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手册-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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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也吓了一大跳,很是生气。
“这可不是儿戏!”
两夫妻正在商议,儿女们并姨娘已经过来请安了,都在堂屋等大老爷和大太太出去。
只好把事先压到心底。
往外走的时候,大老爷又想起来问,“听说凤佳这孩子有些顽皮?这一向闹腾得几个姐妹都不得安生?”
大太太看了大老爷一眼,似笑非笑,“倒是和二弟有点像。”
大老爷就紧紧地闭上了嘴。
当年大太太刚嫁到杨家的时候,大老爷一心苦读,要考进士,家务全是大太太操持。那时候的二老爷正在最顽皮的年纪,每天上房揭瓦,偷鸡摸狗,人嫌狗憎。
大太太也没有嫌弃二老爷,惹了事说上几句,也就完了。
许凤佳在苏州最多住上半年,就算带来再多的麻烦,能比得上当年的二老爷么?
大老爷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两夫妻虽然落魄了些,但却是情投意合,略无参商。
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一句话,都要拐着弯来说。
大老爷就有些伤感。
大家在堂屋坐了坐,等天色暗了,就一道往百雨金而去,又派人去请许夫人和二太太。
等到人聚齐了,已经快进初更,靛蓝色的天幕低低地压在枝梢,月亮已露出了半边昏黄。百雨金被收拾得一片整洁,三十多盏灯笼挑在亭子边上,映得一席的人脸上都是烛光。
六娘子饭都顾不上吃,抬起头赏灯,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
甜丝丝的桂花香,一路从七里香传到了百雨金,众人都叹息,“这还好隔得远,若是摆在七里香,就要香得臭了。”
许凤佳若无其事地坐在二娘子身边,和她说说笑笑,态度从容。
从入席伊始,他就没有留意过七娘子。
七娘子心下稍安:看来许凤佳颇为顾忌大老爷。
浣纱坞的三朵姐妹花穿梭席间服侍着正主儿。
这三人生得并不娇媚,只算是清秀,但却都有一张圆脸,一股清纯朴素的气息。
尽管只是穿着中等杭罗衣裳,但扭腰摆臀,斟酒布菜时,仍是在不经意间就把几个华服贵妇人比了下去。
青春,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四姨娘的脸色也有些黯淡。
尽管大老爷没有采信正院的说法,但是这阵子也很少到溪客坊盘桓。
大太太对二太太虽然还不至于笑脸相迎,但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又有许夫人周旋,几姐妹就絮絮叨叨地谈论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大老爷就一边和三姐妹说笑,一边自斟自饮。酒过三巡,心事终于稍解。
“寒舍没有什么好菜。”和许夫人客气。
许夫人笑着应酬了几句。
“来,九哥,背首诗给三姨下酒。”大老爷又冲九哥招了招手,笑着吩咐。
富贵人家的宴席上,叫孩子出来背诗作画,一来是称量他的才华,二来,也是讲究风雅。
许夫人出身秦家,怎么不明白这个规矩?当下就露了笑,“也好,九哥背首《春江花月夜》来听?”
《春江花月夜》是张若虚的诗,虽然不拗口,但很长。
七娘子有些担心地注视着九哥。
九哥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
“三姨,《春江花月夜》是春景,和中秋未免不合,我背一首《中秋见月和子由》好不好?”
稚嫩的声音清亮地回荡在桂花香里。
许夫人挑了挑眉,神态与许凤佳有几分相似,就算在这个年纪,这一挑眉里都现了风流。“哦?这诗可有些冷僻。”
九哥有些不好意思,“也只是读过一次,有错漏也未必。”
说着,就背了起来。
“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他的声音和七娘子很有几分相似,清亮中带着微凉。
大家都住了筷子,认真地听。
大太太眼底一片柔和。
二娘子也微微露出笑容。
倒是五娘子有几分不服气,转着眼珠,费起了思量。
三娘子露出一点不屑的笑意,转头要和四娘子说话。
许凤佳却正好看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三娘子吓得一缩,手里的小酒杯都有些拿不稳。
这才是寻常的官宦小姐……许凤佳掠了七娘子一眼。
七娘子专注地望着九哥,唇边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初升的月光把淡淡的清辉洒到她发间、肩头,让七娘子看起来,格外多了几分恬静。
许凤佳微微眯起眼,惬意地饮了一口芬芳的桂花酒。
越是难缠的对手,就越有意思。
就算是五娘子,也都要被蛛儿吓得尖叫起来,才饶有趣味地夸他胆大。
这个杨棋,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慌张,只有无奈……
有趣,有趣。
像三娘子那样浅薄的人,就好像一泓浅浅的溪水,不用太费心,也能一眼看穿鹅卵石底下的泥污。
老和这种人盘旋,简直连骨节都要生锈了。
杨棋就不一样了。
她是探不到底的潭水,平静无波,却又不知深浅。
倒激起了许凤佳的兴致。
他想到了七娘子的眼神。
注视着蛛儿时,在那一瞬间,里头似乎闪过了嫌恶,但再抬起头来,又是两泓剪水,不喜不怒。
真是个看不透的庶女!
39、变数
过了中秋,好几天都平安无事。
许凤佳似乎折腾得够了,安安分分地与九哥一起,进了家学。
三娘子的病也就好了,小孩子进进出出,总难免碰面,见到许凤佳,她也没有露出过多的惧色。
许凤佳手里的那只大蜘蛛被七娘子退回来之后,就活活地被饿死了。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表少爷颇有几分傲气。
立春没有办法,只好把它交给了许夫人身边的丫鬟,谁也不知道它以前吃的都是什么,这样半个多月下来,三娘子终于不必再害怕从抽屉里摸出一只蜘蛛。
许夫人和大太太、二太太,成日里和江南一带的世家应酬,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后天她家,忙得脚不沾地。
当年平国公曾在江南镇守,与当地武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帝师又是文官,多年帝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关系网?
文的武的,多少都能和许夫人扯得上关系,也就都走马灯似的上门来请,谁都不甘、不敢落后。
许夫人也走得勤快,大太太只好陪着她出门走动,日日都不脱空。
久而久之,不免向大老爷抱怨。“姨夫人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是个人家相请都去,也太不客气了些。”
大老爷目光微暗。
“太子今年十岁了。”他低声道,看上去,多了几分苍老。“却还没有出阁读书。”
没有出阁读书,就被养在深宫,很难和群臣接触。
也就没有办法培养自己的势力。
大太太心一紧。
皇长子今年十八岁,已经开始为皇上办差了。虽然一直没有封王,但也正因此,他没有离开京城。
许家姑奶奶自己没有孩子,又是太子的半个养母,许家当然只好站在太子这边。
“不会是想来个万人上书吧?”大太太喃喃低吟。
大老爷叹了口气。
四姨娘虽然千好万好,但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在这种事上,就比不上大太太的敏锐了。
“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他低低地说,“皇上自己当年被册封,也都是靠了秦帝师一力主张要求……”
世事好轮回,多年前,皇上也有个极得宠的弟弟,虽然他是皇长子,皇后又没有子息,但后宫风云诡谲,太子几次险些就要易主。
要不是秦帝师以帝师之尊一意支持……
现在往事重演,皇长子势大,太子却又占了嫡出的名分,皇后和惠妃一个是结发夫妻,一个是当红宠妃,两厢相持不下,在京里斗得不够,还想把战火烧到地方上来。
杨老爷身兼西北世家、江南总督,是皇上心中的信臣,他的意见,自然是举足轻重。
许夫人这样招摇,恐怕也有几分把杨家拉下水的意思吧!
这些年来虽然杨家和许家友善,但对太子的拉拢,却始终不置可否。
大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
“官做到这个地步,每动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她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提醒大老爷,“王家才落了太子长史的面子,我们就和王家订了亲。恐怕皇后心里,不会没有别的想法。”
大老爷就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王家这门亲事,是不是结得太草率了些?
当时只想着四姨娘能找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为人生母的一片苦心。
王家家底厚,虽然对方也是庶子,但是三娘子嫁过去也不会吃多大的苦头。
却没有想到,王家在福建和太子长史居然发生了冲突。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大老爷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现在许夫人又是这个做派。
他不免就想得多了些。
皇后该不会是疑心他有靠向皇长子那边的意思吧?
想到杨二老爷在京中的所作所为,大老爷冷汗涔涔。
都是巧合,都是无意,但就在这无意间,一环扣上一环,如今连许夫人都要亲身下江南来探一探杨家的虚实!
“王家这门亲事要拖一拖!”他当机立断。
大太太眼底就闪过了一丝得意。
她可没有多说一句话。
也算是二太太、四姨娘没长眼,选了这样的人家。
大老爷虽然面上不说,但心底却很是看重秦帝师的想法。老人家这次肯出山准备再为一任帝师,大老爷心底不会没有震动。在这个当口,先是老二站错了队伍,接着就是老二媳妇介绍了不妥当的人家。二老爷远在京城,大老爷没法如臂使指地管束,但是亲事,可是操诸于他们夫妻之手。
“当时要是缓开一步,等到我回苏州,现在也不至于这样难堪。”大太太语带埋怨。“都到寒山寺卜过吉凶了,王家就差没有送庚帖上门,到时候真送来了,你怎么回?”
两家就亲事已经达成了默契,没有得体的理由,大老爷的确是不好回绝王家。
“就说当时以为说亲的是嫡子吧!”大老爷沉吟着缓缓道,“三娘子虽然是庶女,但却很得我的喜欢,想要配个嫡出的。”
这借口虽然也不能说不好,但日后给三娘子说亲的时候,就要找一个嫡子了。
“若是王家当下就拿了四少爷、五少爷的庚帖来,又该怎么办?”大太太干净利落地回绝了大老爷。
大老爷眉宇微暗。
三娘子的婚事,还是不能让大太太插手……
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给三娘子找门可心意的婚事?
“先拖一拖吧!”他淡淡地道,“三娘子前几天在李家人面前失了礼,现在看来,倒未必不是件好事。”
那样狼狈的样子被李家人看到了,虽然不会马上传到王家人耳朵里。但李家人心底总要掂量一下,三娘子值不值得他们亲自保媒。
若是媒人中途抽板,这门亲事就很难结成了。
大太太舒了一口长气。
“四姐又提起了凤佳和小五的亲事。”她略带犹豫。“我说孩子还小,不急于一时……”
“凤佳性子顽劣了些!”大老爷皱起眉。
五娘子毕竟是嫡女,再怎么不合大老爷的口味,不自觉都要多了几分关心。
大太太叹了口气。
“把三姐四姐的婚事说了,再来议小五的事吧!”她有些疲惫。“这回是不等,也得等了!”
世家大族之间,行事要给对方留三分脸面,就算杨家反悔不想和王家结亲,也不能着急上火地为三娘子再说一门亲。那岂不是在当面打王家的脸?
少说也要等上一年半载,等事情淡了,再提起这件事。
大老爷点了点头。
透过玻璃窗望了望天色,“儿女们要来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