跟班一本正经地对张阿二说。 
“是的,你算是烧了高香了,他仅仅是下令绑了你。”又一人接嘴道。 
他们和张阿二这群人都很熟,有时也免不了要调侃这些乡巴佬。 
张阿二连声应道,语调中不免有几分庆幸,他看看李镇公始终未回应他的话,便无趣地落下一步,问李镇公的这些手下:“哎,你们见了我们的老伯爵了吗?我们镇长说,他也在火烧弄。” 
李镇公的这几个手下都连连摇头。 
李镇公已严令封锁伯爵丧命的消息,他绝不允许通过别人的口,将王伯爵的死讯捅给天官。 
李镇公突然回过头来问张阿二:“你说那个女的,是陆子矶的老相好?” 
“我看是,哥呵妹呀的,像是有些年头不见了。”张阿二回道。 
“那你现在把你的人带上,把她弄到灵屋洞!”李镇公吩咐道。 
“那个……你们那个高将军万一?”张阿二被人一绑,有点吓屁了。在桐镇从来都是他绑人,他没被人绑过。 
“不管什么人追究这事,一律由我担待。去吧!”李镇公对张阿二一挥手,一切都不在话下的样子。 
张阿二一听这话,立即精精神神应了一声,带着阮老三几个折入另一条巷道。 
张阿二一看不见李镇公他们,狠狠地拍了一下阮老三,他这一口气一直窝在心口出不来。这下好了,这样一来,前面的狗屁事,对伯爵也好交代了! 
张阿二决定分两路,他带两个人去蚌壳弄抓人,阮老三带一个人去火烧弄接伯爵。但他转念一想,还是阮老三去蚌壳弄比较稳妥,万一再弄出点事来呢!于是他向阮老三如此这般一说,自己带着人急匆匆地直奔东门的火烧弄去了。 
客堂间饭桌被撤到了一边,成了一张供桌,上面摆着香炉蜡烛和几盘供品,墙上的壁龛里点了一盏油灯,油灯的火头和供桌上以及根发躺着的门板下的蜡烛火头,齐齐地飘向一侧。 
郝妹坐在门板边上,双眼红肿地看着死得铁石绷硬的男人发呆,男人着青衣戴小帽一点都不像他活着时的样子了。这还是蒲包老太替男人揩的身更的衣呢,郝妹看到男人后,已经昏死了两回。因为没有给男人那对镯头,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男人的脚下。几个邻舍刚刚回去,家里一片死寂。这个小芬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而店里的伙计又开船去邻镇买棺材去了,桐镇早就已经没有棺材可卖了。 
要不是那个什么将军,她想她这会儿肯定要发痴了。那个洋女人真是个好人,虽然是个洋人,她居然说这两日还会来找她的。今天碰见这两个人,是她唯一感到欣慰的事。人死了不能进家门,就是孤魂野鬼呵。 
“这只瘟货!”郝妹开始边哭边骂自己的女儿了,“为啥还不回转来呀,家里出这样大的事,你就一点也没感觉呀!你亲亲的爹一直都喜欢死你了,你还不回转来,看看他呀!” 
这时,一直敞着的大门被猛然扑进来的一阵风拉得来回动摇了半日,那两盏灯烛也随即摇曳不定。蒲包老太一脸紧张地走进来了。 
“他回转来了!”蒲包老太在天井里说。 
“啥人?” 
“喏,他呀!”蒲包老太指指脸上蒙着一帕方巾的根发说,“我刚刚看见一道红光扎进门来,你咋没看见?” 
郝妹无力地摇摇头。 
“噢,眼花了。”蒲包老太走到脸上蒙着一帕方巾的根发放声一喊,“你呀你,你这个毒头,你头颈一抹,两脚一蹬自家就去了,你叫郝妹小芬这孤儿寡母的咋个弄法?你倒是睁开眼睛自家看看,你亏心不亏心啊?” 
蒲包老太数落完根发,挨着郝妹坐下,又开始诅咒那个张阿二:“张阿二呵张阿二,逼死的人就是冤魂,冤魂就会阴魂不散,就会找上门来。即使现世不报,也会隔代报,你终归逃不掉的。你做啥要这样邪,弄得别人家破人亡呀!” 
根发脸上的方巾极其费劲地在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落,渐渐地,方巾的边缘,露出了一 
双鱼肚白的眼睛。郝妹又埋头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她一头杂乱头发的光影在墙上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门口有几个黑影从大门口迅速地一闪而过。 
根发脸上的方巾又被一点一点地拖了回去,但他的手又一点一点地异常吃力地抬了起来,空空地悬浮在门板之上。 
蒲包老太取下掖在腋下的手巾,拭去郝妹的眼泪,然后抓起郝妹的一只手握在掌中,喉咙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嗽响。 
“郝妹呀,我想问一声,你千万千万不要动气,弄堂里的人都在这样讲……讲我们小芬是……是条……蛇!” 
根发的手一下跌落下来,荡在门板沿颤个不停。 
“你说啥?”郝妹睁大眼睛看着蒲包老太。 
“喏,都是弄堂里的人瞎讲的呀!说小芬是条蛇,咬一口毒杀人,屋里还养着条大蛇,就是掀掉你家屋面的那条蛇。我同你家做邻舍,这么多年,咋就不知道你家还养了条大蛇啊!” 
郝妹倏然直起乱颤的身子,咬紧牙关,怒视着蒲包老太道:“啥人讲的,啥人讲的?我要同他拼命,拼命啊!” 
“你看看,看看,叫你不……不要动气,不要动气,你还是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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