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计年-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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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走出来,手上拿著一叠衣服,还来不及接过茶男人便把衣服往她身上比划。她手僵在半空中,袁苍执起茶杯放在她面前。
白皙的男人眼眯成细线,若有所思。
以为是在看她,後来才发现对方把注意力都放在衣服上,指尖留连精细的缝线处。一会儿他笑若灿花,她给那笑容震慑住,呼吸急促,这般绝色对她来说难以正视。
「以前的衣服好久没拿出来穿了,真是怀念。」陶夭说,把衣服与她的肩线给对齐了点,而後转头朝袁苍道,「还记得穿这件衣服时你觉得手脚不方便,没几次就给扔了呢。」
袁苍双眸又黑又亮朝那件衣服望,没发表意见。陶夭搁在她肩上的手掌服贴,莫名有股凉意沿著肩膀爬上脑後,那股冰冷彷佛由他掌心沁进厚重的衣料。
她挪动身体,陶夭这才将手掌拿开。
「先去换下衣服,雪都把你的衣服弄湿了。这样要是著凉我可没辄。」
是雪水的缘故吗?她以馀光留意,似乎真是如此,心里有鬼的情况下陶夭也变得亦人亦妖,形象暧昧浑沌。
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雪停了吗?」
她询问,陶夭仍把衣服留在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扑鼻而来,钻进鼻腔里是寒冷冬意。
陶夭坐到袁苍身旁,托腮朝外瞄眼,漫不经心回答:「大概停了。」
闻言,她放下衣服,伴随歉意向他说,「既然这样,那我也该--」
「啊。」
陶夭冒出惊呼,她心里不祥的预感随之袅袅升起。
只见陶夭悠然站到窗边,手伸出去,收回来时掌心带著晶莹雪水,「又下起雪了呢。」倾首而笑,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
她仅是将话硬生生咽下去。
两人住的地方再往内走还有几间房,围成方形。她拎著衣服推开门,木制的门吱哑作响,房内冷冷清清,床褥整齐堆叠,茶几上的茶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关上门换下让雪水浸湿的衣服,而当那袭旧衫披在身上时,整个人好像被陶夭给包围住一样,一吸气就能闻到他的气息。
她的眉轻皱,有些惴惴不安,宛如陶夭如影随形。
偶尔会听人绘声绘影,说哪个人碰著妖精给耍得晕头转向,在漆黑的树林找不到归途,天见鱼肚白才转出林子。或者谁不幸被怪东西缠上,柴砍著砍著人间蒸发,从此下落不明--这些她只当茶馀饭饱的乐子姑且听听,却不轻易相信。
但现在这情况,说不准她也将成为津津乐道的茶馀。
出去後外头仍飘著雪,她抿紧双唇,紧到颊边有些酸涩,怪异著表情时,袁苍恰好掀开帘幕,弓背穿过,两人又四目相接。她看著男人锋利的五官,肺里的空气一下子全给掐出般。
袁苍不苟言笑经过她身边,好半晌她都无法回头看。男人像蛇,盯著使她没办法动弹,咽口唾沫寻路回到厅堂,陶夭正翘著二郎腿,一脸惬意,看见她走出来时眼睛一亮。
陶夭举步向前,她想闪躲,但男子却似摸清她的动作扣住她肩头。於是她不得不任他打量,久到後颈僵硬。
忽地一口长长的气自他口中舒出。
「你让我想到从前一个人。」陶夭拢眉思索,接著缅怀的道,「和你一样,为著一个目的来的这里,接著困在这里,不过最後他还是走了。」
她立刻觉得这句话匪夷所思,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垂眸,她忖。
「为什麽?」百转千回後只有这三个字。
陶夭把脸迎上,将朱唇浅浅扬起,那抹红近乎占据她所有视野。「你这三个字倒是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她不解。
或许讶於她追问的速度之快,陶夭先是眨眨眼,之後嘴一撇,「直肠子和傻气这两点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她锲而不舍,「到底是哪里有趣?」
但男人以笑答之。他拐了个弯继续:「袁苍那时和你一样是从外边来的。刚到这里,什麽都不说,只用像小兽的眼神狠狠瞪我,嘴唇咬到伤痕累累。发现他倒在雪地时,我捡回他外还悉心照料,看到他醒来却是这样子我可真伤透心……那是什麽时候的事了,嗯--」陶夭昂首,手得寸进尺向前溜进,将她圈在怀中嘻皮笑脸,「我记不起来,总而言之是挺久以前,只记得种在前头的桃树花还没开得这般灿烂。」
她推搡陶夭的胸膛,後者发出哼哼的笑,乾脆放肆搂她个满怀。对於初识的男人这般接触,虽然唐突,却也谈不上是厌恶与否。脑里应时想起娘的训诫,似乎是有「男女授受不亲」这条,她张口欲言,男人却又启齿。
「你来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放缓声音,了无笑意。
她瞬间安静下来,「嗯。」
「岁月到底愿意饶过谁呢?」陶夭没等她开口,又迳自喃喃,轻不可闻,「还是根本谁都不愿意饶过……」
男人的口吻太过苍老,令人毛骨悚然,他彷佛早已历经无数次生老病死,只又一次复苏这世上,困在这副年轻的躯壳为下次轮回等候。
她忽然不敢将气吐在他纤细的肩膀,默默无语。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五
陶夭放开她後,低温瞬间钻进两人原本紧贴的地方,使她打了冷战。脑袋瓜给似是而非的话塞得水泄不通,抛下谜团的始作俑者却一派自得,朝她一笑,啜起袁苍泡的茶。
「喝啊。」他说,摆手示意。
她依言,并偷偷摸摸窥探男人,还是一贯的但笑不语。归去的时刻似乎是遥遥无期,如果真是这样,她铁定束手无策,只因这男人不是她平时接触的凡夫俗子,存在於她生活范畴外。
她苦恼了。
陶夭见状露齿而笑,两瓣朱唇与牙齿的皓白相辉映,「怎麽愁眉苦脸了起来,陪我坐在这很无聊吗?」他夸张大叹:「唉呀,怪就怪我这地方寒酸透顶,没什麽可以拿出来招待……」
她回首盯著男人暧昧难辨的笑,认真思考该不该称其为妖孽。
「没关系,等雪停就好。」她答覆,真正的无可奈何。
陶夭双腿交叠,肩耸,话也不说了,就只是盯著窗子外头发楞,雪地反射的光线明亮他精致的侧面。她无事可做只好陪陶夭看大雪纷飞,即使风声大作,这场雪却越发像是儿戏。
她看著,只想,回不去了。院子那棵桃树,则是飘起另外一场粉色的雪。
天色渐暗,规律的风声令她昏昏欲睡。陶夭维持同样的姿势好段时间,而她不愿打扰男人,仅为自己又斟杯茶提提神。不消一会儿,茶壶见底,不知何时袁苍已回到厅堂燃起烛火,昏黄与外头雪光交互摇曳。
袁苍身形比一般男人还高大许多,发黑如墨,鼻挺如鹰,看人时不经意会流露睥睨的神情。嘴下的黑痣为其增添几许阴郁,如同将一切摒除在外的森冷,刀锋一般泛著寒气,太过接近就会被割得遍体鳞伤。
意识到她检视的目光,袁苍微侧过头,浓眉轻蹙,但没待她慌慌张张错开视线,袁苍便吹熄用来点火的纸折,提步至陶夭身畔。
「别在这里睡,会冷。」男人摇著陶夭肩膀,动作轻柔。
过会儿她才发现陶夭保持那姿势假寐许久,听见袁苍低沉的唤声,悠悠转醒,模糊由鼻间咕哝「才不会呢」,慵懒笑著将手置放袁苍手上,眼睛又缓缓阖上。
她纳闷不已,前秒钟男人明明还像只狐狸。
袁苍明显拿他没辄,僵立半晌,而後沉沉低应,小心翼翼把手抽开了坐在一旁,沏起茶。
她扫眼由门间缝隙渗进屋内地面的雪水,又看了眼陶夭,瞥见空置的椅子上还有些长袍,便站起身来取起一件,想尽量不惊动到男人的披在他身上。
「--你要做什麽?」
手还未接近陶夭,灼热的大手从後伸来一把攫住自己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一惊。
她看著地上随烛火晃动的高大影子,像张牙舞爪的妖怪,「我想盖在他身上。」喉头乾涩。
後方沉默以对。
「……他不会冷。」
她听到这回答,不解,「为什麽?」好奇使她忘记恐惧,转身看著袁苍复杂的眼神。
他深邃的眼焦距没对上。「他说的……他不会冷。」
「这样就代表他不会受寒吗?」她又问。
袁苍闻言拧眉抿唇,看起来方寸正乱,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松开,站在旁手垂摆身侧。她担心陶夭受凉,走过去将衣袍仔细披在他身上,美丽的男人没有动静,睡得安稳,凝固著像幅画。
「他不可能会受寒的。」
袁苍说,於她手自陶夭身上抽离之际。
作家的话:
、花落计年 其六
闷坐屋内与袁苍大眼瞪小眼,陶夭柔细的发丝散落颊边沉睡,雪白的面颊隐隐若现。壮起胆,她决定和袁苍谈天。这总比为下得没日没夜的雪枯等强上许多。
「那个……你和陶夭认识很久了?」
袁苍没於前两个字抬起头,意料之中。男人自书册中抬眸时,黑幽幽的眼珠子好似深不见底,烛火把他鼻梁侧影拖曳得长。
「啊。」语尾下坠的音节当成是回答。
话题腰斩。
於是她绞尽脑汁尝试令其死灰复燃。
「认识多久?」
「不清楚。」
「他那时候和现在一样奇怪吗?」
袁苍缄默。
「你也是在冬天遇见他?」
「……嗯。」与翻书声同时响起。
她皱紧眉头想延续下去,「你为什麽会来这里呢?」
袁苍黑眸锐芒顿生,冷冷扫来。
「与你无关。」粗嘎而低沉的成功遏止她接下来的追问。自讨没趣,她搓搓冰凉的双手,陶夭的手指这时抽动了下,呻吟一声,正以为他逐渐转醒,没想到仅是往袁苍那头挪近了些,继续好眠。
全身上下包裹著黑色的男人有股压迫感,就算现在视她为无物,笼罩其四周的气氛仍是一片凝重低迷。她觉得又疲倦又困惑,趴在桌上小作歇息,也许一睁开眼雪就停了,她也可以回家吃娘亲手熬的野菜粥,而不用被这两个阴阳怪气的男人搞得草木皆兵。
睡吧。
纵使饥肠辘辘,还是不想与男人瞎折腾下去。
意识朦胧中另外一端似乎有所动静,猜是陶夭睡甘愿了苏醒。给睡意卷袭的她吁出口气,脑子沉了,手脚也给灌进铅一般无力,一整天的奔波受怕令她心力交瘁。
总觉得自己从风雪逃出生天,又硬生生被其给推入另外一道深渊。而陶夭和袁苍正各执一方由上而下俯瞰,冷眼旁观她如何在深不见底的裂缝间挣扎坠落,最後粉身碎骨。
娘曾说过,她的好奇心要不得。尽管将她的话谨记在心,成长过程中多次自我克制不让好奇心脱序。不过这次真的耐不住,毕竟通向未知目的地的歧路,诱惑太大,难以抗拒。
两条路上铺著雪,一条被人踏得依稀可窥见泥土的颜色,另外一条仅有稀疏几道兽类的足迹。
她背著竹篓,口里轻呵出白气,回首一片白茫,得要使劲眯起眼才能辨识那些模糊的影子。
转过头她面对两条路,淡淡的笑。
就当作是脚给冻得不听使唤,她闭上眼将足印覆盖在那些单向的足迹上--啊,单向……
这麽说来,落到这步田地她咎由自取。
突然背後与腿弯处一暖,她被人一把拦腰抱起。不知谁这般有力,轻轻松松便横抱起份量不轻的自己。但屋内只有袁苍与陶夭,後者感觉又那麽弱不禁风,心想这双臂膀的主人也只能是袁苍了。
一半是不敢贸然睁眼,另外一半是长这麽大头次被人抱在怀里,新鲜。她待在男人怀中,一边听他们谈话,陶夭的声音彷佛近在耳边搔弄。
连睡个觉都摆脱不了他。
「等这麽久,终於是来了……」陶夭的声音听不出半点睡意。
袁苍叹息,情绪与面对她时是截然不同的柔软,「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才和他那样打赌。要是输了该怎麽办?」
陶夭想必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