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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蛇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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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郎中将玉佩在手掌中又翻了两翻,很快套回阿德的脖子里,并从兜里摸出一把白亮润滑的白果,死活揣进阿德的口袋,而后又嘱咐阿德:“快回吧,再不要在外头荡来荡去!” 
阿德捂着口袋里的白果,立那儿目送牛郎中。牛郎中走得很快,阿德不由得想到几个词:大步流星,两脚生风,健步如飞什么的。 
忽然,阿德依稀记得钱家庄在西面,而牛郎中却直奔东南去了,王庄就在东南方向。 
“他不是不去王庄吗?”阿德嘀咕道。 
牛郎中身子一晃,隐没在一大片桑林里。 
阿德发了会儿呆,百无聊赖地从桥顶上走下来,又踩着每一块撂荒的石条,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桥顶。他一趴在桥栏上,桥栏石竟动了一动,大大地吓他一跳,再也不敢触及桥栏石。吃力地站直身,但马上又坐下来。手不经意地触到了兜里那些白果,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他将手伸进兜去,握着那些白果。白果在手心里那种润糯的感觉,使阿德心里很受用。阿德摸出一枚,咬开果壳,细细地嚼碎翠玉似的果肉。但满颊的清香和丝丝怡人的苦味,丝毫未能令阿德精神一振。 
果壳纷纷落进河里,零零碎碎地或沉或浮,逐流而去。 
阿德知道河里淹死的大都是会水的人,但会水的人自个儿想淹死在河里这并非易事。听大人说,上吊的人一吊上去没有一个不后悔的。难受呵,又蹬又踏,拼命挣扎。手都要举上来的,但手举一半就掉下来了。阿德想不出世上有什么不难受的死法。 
桥的那一头,有一大片荒地,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荒草。远处,一棵孤零零的老槐在荒草地里垂首而立,间或飘下一两片落叶。阿德想到这儿是个路口,人来人往的,便跑得远远的,一直跑到那棵孤零零的老槐树下,靠在树干上,边吃白果,边瞎想。 
阳光暖暖地照在阿德身上,含着一嘴果肉的阿德胡思乱想一阵又胡思乱想一阵,而后觉得眼皮渐渐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一片黑苍苍的竹林在风中如波光闪烁的海面鼓荡起伏,一群飞鸟忽然从竹海中疾叫着冲天而起,犹如喷泉向四处散发开去,一会儿便飞出了王庄的地界,消失在夕阳西下的天地之间。 
沈阿婆抬起颤巍巍的脑袋,透过空窗洞向紧贴着后墙的竹林里望一望,她觉得很是奇怪,这会儿的鸟都呼啦啦地往林子里来,哪有反而往外去的呢? 
“林子里有啥东西,吓着伊拉了!”她摇着脑袋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桑杆柴,对自己说,然后就回到灶头上,用铲子去搅锅里的猪食。房头猪圈里的那两头替别人养下的猪发出饿急了的尖叫声,从敞开着的后门口一声声传来,听着这叫声,沈阿婆的脑袋就晃得益发厉害了。 
触杀拉娘!沈阿婆恶狠狠地骂道。人一老,手脚不听使唤也就罢了,可连这脑袋也不听使唤了。触杀拉娘! 
透过几条毛竹片做窗枢的窗洞,沈阿婆眼见庄上那一对整日价吃香喝辣的双胞胎兄弟,早早吃过夜饭,就搬把竹靠椅在晒谷的白场旁那棵老香樟树下坐定。这兄弟俩一个叫王得宝,一个叫王得福,他们一个时辰前刚刚回到庄上。这会儿,正叫几个人往他们雇来的船上搬东西。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高高的个子,她是黑脸大佬的家主婆,皮肤雪白,俊俏而又风骚。她帮兄弟俩放好搁脚凳,再摆好烟沏好茶,才回到家里,继续去招呼搬东西的人。黑脸的王得宝眯着眼睛吃茶,膝头上放着一只黑漆匣子。 
多少年来,他们的日子一直过得这样优哉游哉,吃了睡,睡了再吃。他们在外头有房子,一高兴就到外头住一阵子,而且是想住多久住多久,有时沈阿婆一年半载都见不上这俩人的影儿,一看见这兄弟俩的时候,他们身边总围着庄上那几个吃饱喝足的白相人,凑在一起吹吹大牛。 
这兄弟俩年轻那会儿在大湖帮人开船,个把月就托人往家捎一次东西,这二三十年下来,家里是盆满钵满,然后这后半辈子是坐吃,吃得雪白滚壮!他们是王庄最神气的男人,他们的女人是王庄最神气的女人。 
“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呵!”沈阿婆的铲子在锅沿上敲得山响,叹道,“噢,我这苦命的老太婆呀!” 
沈阿婆微微地摇着脑袋扔下锅铲,又向窗外瞟了一眼,只见那个大佬将那只黑漆匣子递给他的白面兄弟,早早地解开裤腰带,摇摇晃晃地向香樟树后的那几垛稻柴堆走去。 
沈阿婆离开锅台,颤颤巍巍地走向屋角的破竹榻,蹲下身去,很费力地从下面拖出石灰瓮,那瓮有点重,最底下是一包包扎紧的石灰包,沈阿婆稍许值点铜钿的东西,都会放到这只石灰瓮里。沈阿婆拨开一包薰豆和一小堆红枣,取出了一只黑色钱袋。这是一只用牛皮制作的袋子,袋口的边缘有些磨损。这钱袋是女儿未来的公公那一年到大连庄赶集买一包旧衣物时,别人送的一只钱袋。沈阿婆的男人死得早,所以她一直想要招个女婿。沈阿婆的女儿,人好看不说,还特别能干,地里头的活没有一样是她拿不下的。最后在几十里外的阴山堂说了人家,两家人约好明年秋场里办事。 
那日,这个倒插门女婿带着这只打算送给女儿的钱袋,担着一篮肉团子同年糕,翻山越岭来王庄,半道上被人勒杀在一片桑林里,糕和团子翻了一地。女婿眼球暴突,七窍出血,耷拉着血舌,而且根根肋骨折裂。大家伙儿说他这是被人勒杀的。但那钱袋却还在他腰上,且一个子都不少。全庄的人和沈阿婆怎么都没有想通那个杀胚为什么要杀人。女儿哭昏过去几次,从那过后,身子骨就大不如从前,常常晕倒。 
原想着只要招个女婿,守着女儿过一辈子的沈阿婆,怎么也没想到,不出半年,她的女婿女儿全没了。 
今年的清明前一日,在地里干活干得连腰都僵掉了的女儿嚷嚷着要先回家煮粥,她说她又渴又饿。沈阿婆目送着女儿急急切切地走进了那片杂树林中,那是一条回家的近路。那一刻,沈阿婆忽然心里慌得不行,但她还是想着把最后一拢地的草锄完再走。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团白中掺红的水汽从前面树林里涌出来,而后向四下里东游西荡开去。那水汽仿佛在沈阿婆心尖上拂过,她不由得浑身轻轻一颤。她想都不想,扔下手里的家什,撒开脚丫,拼命去追赶那团红光。那团红光穿过树林游过田地,然后在一间间茅草屋后的林中雾里时隐时现地向她家飘去。 
沈阿婆披头散发追赶着那团起初与她几乎平行的红光,她跌跌撞撞奔过沟沟坎坎,在庄上的人的一片惊呼中连滚带爬地攀上那个土坡。她看到自家大敞着的门中,红透半壁的灶火边的女儿,将最后一把稻柴,喂入灶膛,锅盖上立即喷射出一团团雪白的水汽。 
她声嘶力竭地朝女儿喊着,那团红光急速地向屋门靠近。女儿丝毫没有听见她的喊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取下腰间那只钱袋,翻看着。刚刚爬上坡来的人看到那团红光正源源不断地涌入沈阿婆的家门,沈阿婆则闷声不响地一头扎在了地下。 
女儿同女婿死得一式一样,眼球暴突,七窍出血,耷拉着血舌,也是被人勒杀的。这庄上的人笃信不疑沈阿婆家是撞了鬼了。 
打那以后,庄子里隔个一段时间,总有些家禽家畜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着,庄上从来没有出过这等事, 
大家凑了些钱,请了天门山报恩寺的吕天师来庄上作法事,吕天师说这庄上邪气逼人,尤其是沈阿婆家。但天师走了过后,这庄上还是不干净,不太平。过一阵,还是会有鸡狗或者是猪羊丢失。 
但那些丢失的到底是畜生啊,而她却是活生生的两个人没了!她想想就要哭出来的,于是两行浊泪从她布满沟壑的脸上缓缓地淌了下来。 
沈阿婆擦干脸上的眼泪鼻涕,站起身来,突然听到白场那几垛稻柴堆后面传来一声闷响,只见白面兄弟抱起那只黑漆匣子,朝稻柴堆后面走去。她想酒吃多了的大佬大约摔跟头了。 
沈阿婆解开袋子的绳结,在钱袋里掏摸了一下,摸出一枚铜板,她下意识地将这枚铜板又放在鼻子底下嗅嗅。铜板在袋里放久了,也带着钱袋里那一股极其刺鼻的异味。沈阿婆一直说不上这是什么味,但隐隐约约觉得那味中带着一丝腥气。 
女儿常常摆弄着这只钱袋,坐在一边不知在想些啥。沈阿婆想想女儿,眼泪就下来了,她边哭边将那枚铜板放回钱袋,把钱袋揣进了怀里。想着待会儿把钱交给明儿一早就要去桐镇的老庄头,让他捎些油呵盐呵啥的。 
她用手背撩开一绺垂挂在眼前的白发,边走边抬眼向稻柴堆望去,她的钱袋突然从手里啪嗒一声地落在地上。 
白面兄弟扬起双手,拖带着一捆捆稻柴,向下倒去。他的脖颈里有一股黑红的液体如喷泉似地高高飙起,然后溅在稻柴堆上。 
“大家快来看呀,快点来人啊!”沈阿婆跌跌撞撞地大喊大叫地向那棵古樟树歪歪斜斜地跑去。 
那个兄弟大睁着眼睛,仰天躺在地上的血泊之中,被割开的喉管里往外冒着一股一股粉色的血沫。稻柴堆后的大佬也是仰天躺在地上的血泊之中,被割开的喉管里仍旧往外冒着一缕一缕粉色的血沫。 
冒辟尘揣着那只黑漆木匣,头上身上粘着不少稻柴,在桑树地里飞奔。先前潜入王庄时,他就瞅好了,得手后他只要贴桑林绕过这兄弟俩的楼屋,绕到那座只有一个孤老太的两间破草棚背后,一钻进那儿的竹林便可脱身,但他一过来,扑进竹林,听见后面一声大喊,前面立即传来一片竹子的劈啪声响。这么大的动静,标明这竹林中人绝非只有一人两人。于是,他即刻反身一头扎进这破草棚的空窗洞里。他进屋一跃,就上了房梁。 
一群又一群的人叫着喊着,从窗前门口奔过。 
冒辟尘突然看见离门口不远的地上,躺着一只黑牛皮钱袋,眼睛忽地一亮。 
这只黑牛皮钱袋的袋外有银丝缀成一只翩然翻飞的凤蝶,袋口的边缘部分一如十多年前那样发白起毛,袋绳依然是那袋绳,短了一大截,断头的地方被打了个死结。整只袋子,还是那么结结实实。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当年丢失在小连庄的那只。这只钱袋让他心痛了很久,这是娘留给他的遗物。 
这时,竹林中先后冲出五六个砍竹的后生和一个老汉,他们提着竹刀呜哩哇啦地大喊着奔出竹林,有两个人还从孤老太家破草棚的后门进,再从前门出,再与人汇在一起奔那棵古樟而去。 
冒辟尘在全庄一片嚣声中,跳下房梁,想都不想,一哈腰就把钱袋抓在了手里,然后便出后门,隐入了已是暮色苍茫的竹林。 
冒辟尘翻山越岭一气奔出了十几里地,这才在一条泛着昏黄浊水的山河边缓下步来。他取出那只黑漆木匣,将一方白汗巾摊开在地,拧下小锁,抓出大把大把的银元和十几块骨牌式的金砖,堆在汗巾里,四角一扎,就揣进怀里。然后捞过一块鹅卵石砸碎木匣,将锁和木匣碎片,一块一块扔进河里。 
冒辟尘看看从山的那一边激流而下的水色,再看看压在那些山头上乌压压的云团,料定那儿有着一场大暴雨。 
山河推着大片大片水草和连根拔起的山树黏黏糊糊地在他眼前随流而去。 
冒辟尘步子一慢下来,忽然觉得手腕处一阵刺痛,他仔细一看,手腕及手背已有几分红肿,而腕部有一个扎眼的红点,想来大约是被林中不知名的毒虫蜇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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