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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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山惨然一笑,“耶律嫣然……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孩子吗?莫伦思死了,你当年用来威胁我的事情已经再不存在了。你觉得,我还会听你的摆布吗?”
耶律嫣然双眸倏然迸发出一串寒光,“好啊,艾山,你不听我的摆布,可以……但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摆脱得了命运的摆布!我告诉你,你父汗他已经时日不多,如果你明天再不跟我启程,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父汗了!”
六 黠戛斯 22、左右为难
“父汗!父汗他,怎么了?”艾山被耶律嫣然一句话惊在了当场,湛蓝的眸子里闪过迷茫的水雾,定定望向耶律嫣然。
耶律嫣然也红了眼眶。从来都是高扬着头颅、骄傲如花的她,这一瞬间竟然也难得地垂下头颈,努力用眼睫藏住眼中的泪意,“黠戛斯攻入哈拉和林的那天,你父汗为了救你,曾经替你中过一箭,你还记得吧?”
艾山湛蓝的的眸子里涌满泪水,重重点头,“是的,这我怎么可能忘记!可是那伤,不是只在肩胛,并不致命吗?”
耶律嫣然再也忍不住,泪水涔涔而下,“是的,那箭伤并不致命,真正危及他生命的,是他心里的伤啊!这些年来,可能你并不知道,而我跟在他的身边,却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虽然从来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的苦,他心里的伤啊!”
“回鹘,曾经多么地强大与繁荣,可是一夕之间便大厦倾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然过去早已经埋下了今日的隐患,但是这一切毕竟是活生生地发生在你父汗的手里。那般严格律己的他,如何能够忍受这一切,如何能够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啊!他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回鹘百姓,甚至——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回鹘的衰落,当年你与玉山便不会小小年纪便成了黠戛斯的质子;更不会,身为回鹘未来的可汗,却已经沦失了祖宗留下来的故土,而要辗转迁徙!”
耶律嫣然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凝视着艾山,“就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你,所以他才会明明知道你与沈秘色之间的龌龊,而不声张,更不追究!你知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让你的父汗多么痛苦啊!”
艾山仓皇地抬起头来,望向泪如雨下的耶律嫣然,“你既然知道,那么你又何必那般对我?秘色毕竟还只是一个宫奴,可是你——你是父汗名正言顺的嫔妃啊!”
耶律嫣然的泪落得更凶,她甚至用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胸膛,低低地吼出声来,“你知道什么!我怎么能跟她一样!我不过是你父汗政治联姻的一枚棋子,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伤不到他分毫!就算是他的嫔妃,待到你继位之后,我一样可以名正言顺地被你继承!可是——她沈秘色怎么能一样!他是你父汗,爱了整整十年的人啊!在将她带回回鹘之前,便已经魂牵梦萦了整整十年啊!所以,你父汗才不惜背上骂名半路劫掠了他,所以你父汗才不惜惹怒大唐而让黠戛斯有机可乘!”
耶律嫣然努力地吸入一口气,“你父亲的箭伤本不严重,但是因了心里的这些郁结,使得箭伤久久不愈,如今更是已经腐烂坏死,几不可救了!”
艾山呆住了。
他只知道父汗对待秘色的确是不同的,所以父汗才不惜杀了自己的母亲米娜瓦尔,来惩罚母亲曾对秘色造成的伤害!却没想到,没想到父汗原来对秘色那般地情根深种……更没想到,更没想到父汗明明那么地爱着秘色,明明知道自己与秘色之间发生的一切,却一直隐忍不发,一直独自承受!
“父汗——父汗!艾山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艾山顾不得自己身子刚刚好起来,便扑通一声从白玉榻上归入尘埃,双手捶胸,仰天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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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山洞室中传出的异样声音,惊动了在“清莲居”中与瑜闾笃姑一同照顾陆吟的秘色。
在瑜闾笃姑的悉心照料下,陆吟的景况越来越好,除了还没有苏醒过来,生命的一切体征都已经恢复。甚至,他还会在某个幽深的梦中,带出淡淡的微笑。
陆吟的好转,让秘色开怀了好多。虽然心思还牵挂着艾山,却又相信,耶律嫣然尽管性子泼辣,但是对待艾山的细致,一定不会亚于自己。为了让艾山静养,也只能按捺下心底焦急的火焰,忍住亲自去守着艾山的冲动。
可是,这会子那边传来的声音明显不对!
秘色敏感地直觉,艾山必然是醒来了,因为她分明已经听到了艾山的声音!
再也忍不住了,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牵挂,秘色低低嘱咐了一下瑜闾笃姑,便冲出“清莲居”,提起裙摆奔上楼梯,奔向艾山所居的洞室!
所有的兴奋,所有的契丹,却都在临转入洞室的门口时,锵然跌碎!
——“我告诉你,你父汗他已经时日不多,如果你明天再不跟我启程,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父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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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巨雷炸耳,惊痛难当……
秘色用力攀住身边的山壁,方不至于让身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她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眼前有无数金色的星星闪过,侧耳倾听洞室中耶律嫣然与艾山之间的对话。
一句句一声声,全都化作锐利的刀锋,直直插入秘色的心房!
耶律嫣然与艾山的泪,流到秘色的心上,却早已经化作了淋漓的血,汩汩殷红!
纵然,耶律嫣然心痛;纵然,艾山惊悔……可是他们流泪的恸,又如何比得上秘色紧压在心底的殇!
乌介……
如果说,整个世界上的人都知道,自己亏欠陆吟太多……那么,自己就更无法否认,自己对于乌介的亏欠,便是同样的多——而这亏欠,整个世界都无人知晓,只被他自己深深地藏在心底,藏在他狂狷的表象之下,藏在他的骨缝心窝!
同样的越州初见,同样的十年钟情,同样的宁愿独自背负痛苦,同样的将自己爱逾生命……可是他却从来都不曾说出来,他只把这深挚的感情深深地藏在自己心底,不想用它来绑住她,不想让她背上沉重的负担!
这些……都是秘色离开了回鹘,在契丹那长长的三年中,在无数个独自做瓷的夜晚,渐渐回想起,品读出的。此时方知,那将自己导引入这般命运的乌介,早已经成为一根刺,深深此扎入了自己的生命,牵着血肉,凝着痛楚,却也再也无法拔除!
可是却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生命危在旦夕!
那般狂狷的他,那般强迫过自己的他,那般雄风飞扬统领回鹘的他……竟然会有一天,也踯躅于生与死的交界,无所归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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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见他,好想见他……
也许早已不是爱,更早已没有恨,只是想见到他,看到他湛蓝的眸子,看到他熟悉却已经陌生了的容颜。
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成了自己心头的一块肉,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他,心便会痛,生命便会残缺,如今剧变之下,这份找回心灵、完满生命的渴望就更加迫切!
要见他!要见他啊!
就算死亡真的要将他与自己分开,至少也要在自己眼前!
不能这般放他走,不能这般让死神带他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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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秘色姐姐,你快来啊,陆吟他,陆吟他醒了!”秘色正在万般心痛之间,突然下面传来瑜闾笃姑惊喜的尖叫之声。
秘色猛然一震,满面的泪水都来不及擦去,便又急忙奔下楼去!
生命的考验已经降临到了乌介那里,秘色不要,不要再让身边任何一个人遭受到这样的痛苦!她要去确认,确认陆吟真的醒过来了,她要将陆吟好好地留下,留在这个世间,再也不许死神从自己手中夺走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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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入“清莲居”,秘色的身形就仿佛被魔法定住了。
抬眼望床榻之上,红衣的瑜闾笃姑热切地望来,脸上满是若悲若喜、似真似幻的纠结,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滴,唇角却漾起一朵美丽的微笑。
再看向瑜闾笃姑身边,粉蓝色锦被之中,一双清亮如晨空朗星的眸子,正虚弱却又极尽凝注地望向秘色……苍白干燥的唇角,正有一朵小小的清莲含苞待放;那孱弱的手臂也努力向秘色伸来,颤抖的指尖写满想念……
秘色只觉头脑晕眩,腿膝发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到榻边,心魂俱颤地握住了陆吟的手!
泪与抽泣便再也压抑不住,喷涌而出!
刚刚极致的恸,这会子又是极致的喜悦!人生最为强烈的两种情绪,几乎在同一时间击中了秘色,让秘色如何再压抑得住心底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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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吟另一只手,也努力向秘色伸来,颤颤着擦去秘色的眼泪,声音虚弱而又低哑,“秘色……怎么了?不要哭,不要哭……你看,我都在笑啊,刚刚,我梦见了我们终于拜了天地呢,于是我笑出了声音,一睁开眼睛,便醒了……真舍不得醒来啊,可是却只有醒来才能真的见到你……所以,秘色,别哭,不然我会伤心……”
陆吟的话,惹得秘色更加嚎啕,她将面颊深深地埋入秘色的掌心,心痛如绞!
该如何告诉陆吟,该如何对陆吟说,自己想去回鹘,自己想离开他,去看乌介!
可是,如果不说,如果不告诉他,那么多耽搁一秒,便有可能从此与乌介天人永隔!
一边是生命刚刚归来,一边却是生命即将远离!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此时又都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刻,该如何选择,该——何去何从!
六 黠戛斯 23、予人莲花
“秘色姐姐,黠戛斯的事情已经了结,黠戛斯已经成为我大辽的臣属国。于是,哥哥派人来接我们回去。哥哥特别嘱托我,说回鹘已经分崩离析,向西迁徙而去,所以哥哥希望姐姐能跟我们回大辽去……”瑜闾笃姑并不知道秘色的伤心,所为何来,只以为她是担心陆吟的病情,于是出言转移开眼前的忧伤。
瑜闾笃姑说着,用纤纤十指紧紧握住秘色的手臂,眼神恳切地望着秘色,“姐姐!我还有一句体己的话……哥哥登基了大辽国的皇帝,所有的臣子都要求,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希望哥哥早立中宫,母仪天下……秘色姐姐,哥哥他,一直在等着你回去……”
秘色愣了。她知道瑜闾笃姑的话,对于她将意味着什么……那是金光灿然的大辽国的后位啊!只需轻轻一个点头,那天下所有女人的极致梦想就能轻易实现……
当年,杨贵妃之宠冠后宫,让杨氏满门鸡犬升天,于是人们留下这样的民谣,“生男勿喜女勿悲,生女也可壮门楣”……那般重男轻女的中原汉人,只要女儿有朝一日能够飞入皇家宫廷中,都宁愿“从此重女不重男”。更何况贵妃不过只是妃子,而等待自己的则是主掌后宫的后位啊!
这般的荣耀,这般如锦的未来,就在自己眼前,轻轻招手啊……
这般的诱惑,对于人世间每个俗人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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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努力止住泪水,黯然摇头,“米馨儿,请你代我禀告他,沈秘色乃民间之女,不堪富贵之名,无能辅佐君王。述律平乃是萧氏之女,一来符合契丹这多年来,耶律氏与萧氏之间的对偶制通婚;二来,萧氏历来富庶,能够从经济上助他一臂之力;三来,述律平虽是女子,但是胆魄与智慧不亚于男儿,她有能力与你哥哥并肩而立……所以,秘色窃希望,他能迎娶述律平,早日中宫有主!”
瑜闾笃姑握住秘色的手,眸子里闪烁着浓浓的心疼,“姐姐……你总是说述律平有勇有谋,能够足以站在哥哥的身边……你总是轻易抹杀你自己的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