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萨满-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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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到郅华的石屋,郅华还在炕上躺着。
我说,你别躺误了血。现在,考古队就剩我们两个硬巴人了,你可要给我挺起来。
郅华道,你呀,就是没卵子找茄子提。
郅华是我最好的朋友,上中学我们就在一起,上大学分开了,最后又殊途同归,都被派到了考古研究所。郅华这人除了懒点儿,没有其他毛病。这次我把他拽来,主要是让他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却把他拉到了危险之中。
花子金和孟溪把饭做好了,羊肉煮玉米,饭菜一锅出,不过,吃起来却特别香。我有意调节气氛,道,这粥是我喝过的世界上最好的粥,比我在广州喝过的皮蛋瘦肉粥啊鱼片粥啊,不知要强多少倍。说完,我又满满地盛了一大碗。
花子金道,少喝点儿,中午还有更好吃的呢。
更好吃的?
今天乌斯汉的儿子娶他小姨,大家都要去吃大席啊。
和他姨结婚?
是啊,我不讲过吗,是这里的风俗。乌斯汉娶了他的外甥女,他外甥女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大了,没有老婆,恰好乌斯汉的小外甥女婿死了,乌斯汉便把他小外甥女嫁给了自己的儿子。
孟溪道,妈呀,绕来绕去我都绕糊涂了。
我说好,我们都去参加婚礼。
我对孟溪说,我们得准备点礼物,总不能空手去吧,把你的衣服奉献出几件吧。
听我如此说,孟溪瞪我一眼。
孟溪瞪我并不是舍不得衣服,是她出门时装了很多衣服被我训了,我说姑奶奶呀,我们是去考古,不是去参加时装表演,你拿这么多衣服,穿给鬼看呀。
乌斯汉家在吐尔基村的最下首。风水学中,一般讲究住在后面和高处为好,一是登高望远,有俯瞰群臣的感觉,再一个,有前面的房子挡着煞气,住起来吉利。
到了这里却反过来了。
花子金道,你知道这里最缺啥,缺的是水,水往低处流,住在最低处能更多地得到水源啊。
听花子金如此说,方明白乌斯汉把住址选在低处的原因。
乌斯汉家也是石头房子,房西靠着那湾碧水,房东有一块很大的广场,有一千多平方米,地面全铺着石板,看来这是全村的公共广场了,开个村民会,打谷上场的,可能全在这里了。此时,广场上聚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百十号人,除了人,还有百十号羊,难道羊也要参加婚礼?但看到广场上还摆着几大堆炭化木,明白了,羊是给参加婚礼的人预备的……可这些人再能吃,也不能吃掉这么多羊啊?
花子金道,这些羊不全是人吃的,还要供奉蝙蝠神。
蝙蝠神?
花子金道,这里的人结婚不要彩礼,但男方家一定要准备出供奉蝙蝠神的礼物,或者是牛,或者是羊,哪家奉献得越多,哪家就越受别人的尊敬。
村民们见我们过来,主动让出一条路。我们看他们稀奇,他们看我们也古怪。尤其有了昨晚的经历,我看这些人躲避的眼神中,却多了一种东西。
花子金把我们带到村长的石屋中,石屋很大,但和我们在大庙住的房子一样,房中间也开着天井。可能是自家人吧,也没有什么接送仪式,新郎新娘都在屋里坐着呢。新郎很小,看来也就十三四岁吧,新娘的年龄看来要有两个新郎大。屋子里除了新郎新娘,还有几位老人,看来都是吐尔基村德高望重的人,每人嘴上含着一个烟袋,好在房子有天井,可以走烟……乌斯汉没有想到我们会来,看到花子金把我们领进屋,脸上有些慌张,我脸上倒是一片平和,向他表示祝贺。
花子金把我的话翻译给了乌斯汉,乌斯汉说,欢迎。
孟溪不失时机地把她几件衣服送给了新娘。
看到新衣服,新娘有些受宠若惊,想接又不敢接,一时间脸都急红了。此时,我看到新娘也不算太丑,只是受自然环境的限制,皮肤粗糙一些,鼻子眉眼长得倒也端正。
乌斯汉示意新娘收下,新娘这才接过孟溪送过去的衣服。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萨满鼓声,我一惊,再看,阿力玛纯阳一直跟在我的后面。难道他们也有萨满?不仅有,还有十几个萨满呢。随着那声鼓声响起,顿时有十几面萨满鼓跟着敲了起来。
花子金道,婚礼开始了。
听到鼓声,新郎新娘及一应众人走出石屋,广场上出现了十几名萨满。他们也都是萨满装束,不同的是,他们脸上都戴着羊皮面具,面具中,虎豹熊狼一应俱全……这些萨满,排着队,一边敲着萨满鼓,一边跳着萨满舞,在广场中间转成了一个圈子。
新郎新娘出来后,他们马上迎过来,把他们圈进广场中央……萨满们越跳越疯狂,各自模仿着饰演的角色,有的学虎扑,有的学熊推,有的学蛙跳,有的学蛇爬……就在萨满们把婚礼掀上高潮时,围观在外的村民,每个人从兜里掏出几把高粱玉米,一把把撒进萨满们围成的圈子中……最后,萨满们让开了一条道儿,新郎和新娘从中间走出来。萨满们又把队伍引向羊群,他们排着队,边敲着萨满鼓边跳着冲向羊群中间,羊儿被冲开,分出两个阵营,他们圈住一个阵营,敲敲打打地把羊群带向村外……我问花子金,这是干什么?
花子金道,他们给蝙蝠神送礼去了。
我说我们能去看吗?
花子金说可以。
广场上剩余的那些羊,被一些村民抓住,当场屠宰了。
我们跟在萨满们后面,也有一些村民随行,那只领头的头羊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不用引导,出了村口,便向尼玛女神墓奔去……羊群出了村口,萨满们跟在羊群后面,萨满鼓的声音变得和缓起来,走个三步五步才敲一声,如同在送葬。看到尼玛墓,我才把蝙蝠神和尼码墓顶的那些蝙蝠联系起来,原来,那些蝙蝠都是人喂养的,怪不得它们有如此庞大的种群。
羊群经过尼玛墓后,并没有停下,一直向南,走完了草场,走进树化石林,还一直往前走……花子金告诉我,还有一段距离,我们才能到蝙蝠谷,那里有蝙蝠专门的祭坛。
走过树化石林,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山谷,光秃秃的,看不到一棵植物,全是石头、沙砾……再看山谷里,白花花一片,起初以为太阳光太强烈,看花了眼,仔细看,确实还是白花花一大片,全是堆积的骨头……羊群走进山谷里,站在那些骨头上面,不动了……十几名萨满沿着山谷边缘,每个人找到了一个位置,把整个山谷包围了……一名萨满把鼓举起来,往下一落,十几名萨满的萨满鼓,步调一致地敲起来,敲得特别齐,但同样节奏缓慢,慢到让人昏昏欲睡……
萨满鼓敲了十几分钟后,天突然阴了起来,一大片乌云飘了过来,乌云越飘越低,瞬间把整个山谷都罩住了……毕竟是白天,这回我看清了,那是一只只手掌大小的黑色蝙蝠,长着老鼠脑袋,牙龇向外面,眼睛血红,扇着两张黑色的肉翅膀,让人联想到老巫婆的斗篷……它们像飓风卷起的落叶一样,一下子扑进了山谷中,蝙蝠群密集得似乎粘在了一起,但它们并没有碰撞,随着第一批落下后,第二批第三批也秩序井然地落了下去。不久,天空变得明净了,白色的山谷变成了黑色的山谷,山谷中,蝙蝠们跳跃着,爬行着,蠕动着,感觉中,就像山谷里倒满了沸腾的黑漆,让人头晕目眩。
孟溪紧紧拉住我的手。
我没说话,但感觉我的全身也在发抖,两条腿软软的。
我说,我们回去吧。
我招呼郅华,我们几个人单独离开了蝙蝠谷。
看到我们离开,花子金也在后边跟上来了。
郅华说,我就纳了闷了,蝙蝠都是晚间活动,怎么到了吐尔基村,开始白天活动了。
花子金道,这就是它们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里的蝙蝠都是晚上睡觉,白天活动,而且专门吃肉,因此,被吐尔基的村人当成神。
我说就这么一个小村子,养再多羊,也不够喂它们的呀。
花子金道,也不总喂,只是婚丧嫁娶才喂一次。
我说那它们平时吃什么?就凭这阵势,还不把整个吐尔基村的牛羊全吃光了?
花子金道,它们平时吃什么不知道,可能去远处的草原上打食吧,但你说也怪了,只有吐尔基村把贡品给它们送去,它们才吃,平时它们对村里的动物从不祸害,因此,吐尔基村的村民,才把它们当成神,从古到今保持着这种现状。
郅华说,真是奇怪了。
我们回到吐尔基村,村民们已经开始大餐了。
广场上,那些炭化木全被点燃了,一只只整羊被架到火上,黑乎乎地烤着,烤好的羊被分割开,村民们每人拿一块,黑乎乎地啃着……看到我们回来,乌斯汉邀请我们吃烤全羊,但这时孟溪突然呕了一口,我知道她是联想到了蝙蝠谷的景象……我对乌斯汉表示谢意,说我们回去还有事情,告诉他,我们还要在吐尔基村住上几天。乌斯汉没说什么,只是眼睛反复地望了望我们,对花子金说了几句,花子金翻译道,他问我,你们还有几个人呢?
我告诉他,他们回去了。
乌斯汉笑了一下,有些冷。
第九章 萨满大对决
火烧、水淹、沙埋、立杆……这一切传说中的萨满功夫,竟在萨满的大对决中,真实地呈现在人们面前……让人不得不服。
从吐尔基村回来之后,一下午,我们大家都待在尼玛神庙里,花子金老汉舍不得美味的烤全羊,留在了村长乌斯汉家。对于大家亲眼所见到的那些壮观,其实也更为恐怖的蝙蝠群,大家再没议论,压在心里,好像一说出来,蝙蝠群便会飞来一样……我知道,大家对此心存惊悸。晚上,花子金老汉回来了,给我们扛回来一只烤全羊,说,乌斯汉村长看我们没有留下吃饭,特意让他带回来的。我们这才想到,从中午到晚上,我们还没吃饭呢,那些蝙蝠的大餐倒了我们的胃口……我招呼大家吃羊,阿力玛纯阳、郅华毫不顾忌地吃起来,孟溪没动,从包里拿出一盒八宝粥喝了起来。我从小人就特别馋,自称为肉食动物,虽然脑海里还保持着蝙蝠食羊恶心的画面,毕竟胃抗不住诱惑,也扯下一块羊脖子肉啃了起来……吃完饭,大家并没有睡去,虽然没有明说,但好像每个人心里都预感要发生点什么事儿。
我走到石屋外面,看着迷茫的夜色,有些心绪不宁。
天阴了起来,月亮躲在了尼玛墓后,阴冷的风呼呼地刮着。大庙院里,静寂得有些可怕,也黑得可怕,好像黑暗中正有无数的幽灵在徘徊……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恐怖的感觉。这时花子金老汉走了出来,他是给尼玛女神去点灯的。我跟在花子金的后面,走进了尼玛女神的大殿。花子金把一盏羊油灯点了起来,尼玛神庙亮了起来,不甚明亮的灯火,在风的吹袭下,闪闪烁烁,照得大庙里幽气森森,我不由看了一眼尼玛,发现她此时的眼睛一片湿润,好像哭过一样,正在幽暗中注视着我。我走到祭坛前,给尼玛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给她作了一个揖,离开尼玛神殿。看来花子金没有骗我们,尼玛女神的眼睛湿了,外面果然下起雨来,雨不大,稀稀落落的雨点打得地面响声一片。
郅华、孟溪还待在我住的石屋里,他们显然不愿意回到自己的石屋。石屋里没有点灯,从天井里落下的雨点,带来湿润的水汽,也掀起一股腥腥的泥土气息。郅华、孟溪都在大炕上的羊皮上坐着,似乎在听雨声,阿力玛纯阳坐在天井下的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