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计年-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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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客栈的人多半是经商路过的商人或是想要一展抱负的侠士,眼界自然比没出过自个村子的她要更开阔,每个人话匣子一开讲得她目瞪口呆,人家见她听话听得认真,自然而然便说得更多了,慢慢她这一桌也热闹起来,一些人见著热络,也端著菜握著酒瓶凑过来加入谈话。
眼见气氛融洽的小二都忍不住想停下手边的活跑来,她眼尖瞥见门口进来一个见著熟稔的身影,起先是感到不可思议,她目光紧锁著那抹深色的衣影飘忽要往楼上走,渐渐也听不进那些故事,谈话声也转化成无意义的声响炸开在耳畔。
她只想笑,然後真也喜上眉梢。
她连忙匆匆追上,也不顾下头有人挽留,她喊了那个人的名字,「沉春,你怎不跟我说你也住这?」她恍然想起刚住进来时的那个黑斗篷,说不定正是他,思及此不免又惊又疑。
只见对方不情愿的转过身来,脸上不是滋味。
「这不明摆著我不想和你见到面嘛。」沉春眉头蹙著,一点情面也不留。
她听了也不恼火,微微对他笑,「你虽然这麽说,在巷子里却还是过来找我。你说话老是这麽言不由衷,小心哪天会把身边人都赶跑。」
沉春眼神里隐约有著挫败,却也没有回话,唇抿成一条线。她见他面有异色,心里一沉,略略退缩了下,觑著男人的脸准备等他一开口马上就道歉。
沉春提口气,挑眉,眼斜斜瞥过来,「你还不是一样,老是学不乖,就只懂踩人痛脚,你这性子还没被人大卸八块也真难得。」原来竟是不甘服输的回嘴。
「……的确对面的王大叔说过我一条肠子通到底,往上说不定还能通到脑子呢。」她嘀咕。
沉春听了莞尔,双眸盯著她看上半晌,她不期然想起离去前这个人也是用相仿的眼神凝视,原本还想要反驳的话瞬间全都从脑里蒸发,一字不剩。之後听著有人的脚步逼近,她忽然就在意起旁人的目光来,微微向侧边一让,若无其事。沉春也跟侧著身让那人过,等他经过,眼睛才又瞄过来。
「袁苍没跟你一起吗?」
她摇摇头,隐隐能听到雨势渐大,打著屋檐的声音滴答传进来。
「他对人群棘手,平时很少出房,顶多就和掌柜打交道。」
「他这保镳也做得挺失格,没看紧你,让你一个人胡乱闯也不怕没命。」他声音虽然低,回盪在密密麻麻的雨声中却格外明显。
她背抵著墙,脚跟有一下没一下敲著,「他哪是保镳,我们不过就是凑巧目的一样而已,我们都想找到那个人……」她停顿了下,「你又危言耸听了,恶人也不是到处都有,至少目前我遇过的人心肠都挺善良。」
沉春听她说话,只是又微微牵起一边嘴角,像笑,「傻人有傻福。」
她看著男人把帽子摘下,仰起头来脑勺贴住墙,眼睫低掩,不晓得又想起什麽。
「我娘说,做人要知足常乐。」她向沉春靠近一些,「要得太多或想得太多,都不是好事。」
沉春缓缓看向她,眸子里满含笑意,她瞪了他一眼。
「你又想取笑我。」
男人失笑出声,「你当自己是我肚子的蛔虫吗?」
「不然呢?」
沉春正了正色,又往她这里靠近,逆著光,睫影投落眼下,「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什麽故事?」
「……正要说呢。从前从前,海里有种鲛,这种鲛呢在还没出生前就知道自相残杀了,能够被生出来的是它侥幸赢了兄弟姐妹。从小它就被教导想活著就得吃掉其他的鱼,必要的时候还得吃掉同类。那只鲛不怎麽想照作,它想过的是悠閒的日子,想游遍每一寸大海。」
他停了一下,思考该怎麽继续下去,清清喉咙,「後来呢,那些鱼团结起来要杀了这群鲛,而日前他们才因为内斗而元气大伤,哪是这群鱼的对手,没多久便鸟兽散,只留下这只鲛和这群鱼对峙。」
说到这里沉春却没再说下去,似乎在思索什麽。她听得入神,见他这样骤然停止,不甘心的追问,「然後呢?」
沉春看著她,淡淡的说,「……那只鲛被那群愤怒的鱼给分尸吃光了,什麽也没留下。」外头突然闪过一道急促的银芒,却只微微亮起沉春的脸侧和肩头。
春雷即响。
「杜为水,我真羡慕你。」
作家的话:
差点给228连假拐得忘记写稿。
、花落计年 其四十六
她让雷声惊得闭了眼,这一闭却感到沉春气息凑近,近得能够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气味,潮湿伴点药香。肩上一热,那是沉春的大手,但额上柔软湿热的触感又是什麽?
她意识过来後,心慌意乱,一时不敢睁眼。
忽然她庆幸起这场大雨下得及时,雨声将她紊乱的气息全数掩盖。她想起陶夭来,想起他清冷的目光和他胭脂似的唇,她记得他双唇的温度,但再怎麽热也热不过沉春停留不久的唇瓣。
她能感受到沉春的指尖划过她的眉、她的鼻梁、她的嘴角,热潮跟随他划过的痕迹一路蔓延。她眼睫颤动,掀开眼帘,先入眼的是男人的下颌,再往上她就不敢了,只好低低垂著眼。
「……羡慕我什麽?」
手指停滞了下,又轻轻划起。
他反而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怎麽不推开我。」
她没说话。刺眼的白光笼罩客栈,平静数秒,远方雷鸣渐至,隆隆作响,响得她心跳漏掉几拍。她赶紧抓住沉春的手阻止,修长的手指停留她掌心,安份得像只乖顺的鸟。
那只鸟沉静的待了许久,後来给他轻轻抽开,「我回房了。」
她点点头,还是没说话。沉春见她的模样只是脸上堆满笑,貌似愉悦的离开了。腿的力气跟著男人离去被抽光似的,好一会儿无法顺利站起身来,她蹲下身子面对墙壁,缓缓覆上前额。
「唉,又烧起来了。」
回房以後袁苍过来看她,见到她的时候拧紧眉头。
「你的脸红成这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可是又著凉了?」
她语塞,支吾半天,迟疑的点了下头,後来又拼命摇头,摇得袁苍眉头越皱越紧。
「只是房里空气不流通,我开个窗。」幸好窗户真的紧掩,她跑去推开窗户,一边要自己冷静下来,千万别乱阵脚。
袁苍没追问下去。「我来问你有没有发生什麽事?」
「发生什麽?」她僵硬的回问。
「……你刚才出门一趟。」袁苍无奈的浅笑,「我和掌柜的聊过,他说这附近治安不好,要留意一些。但我看你这样完好无缺,也就放心了。」
她意会过来袁苍是在担心,突然也就觉得这般心虚闪烁其词似乎是对他有些失礼。邀袁苍进房後,她在窗边冷静了下,才又坐回桌边。
「我没事。」但偏偏她又想起沉春先前含笑而语指她是个闹事精,又说,「我会安分守己的,你别太担心。」
袁苍只是语调平缓,「你也没出什麽乱子,说什麽安分守己。」
她不好意思的咧开嘴笑,帮两人倒水。小二大概才换过水,里头正热著,斟进杯里冒出团团白雾。
「我刚出去遇见──」她把杯子推到袁苍面前,「遇见一个男人,像是算命的。我一开始看他气质像极陶夭就追上去,我这样冒失他也不计较,还说下次可以去给他算一算。」
袁苍噘唇轻吹水面,啜了口,「嗯,然後呢?」
她没有马上接话,兀自盯著白烟发楞。「……『一旦过了奈何桥,谁也不欠谁』,他说的。我问他要是我不肯放呢?他却没回答我。」
袁苍低眸,似在忖度。
「你想过去看看?」
「想。」
袁苍提起嘴角,但很快又恢复成平常的面无表情,「就算只是江湖术士你也甘愿上当受骗吗?」
她只是噙上一丝无奈笑意,「那得要先被骗才知道他是江湖术士啊。何况,我有你呢。」
袁苍持杯的手一晃,溅了点水在胸口,留下几滴深色的水渍。她看袁苍若无其事掏出手绢抹嘴拭衣,撑首看窗外洁净如洗,明明是落著雨,却无乌云密布,天色白得刺眼。
「又说不定只是会遇到死不瞑目的王而已。」她喃喃出声。
袁苍抬眼,疑惑,「你说什麽?」
「没什麽。」她给天色眩得疲倦,闭了闭眼,「……他们说,是因为一个妃子才全盘皆失吗?」
「嗯。」
「为什麽有皇帝宁要美人也不要江山,难道他们没想过美人会迟暮,但江山却不易改吗?」她坐正身子,脸上严肃起来,「我爹跟我说过,王要爱民如子、惜才如金,不能刚愎自用,不能朝秦暮楚,轻重缓急得要比一般人更懂得拿捏,才可以纲纪天下。臣子当要死而後已,但面对心已不在江山上的皇帝,这要他们情何以堪……」
爹当年因为忠直敢言得罪人,给几个乱臣贼子勾结押进大牢,没几天便闹市问斩。那之後她只能听以泪洗面的娘叙述爹的刚正不阿,偶尔夜深人静,看著爹生前碰过的东西睹物思人。
她还记得宣读圣旨的太监临去前,掐声说道:还不谢主隆恩,没满门抄斩算你们走运。
娘将她搂紧在怀中一声不吭,脸无血色,那一声谢主隆恩像从齿间迸出来似的字字狰狞。
长大以後娘怕她想替爹报仇,谈起这事总是略带保留。但她不会那麽做,爹也一定会希望别和这些事沾上边,他生前之所以那麽两袖清风,便是希望一家人能够毫无牵挂的过日子。
她叹口气,觉得自己对袁苍说这些也只是马耳东风,他一介妖精哪管世事。但袁苍却对她说:「不管是皇帝还是其他人终有一死,对他而言那美人若是值得他奉上江山,那对其他人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改朝换代是个契机,是好是坏只有上天知晓。」
她听完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觉得又冷了些,起身稍微关上窗户,告诉他改天一起去找那个人吧。心里却隐隐感叹,再怎麽交好总是有一道鸿沟亘在彼此之间,她的一生在袁苍眼里,只是掐指一瞬。
那是一种生性的冷漠。
正是因为如此,陶夭舍於她的丁点温柔才如有千斤重。
袁苍告退回房後她就著两扇窗户间的一道隙缝窥视外头,雨帘密不通风沙沙直落,她给闷得觉得呼吸不畅快,暗地埋怨这窗真令人两难,开了怕冷,关了滞闷,她乾脆下去叫小二上热水,快点洗澡快点好眠。
给了小二赏银,她俐落脱下衣服缓缓浸入热水中,给暖意沁得叹息出声。她想到自己病著好几天没洗澡,沉春居然敢靠得那麽近还亲了她,也真是不简单。那闪著电的光景使她眼神蒙胧,阖上眼,将整颗头埋到水里,突然什麽声音都给水给吞噬,只剩歪曲听著不真切的声响。
──杜为水,我真羡慕你。
说著这话的沉春表情并非不甘,而是释然。
作家的话:
我以为我有做到一天一更,但看看更新时间,已经是前天了(失落)。
、花落计年 其四十七
她不懂沉春的欲语还休,也不懂当他的唇落在额上时空气为何突然稀薄。那和她看见陶夭时的感觉有些相似,然而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差异在。她看见陶夭时心跳不受控制,只能摸不清东南西北任由宰割,看见他笑忍不住便心猿意马起来。
被他吻时错愕得忘记防备,现在认真的想要回想却什麽也记不清楚,反倒是沉春双唇的柔软渐渐复苏。
洗完澡後她准备睡下,温热的肌肤没多久便让风给拂凉了,她卷起被子,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胡思乱想,脑中却是让沉春和陶夭两人占据得水泄不通,睡是睡了,却不甚安稳。
隔日起来意兴阑珊,没忘记要和袁苍拜访那算命的。她心里也猜测沉春话中虚实,却拿捏不稳,只好心想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今天城里不下雨,暖日微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