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铺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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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面端出来吃,我忙提醒他,别吃了,都糊了。
他说没关系,就是有点酸。
我冷笑了一下。
他说麻团最近厨艺长进了,你要是常来,我就有口福了。
我做的最好吃的是白水煮茄子。
师兄呛了一下,埋头咳着。
我看着师兄呼哧呼哧地扒完面,又起身从柜中拿出了一个盒子,他说,给你的礼物。
我说不会是一盒子冰糖葫芦吧。
师兄笑着摇头,把盒子打开,是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前头竟然绣着白兔,耳朵活灵活现的,两朵白绒球挂在鞋面上,很是精致可爱。
前几日路过铺子的时候见到的,觉得一定很合适,师兄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给我穿好鞋,又抬头看我,喜不喜欢?
我点点头,只觉得那双抬起的眸子里像是拘谨像是羞涩,又隐隐带着期待的神色,便一下子明白了先前的那些话。
十七岁那一年的生辰,我发了一通火,收获了一件除冰糖葫芦以外的礼物,还有一份,满是甜蜜与惊喜,却不怎么默契的情意。
我将它珍而重之地在心底埋下,等待雪散冰消,等待暖风拂水,等待生根萌芽。
薛诚入了翰林院,似乎很是受李大学士器重,翰林院为皇帝修书撰史,起草诏书,有些时候充当皇室成员伴读,薛诚自任翰林供奉之后,便被拨给了六皇子做伴读。
六皇子风头正盛,又是太子候选,自当小心陪侍。师兄在御史台忙得飞起,薛小少找不着他便经常上我这来诉苦,皇家规矩太多伴君如伴虎所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边苦着脸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将我桌上的小点心吃得精光。
我朝他吼给我师兄留点儿!
他将那最后一个莲蓉包塞进了嘴里,叹道还是比你那师姐做得差些。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正了神色说,前两日卢平章家的二少跟我打听,说是怎么最近一直不见那温大人带小厮了,我告诉他我也多日不得见温少渊了。卢国舅可能在查你的去向,你要小心些,少渊在他们面前不露半点破绽,那些个官儿都在找他的软肋。
我知道师兄在朝堂上素无靠山,御史大夫又不争气,官制改革的议案全部落在了他头上,卢党那些人早就看他颇为不爽。
薛诚又说,你还不知道,李翰林想拉拢他,少渊什么都好,有的时候就是太轴了。李家小姐的生辰在即,大学士请了揽翠班的伶人们在府里唱戏,给很多人都发了帖子,就他回绝了。
我顿时想起那一晚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尴尬。
薛诚见我脸色微变,说道你也觉得是吧,这事一出,那些个说他好男风的风言风语又多了起来,现在大半个朝堂的人以为温尧温大人分桃断袖啊!
我想到师兄不惜自毁清白不站队,简直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
那一天早上好不容易送走了薛诚,午后便又来了客。廊下的鹦鹉叽叽喳喳地叫着有贵客有贵客,我抛给它一粒瓜子便扑棱着翅膀接了,这鹦鹉是直接从那醉仙楼买的,师兄上次见我喜欢,顺便买了来逗趣。
这次的客人甚是面生,看上去年逾古稀,却丝毫没有半分老者的佝偻之态,肩阔腰圆体格健硕,一眼便知习武多年。
我朝他躬身行了武人的大礼,他笑着说好好,不愧是靖阳收的义女,一抬手便知有多少功夫底子。
坐下才知,这位老者便是如今坐镇八十万禁军大营的辅国大将军秦元。
我忙道失敬,起身再拜。这将军的名号在胥浦就听师父说过,战功赫赫,曾经在当年皇帝御驾亲征之时有保驾护卫之功,一世武勋,名扬天下。
义父家的院子很是宽敞,我便与老者坐在凉亭里,周婶上了茶,凉亭外是一片四四方方的草场,很是合武人的脾性,将军府的院子没有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像个小校场。
秋阳长暖,鸿雁南归,院里衰草枯黄,老将军喝了茶,便走下凉亭,与我一边沿着草场走,一边寒暄着,我不敢怠慢,便一直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对答。那将军玩了会义父的石锁,便笑道,咱们将士不比文臣,战场上刀枪无眼,活下来的都是生死之交,你到了京城数月我这才来照应,不会觉得咱们武人粗野怠慢吧?
自是不敢,晚辈该提早去拜会将军才是。
秦老将呵呵笑着,与身边的随从交换了目光,侧过脸忽然问我,你这一身功夫是跟谁学的?
我自知不用瞒,便将师父在胥浦开武馆的事一五一十地答了。秦将军很是诧异,既而又开怀大笑,这小子,当年堂堂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啊,那时候军中都喊他林中豹,狡猾机敏,操训起人来又狠辣又矫健,居然会收女娃娃当徒弟了。
我汗颜,道师父对我们很是……慈爱。
秦老将笑着,指指身旁人,其实我这随从,当年也是在他手下操训过的。
我方才注意到秦将军身边的这个随从,当即一震,那个青年二十四五的样子,可是立在一旁之时我竟然没察觉半分,想必很是擅长收敛锋芒,而现在看上去渊渟岳峙,隐隐有龙翔凤翥之势。
那人目光深含,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我看得愣了一愣,随即叹道,将军的随从也是气势逼人。
秦老将点点头,你若是在府中左右无事,也可来禁军大营校场玩玩,禁军教头的关门弟子手头的功夫不会差,骑马射箭,比武论战,靖阳若是在肯定也愿意喊你来。
我一一应了。秦将军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着,你刚说小柳的三徒弟入仕当官了?
正是今年科考探花郎,现任御史台殿中侍御史一职。
竟是个文臣?
实不相瞒,师兄的授业恩师乃是当年的御史中丞,如今被贬邳城的谢筠谢大人。
将军顿了一会,便道,谢长义当年也是一身傲骨,文人最重风骨气节,他当年是为宁承安翻案才被贬了官。
我深吸一口气,道,确是如此。
宁承安……也是可惜。
我抬眼看他,老将军没注意到我,只是继续道,有的时候,朝堂上的一个能臣,能抵过边关千军万马。宁承安就是这么一个。我打了那么多年仗,厮杀拼命,眼里很少瞧得起那些张张嘴便得功的文臣,当年大胤与西凉僵持不下,大军连吃败仗,皇帝御驾亲征,宁承安这时便献了一策,兵不血刃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我感觉自己呼吸渐重,秦老将目光远沉,仿佛追忆那段峥嵘岁月,他说,宁承安当真是胆大,他懂突厥语又说得西梵话,竟亲自混入西凉当了细作,在河西挑起了西凉与突厥的争端,突厥人起兵,西凉如芒刺在背,腹背受敌自乱阵脚,到最后溃败只用了短短一月时间,大胤便坐收渔翁之利,一举收复了陇州边城,三军还朝,大获全胜。
我听得只觉得心潮起伏,耳边仿佛金戈铁马声阵阵,久不能言。
父辈们的故事仿佛传奇,英雄们的骨灰埋入荒野,只留下只言片语在老者回忆里。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多么美好的愿望,可惜却带着不白之冤入土。
宁大人他不是逆臣,太子一案与他无关!我猛地朝秦老将跪下,在他悠远的目光里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惊醒,我竟忘了……只是在听故事而已。
可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却是要我亲手去写的。
我朝他深深拜下,感觉泪水从眼眶里沁出,罪臣之女宁毓,此番上京,正是要为家父宁承安一案查明真相,洗冤平反!
我感到有人将我从地上扶起,竟是秦老将的那名随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蕴着暗光,他朝我点点头,声音低沉平稳,带着奇特的力量仿佛能安抚人心。
他说,你有此心,宁大人定能平冤昭雪。
那一晚我久久不能入睡,自入京以来还是第一次失眠,索性起床披了衣服站在廊下吹风。直觉告诉我秦将军是可信的,我毫无保留地跟他摊了牌,并非觉得这个年迈的将军还能替我在朝堂上说上话,只是看见他花白的发,远沉的目光,感怀的语调,便总是想起胥浦的师父来。
已经是九月了,夜凉如水,草场里飞着几星萤火,我正在廊下放空了目光呆看,便听得有人敲门。
兵部送来了家书。竟然在这个时候送来,边关战况紧急,自开战以来兵部都是灯火不熄,连夜轮换的,我从那神色疲倦的信使手里接过家书,就着门前风灯的微光一看,竟然是周副将的,而且是写给我的。
我扯了扯外袍,一边回屋一边拆了信,周副将的信写得仓促,显然心急如焚,我只是扫了一眼便知事态严重。
他们缺军饷,缺抚恤。朝廷发下去的军饷,拿到手里才觉短了很多,仗事退到居延泽一带,塞外这时节已然入冬,居延泽湿冷刺骨,入冬的棉衣军粮不够,将士们已然苦不堪言。
周副将知道写给兵部没用,兵部如今的尚书胡大人,便是之前在醉仙楼见过的那位,正是卢陵一党,卢陵本就盼着谈和,停战求和,功劳们才是文臣的。
我在天明时分收拾好,扮作男装,估摸着下朝的时间便直奔御史台,将那信给了师兄,师兄匆匆看完一遍,将那几页纸甩在案上,便敛了神色说道,陪我去兵部走一趟。
他一路跟我说起,兵部克扣军饷是常有的事,今年战事告急朝廷拨了十五万两做军饷,包括军队的粮草,棉衣,津贴,伤残抚恤,边关五万将士,这些银两可足足养他们三月,可从周副将信中看,这竟然是一个月都快要不够了。
师兄踏进兵部大门没多久,胡尚书便笑着迎了出来,忙拱手道温大人,师兄从容地还礼,与他随便聊着,我这才发觉师兄路上虽然神情肃杀,但到了这边却换了另一幅神色,气度闲雅,温和从容,路上的强悍与狠劲都是收着的,面上带笑,可这笑容虽看上去如和煦春风,却仿佛裹了一层冰,摸上去是冷的。
我突然明白薛诚说起师兄时形容的那句,不露半点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一
师兄与胡尚书一路转进了内堂,胡尚书见过我,知道我与师兄“关系匪浅”,所以也不拦我进这兵部机要之地。
我只听得师兄朝他问,上个月的军饷已然发了吧。
兵部尚书捧出了厚厚一叠书册说道,全在这里。他将那书册一抖,便见上面尽是账目与人名,我知这边关五万军士的发放记录都在这,只是记得眼花缭乱,想必他们也觉得不会有人仔细查。
师兄翻阅了一遍,对他淡淡笑道,我身为侍御史,这些东西总是要过一遍目的。这账目的明细太多,有些比如校尉,军曹,百夫长,皆是按军衔分例发放,但又有其他抚恤,津贴却各自不同。
他朝我微微一看,我已知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这花样繁多,名目纷杂,师兄合上了那本书册不露痕迹地丢在我的手边,便对尚书到,还是直接给我看总账吧。
我将那账册翻开,开始一页一页默记。七十八页,还好,那一页页的字密密麻麻地印满我的视线,过一遍,再闭眼想起时,便不会忘了。
我将最后一页合上之时,感觉已出了一身汗,之前只是记文字,这数字却实记得令人头痛。
师兄的总账正好查完,他朝兵部尚书行礼道别,便携我一起回了御史台。
我将那七十八页全部默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