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原--乱世英杰传-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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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烈眉角一动,“呵呵”笑道:“这雨水从中原经了祁连山的雪峰过来,能不凉么?我这儿倒真有个难题,还得老弟帮着参详参详。”
宋皓笑道:“你不问我此来何事,倒先抛个难题给我,十足的奸商本色!”
张烈“嘿嘿”两声,指了指党河畔那座军营,道:“那可是秦国的兵啊……”
宋皓心念一转,顿时恍然:当初将军阴据率五千敦煌军骚扰秦国陇西,被秦军击败缴械;当时秦国正全力攻略仇池,为了避免两线作战,秦王特意派一支秦军“护送”阴据所部返还敦煌。回到敦煌后,阴据率一千精锐进驻玉门关,余部则被分别编入安西、敦煌两地守军中;而这支完成了任务的秦军千人队却就地扎营,留在党河东岸不走了。
敦煌有守军四千余,大部分是擅长守城的老兵,一千没有攻城器械的秦军想要偷袭城池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支秦军中却有三百余蒙佐麾下最精锐的辽东锐士,长于野战,张烈也是知兵之人,很清楚即使全军倾巢而出,也未必能攻下秦军营垒。
两个月前,在沙州最寒冷的时节里,三百秦军横渡冰封的疏勒河,在茫茫雪原上奔袭二百里,聚歼了盘踞在白山,骚扰安西、敦煌多年的狯胡马贼,一举肃清沙州全境,从此威名大振,也平息了种种非议。
然而让这样一支强悍的客军留在境内,始终让张烈觉得很不舒服,更何况还要耗费大笔钱粮。他曾几次在席间暗示秦将满樊敦煌的种种难处,可满樊就是不为所动,还向张烈提出要借农具和种子,准备开春在党河边上屯田!
打不过、骂不得、撵不走,张烈倒完苦水,掸了掸肩头的雨水,无可奈何的遥遥头。
两人走下高耸坚固的城墙,沿着长街往回走,张烈的几名护卫就跟在不远处。伴着初春的第一场雨,从中原来的头一批商人也随之来到。这是一支从淮北来的商队,十几辆马车堆得满满当当,所有的货物都用防水的油布包裹着,押运货物的都是些精壮汉子,还有一支十余人的马队护卫着。若在平时,商队只能算是中等规模,可在这冬雪消融春雨初来之际,空荡荡的长街上走来这样一支马队,足以令全城瞩目。
“大买卖,好兆头啊!”宋皓低声道,“单是过关税一项,就够你再长一斤肉。”
张烈摆摆手,道:“毛毛雨罢了,不把那支秦军弄走,我掉不止一斤肉。”
两人从商队旁经过,宋皓的目光在一名黑脸汉子身上一顿,道:“以你的才智,难道还看不出其中蹊跷?”见张烈不语,又道:“这摆明了是秦国布下的一招后手!”
张烈似有所悟,面色凝重起来,喃喃道:“后手?”
宋皓道:“主公素来以晋臣自居,当初阴据率部骚扰陇西,就是为了不让秦国舒舒服服的攻下仇池,而今晋国丢了巴蜀,只剩下昔年东吴故地,如今在北方能威胁到秦国的,便只剩下代国与西凉……偏偏这两国一个在长安北、一个在长安西,秦王天纵英主,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西凉,已是危如累卵!”
“看来当初派兵骚扰陇西,其实是给了秦国一个染指河西的机会啊!”张烈喃喃道。
“岂止河西!”宋皓道,“秦王之心,在西域,在丝路,在三十六佛国也!”
“三十六佛国……”张烈默念了一遍,牙关紧锁。
宋皓又道:“想要请走秦军,办法不是没有,但要看老兄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张烈道:“怕甚了!难不成你想调动安西敦煌两地人马来收拾他们?”
宋皓摇摇头,吐出两个字:“玉门关——换防。”
张烈猛一拍大腿:既然秦国想染指西域,就做个顺水人情,让满樊部和阴据部换防,让秦军去对付西域各族和强大的狯胡悦般国;如果西凉能守得河西之地,则请走了一个麻烦;如果秦国入主河西,单是这份人情,就足以保得沙州一郡平安。
十天前,长安,丞相府。后园,春雨方休。园中没有别的摆设,一张巨大的沙盘占去了园子大半空间。沙盘上用黄绿两色堆积成山峦起伏,隐约可以分辩出那是整个北方的山川地势。仆射权翼已在廊前站了一盏茶时分,他没有去惊扰那正凝神沉思的身影,只是伸手拂去了胡须上那几星细细的水珠。巴蜀平定后,王猛更多的将自己关在了这座园子里,除了几个心腹大臣,即便是家人子侄,都不得近小园半步。
“河西代北,其实是一盘棋啊!”王猛咳了几声,嗓音中带着沙哑,一转身,才望见廊下的权翼,略带歉然道,“让你久等了。”
权翼拱手道:“丞相公忠体国,社稷之福。”
王猛摆摆手,道:“不说这些客气话,陛下已经定下先河西后代北的方略,这次顺道大师东归我朝,或许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权翼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目光落在黄河上,自河州顺流而下,穿过河西、沿着河套进入代国辖境,停在了雁北。王猛淡淡道:“继续往下看。”权翼的目光继续东移,最后落在辽东,那片湛蓝的大海上。王猛道:“顺道大师不入长安,去高句丽!”
权翼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这位大胡子宰相。王猛微微一笑,道:“教化万民,佛家比刀兵更有用。金东朝在高句丽变法杀伐太重,南征百济又伤了元气,小兽林王虽然年轻,却非无能之主,君臣二人想要把变法继续下去,也需要有一种能使万民信服的学说来对抗拜火教;对大秦来说,鲜卑人在辽东的势力始终是个威胁,他们与高句丽人又有不共戴天的世仇,送佛入半岛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多一个坚定的盟友,何乐而不为?”
权翼不得不叹服王猛的眼光,可护送顺道大师去高句丽为何不走长安呢?他隐隐觉得,这未知的一层干系,才是王猛此番谋划的要害所在!
王猛像是看穿了权翼的心思,拾起一根树枝沿着河西走廊一直向西,停在敦煌上方,道:“这是起点——”紧接着,树枝在半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掠过大漠、河套、雁北上方,落在辽东:“这是终点——明白了?”
权翼恍然,苦笑摇头:“拿顺道大师做幌子,好一招釜底抽薪啊!”
王猛“哈哈”大笑:“传佛学、固盟友、探敌情,一举三得,有何不可!”
权翼道:“那派往高句丽的使者,只怕已经上路了吧?”
王猛点头道:“只不过护送大师之人,非智勇双全者不可为,你觉得何人可担此重任?”
权翼“嘿嘿”笑道:“丞相心中已有人选,何须多此一问?”
王猛“嘿嘿”笑道:“所谓英雄所见略同,知己难求嘛……”
权翼伸出二指一捋那三缕漂亮的胡须,低声道:“蒙佐。”
“哈哈哈哈!”园子上空响起了那久违了的爽朗笑声。
党河畔,秦军大营。大帐帏幕被揭开,满樊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三个月了,终于来人了!
“关木!”满樊大吼一声,一把握住来者肩膀,狠狠的摇了几下。
关木“哈哈”大笑,也是一把揽住他,一拳砸在满樊肩头,道:“兄弟们都想你啊!”
两人落座,满樊排开酒坛子,满上两碗,道:“尝尝,正宗西域胡酒,来,咱兄弟干了!”
“干!”两人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一碗下肚,关木舔舔嘴唇,看了眼碗底那红澄澄粘乎乎的酒渣,嘟囔道:“老满,这酒的味道不大对劲啊!”
满樊笑道:“这是从波斯商人带来的红葡萄酒,味醇后劲大,你可要小心了!”
“鸟!”关木忍不住骂了一句,端着碗伸手道,“再来,三碗说事!”
三碗罢,满樊撤了酒具,望着满面潮红的关木,正色道:“大人那儿有什么吩咐?”
关木自然明白满樊口中的“大人”指的是蒙佐,低声道:“大人已在西来途中。”
满樊心头一震,若非紧要之事,蒙佐怎会亲来河西?若以秦国名义公开前来的话,自己安插在姑臧的探子应当早已发来消息;若是乔装,究竟所来为何?
关木道:“大人此次秘密前来,一是要摸清河西局势;二是要接一位西域高僧。这位高僧法号顺道,乃是秦王好友,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西凉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高僧接出西域。”
满樊皱眉道:“河西是西域到长安的必经之路,高僧东归,张天锡岂会不知,而今秦凉战事一触即发,这事儿想要办的神不知鬼不觉,还需好好谋划一番。”
关木点点头,道:“大人说了,你的一千人马,是咱们在河西撒下的一颗种子,轻易不能动用,为的是将来进取西域。这次咱们不走河西,走大漠!”
两人正说间,信兵来报,敦煌太守公文到。那文吏很快道明来意——党河屯田秦军与玉门关戍兵调防,公文画押一应俱全。满樊关木相视一眼,既然有了正式的公文,他们也不能死赖在敦煌不走。调防的手续很快办完,送走那文吏,关木道:“这事儿有蹊跷。”
满樊冷哼一声,道:“想必是那张烈撵我走的阴招,不过如此以来,他们少了芒刺在背,我们正好再进一步——保全了大家的面子,各得所需,调防这一手,倒也漂亮。”
关木道:“调防一事须你操办,我便在此等候大人,会合后在玉门关出齐。”
两人定下联络方式后,各自出帐。
夜幕垂临,古城敦煌迎来了今春的第二拨客人。一支三十余人的马队投宿在了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里。清一色的深灰装束、刺辣辣的膘悍骑术,都在告诉人们,来者是鲜卑人,纵横在阴山南北、河套内外的拓拔鲜卑!
“吱……”二楼的窗户轻轻的开了一道缝,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代国的人到了。”
“哦?”另一个声音道,“看来对顺道大师感兴趣的不止秦国一家啊,既然有代国的人插手,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把这个消息放给西凉的几位大人呢?”
“公子,主公派我们前来敦煌,只为刺探消息,此事,还请公子三思。”
“呵呵,我们不远千里从天山赶来,难道就是来当探子?父亲有那么多儿子,如果我不能把握机会做几件漂亮的大事,你以为,我能和大哥争王位么?”
那低沉的声音又道:“争夺王位是私事,此番东出,却是为了我族兴衰,公子三思。”
“先生的顾虑我很清楚,那就请先生留在此间,别的事,我亲自去办。”
“恕老夫直言,眼下城中只来了两拨人,此时动作,为时过早。”
“哦?呵呵,还是先生顾虑周详,我倒要看看一个顺道和尚,能引来多少跳梁小丑!如此,便再等等也不迟!”
第 二 章 不期而遇
春回辽东、冰消千里,横亘半岛的千山山脉巍峨的守护着这方肥沃的平原。曾是鲜卑段氏据点的凤凰堡依旧静静的躺在奇峰险谷中,两年前的那场屠城血战将整个堡垒化成了一片废墟;贯穿南北的山间险道南接大海,仍是辽东通往高句丽边陲重镇九连城的要冲;摩天岭上积雪皑皑,连山关前寒风呼啸,依稀讲述着那段令人唏嘘感慨的记忆。
秦国在辽东的统治已经延续了两年,辽东并没有因为政权的更迭而经历动荡,相比慕容燕国时期边境的紧张局面,秦国与高句丽的关系日趋缓和,离凤凰堡不远小镇凤城,也成了两国互通关贸、行商走货的繁华之地。与往年一样,商人们只要向边关哨所交纳低廉的税金,就能得到当地驻军的保护,确保此间到辽东首府襄平商路的安全。
新开的商路在凤凰堡遗址旁经过,不少在战火中存活下来的段氏后人舍不得离开曾经生息繁衍过的地方,在废墟前搭起了小小的村落,面朝商路的铺子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