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电子书 > 言情电子书 > 元嘉草草 >

第61章

元嘉草草-第61章

小说: 元嘉草草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义康仍被安置在江州旧宅。门外他的小妾、儿子和家里僮仆们哭声震天,他却在笑,临终诀别,他只肯和谢兰仪、玉秀话别,抿着甘甜的醴酒,就着面前几道“上路”前的小菜,刘义康叹口气道:“好吧,上苍没有垂怜我刘义康。以前做了亏心事,总归是要一报还一报的!不过,能始终和你们在一起,也是了我心中的夙愿了。”
  谢兰仪流着泪陪着他笑:“车子,能和你一起,我没有怨言!等这顿酒喝完,我们一起好好地去!乔木故里,北梁永辞,都是分别之苦,我们今日虽然同死,却妙在一个‘同’字,妾心中并无半点遗憾。车子,黄泉路上,我们切记都不要喝孟婆的汤,来世我们还要记得彼此,还要互相找寻,还要做一对鸳鸯蝴蝶,再不分离!”
  小玉秀并不明白此时的情景意味着什么,她眨巴着一双明亮黑沉如曜石一般的眼睛,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实在不明白大人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边哭着,又一边笑。她攀着刘义康的衣带,娇声问道:“阿父,我们为什么又回家了?我们不出去玩了吗?我还想去看阿姨和小妹妹呢!”
  谢兰仪泪如零雨,拣了面前盘子里玉秀爱吃的菜塞在她口里,哄着她道:“玉秀,不要怕,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怕。或许阿父阿母要和你分别一段时候,不过,我们会一直藏在你周围,偷偷地看你,看你乖不乖,勇敢不勇敢……”她泣不成声,而听闻父母要离开自己的小玉秀,嚼得正欢的小嘴一下子张大了,撇着嘴角哭了起来,嘴里嚼了一半的食物纷纷漱漱而落。
  谢兰仪无法再顾得上平素对女儿娴静淑仪的要求,边揩着眼泪,边为小家伙整理领子和胸口上掉落的残渣和涎水。玉秀口齿不清地往母亲怀里扑:“阿母阿母!我以后不犯错误了!阿母不要离开我!”
  刘义康哪里又耐得住!掩着面不忍再看。
  门外面传旨兼送药来的中书舍人不耐烦地说:“好了,再哭,也是要上路的!干干净净地岂不好?”
  谢兰仪闭了闭眼睛,该来的躲不掉,不如干脆直面罢!好在与刘义康一起,了无遗憾。她对门外说:“好,请把我们的药送进来。”
  中书舍人道:“对不住,只有庶人刘义康一个人的药。其他人,六岁以上子孙、所有姬妾,全部与范晔一家一起解送市口处斩,不劳用药。”
  玉秀不足六岁,刘义康的两个庶子也不足六岁,谢兰仪觉得心里略定,虽然顾不得他们几个孩子以后的生活,但留着条命,对孩子总是恩惠。但她旋即想起什么,神色一凛,问:“那我呢?”
  显戮也罢,赐死也罢,是一刀断头,是三尺白绫,还是一杯毒酒,都只是痛苦一阵的事而已。可来人的话却让谢兰仪惊心:“陛下只交代,正室送京待勘。”
  刘义康也是色变:“他还要‘勘’什么?”
  外面那个声音麻木不仁,连丁点儿的起伏变化都听不出来:“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谢兰仪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她一向的端庄仪态,猛地冲到门边,一把扯开帘子,直对着中书舍人的脸,一字一顿说:“我在这儿,陪庶人刘义康,一起死!”
  来人端详着面前绝色女子颤抖的嘴唇,失色的双颊,嘿然道:“陛下圣谕,我一个微末臣子,只有遵旨的份儿。庶人之妻,若是想从死殉葬,也需先到建康,等陛下处置过后再说。”他一个眼色一使,旁边早有准备的几个人冲了过来,牢牢地摁住了谢兰仪。
  刘义康在里间看得怒发冲冠,暴跳着就要往外冲:“你们放开手!你们的脏手,不许碰她!”可他自身难保。很快几个人冲过来,一边一个强按着刘义康。刘义康挣扎着,可惜好虎不敌群狼,被使着暗劲的诸人压服在地。他呼吸着地上泥土的腥气,犹自谩骂不止,口里充塞尘沙,两片嘴唇俱是灰色。谢兰仪大哭着对周围说:“他虽是庶人,可他毕竟是先帝的血胤!你们但看看先帝,怎么忍心如此对他?”
  来人淡漠地说:“谢氏,你父亲当年杀死的营阳王和庐陵王,难道就不是先帝的血胤?他们满门死状,难道就不凄楚?你阿父当年又是如何忍心的呢?天道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他一挥手,那几个人把刘义康拖回屋子里,掩上了门。
  谢兰仪无助到极点,被他几句话一说,只觉得冷水浇顶,又不知为何,辩驳不出,反觉得冥冥中似乎真的注定了一切因果循环。她凄凄冷笑着:因果循环,今日及己身,安知哪一日不及刘义隆?
  刘义康被拿进屋里,再无指望,也就平静了下来。他茫然地环顾四处,最后目光定格在中书舍人脸上,问:“我女儿真个不会被杀?”见那人点头,舒了一口气,又问:“那我妻子呢?”
  “不知道。”
  刘义康亦不追问——他想顾也顾不了。见中书舍人端上来一杯毒酒,明澈澈、绿莹莹的酒水摆在他身前。那人道:“庶人请用。不大痛苦,片刻便进极乐了。”
  刘义康摇摇头,大声说:“我笃信佛法,佛教中自杀之人来世不复得人身。我来世还与人有约,不能堕入畜生道中难以轮回。随便你们怎么处置我,都行。”
  来人撮牙花子犹疑了一阵,见此刻的刘义康神色终于淡然平静下来,但双目炯然,有凛然不可侵的傲骨。他终于咬咬牙,对两旁几个人使了一个眼色。旁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扯过幔帐,浇上没有喝完的酒水,带着浓烈酒香和江南醴酒中饴糖甜香的幔帐布,掩住刘义康的全脸。
  那朱红色丝绸的绢帛,印制着褐色的茱萸纹,在酒液的浸染下,颜色渐渐漫漶开去。掩在其下的人,嘴巴本能地越张越大,呼吸逐渐艰难,那丝帛上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一起一伏。最终,那起伏越发急促,而得不到空气的身体终于支撑到极限,双腿猛地一阵抽搐。几个壮汉越发用力地钳制着刘义康,把那方红色丝帛捂得更紧,直到抽搐完全停息,又继续掩了一会儿。
  当丝帛揭开时,刘义康已经面色灰黄,张着嘴,瞪着眼睛,仿佛还在痛苦地呼吸却又不得。一根羽毛探到他的鼻端,一丝微风也无。中书舍人终于满意地一笑,对外面道:“庶人刘义康升天!”
作者有话要说:  

☆、梅开二度

  谢兰仪困顿地斜倚着辎车的车窗,外头风景如何,她已经视若不见,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他们夫妻分别的场境:那日,她哭得扑倒在地,心头焦痛得几乎透不过气,可是里面的人冷漠非常,淡淡对伤恸欲绝的她说:“好了,哭也哭不回来了。你准备上车回建康吧!”
  她两天两夜没有闭上眼,一闭眼,眼前就是恩爱的那个他,她怕自己从美好梦境中醒来,醒来又什么都没有了,只余无穷无尽的痛。她也两天两夜吃不下东西,中书舍人怕她饿毙,拿鸡卵调了热汤,从她嘴里灌了下去。她是陈郡谢氏的娘子,就是父亲被杀的时候,作为彭城王妃的她也没有受牵连,没有遭折辱。而此刻,什么谢氏!什么王妃!被揪着头发,捏着鼻子,汤汁从嘴角溢出来,顺着领子流在身上,遍体狼藉!
  而她终于屈服了,不是因为这些恶行,而是累得一身汗的中书舍人,在她吐出不知第几次灌下的鸡子汤后,喘着气说:“你丈夫不肯自尽,怕堕入六道轮回中的恶道,从此再也无法投作人身,再也无法报往日因缘,无法消往日业报。你这样不吃不喝,与自尽又有何异?莫不是你将来不准备与他在地下相见?”
  谢兰仪大哭一场。丈夫临终的话她是听见的,他是在劝自己不能随意寻了自尽,不能做傻事。她活得艰难痛苦,可为了他们临别时的那些渺茫的期待,谢兰仪决定苟延残喘。
  江州到建康,一路行到夏初。建康的炎热已经开始了,道路两旁的垂柳梧桐,隐天蔽日,绿阴匝地,而阵阵蝉声噪噪不安,令本已烦乱的人心更觉得焦躁。
  谢兰仪被几个婆子摁在驿馆里沐浴更衣,她初始挣扎,后来也不挣扎了,任凭她们粗鲁地把自己一身泥垢搓洗干净。
  一个婆子放下手巾,叉着腰笑叹道:“可累死我了!不过,洗出个这么漂亮的女郎,也不枉费了刚才的辛苦。”又对门外道:“欸!不是说叫了个梳头娘么?这会子来了没?”
  “来了!”外面脆生生地答应。少顷进来两个妇人,拎着梳头簸箩,见谢兰仪那一头乌黑如漆,光洁柔顺的长发,张着嘴惊叹了一阵,又啧啧道:“好家伙!我梳了那么多头,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长发!”她伸手抬起一绺,半干的头发依次从她手心里滑落下来,阵阵香泽传出来。
  梳头妇人来了兴致,放下东西笑道:“不能糟蹋了这样的好长发,今日一定要梳个好精致的头才行!”
  她一双巧手在谢兰仪头顶盘旋着,谢兰仪的眼睛虽然盯着面前的铜镜,实则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只等那梳头娘说:“好了!你瞧瞧可还满意?”谢兰仪这才怔怔然看了看镜子,铜黄色的镜面里,映出一个绝色妇人,眉眼虽有些无神,面容虽有些憔悴,可眉宇清润,骨肉停匀,实在是粗服乱头难以掩盖的国色。何况此时,她那头人人称绝的好青丝,被梳成了当时最为时髦的飞天髻,三环乌云,亮若缁缎,蟠曲成云状,缀着珍珠点点。那梳头妇人从篮子里挑拣了半天,又挑出两支像生花钗,绢制的宫花,娇艳得如同真花一般,衬着她的乌发,使她的气色都好了三分。
  谢兰仪被她们赞着,心里有些不耐,起身道:“究竟要做什么?”
  一个婆子道:“要进宫,自然不能蓬头垢面的!”
  谢兰仪的头“嗡嗡”作响,嘴角抽搐,但没有说什么。她这才打量自己的衣衫,一套丝绸的襦衫,带子扎在腋下,虽不华贵,但也不是等闲民妇所能穿着的。她边伸手解衣带,边冷冷地说:“你们搞错了!我是罪人之妇,不管去哪里,都没有穿着绫罗的道理。还请换褐衣给我!”
  那婆子忙拦住她,笑道:“没有听说,罪人之妇被陛下召见进宫的。我看,只会是好事,不会是坏事!你呀,也别别扭了!好好打扮,好好讨陛下欢喜,你后福无量呢!”
  谢兰仪几乎想抽这张老脸一记耳光。可她素来是冷静而克制的人,不过冷冷笑着:“阿婆,你说错了!我是有夫之妇,陛下想要什么样的黄花闺女没有,要做这等没天理、没人伦的事?”两行水珠从她脸上滚落,她却毫无哀色:“陛下想见我,可以!我请他赐死,让我和我郎君到地下相会!”
  *******************************************************************
  她和那些无知的婆子妇人说那些锋利如刀的话,实在是对牛弹琴。她们只知道按着“上面”的吩咐,“伺候”谢兰仪梳妆,哪管她与刘义隆之间那些搅成乱麻般的一团破事!
  谢兰仪还是被带到了刘义隆日常燕居的玉烛殿,如今帝后不和,皇后长期居住在显阳殿教养虚龄六岁的小太子刘劭,而刘义隆独居一宫,需要时,招幸嫔妃或到各妃嫔的宫里去,都是极为自由惬意的。
  谢兰仪心里恨意浓浓烈烈,在见到带着通天冠,而穿着黄帛衣裳的刘义隆之后,她呼吸紧得几乎要窒息,可是,一切已经于事无补。谢兰仪强自镇定心神,静�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