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奴-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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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鹘曾经叫做回纥,后来改称回鹘,也便是应了‘迅捷如鹘然’之意。这鹰不凶猛,怎么代表得了我们伟大的回鹘民族!”乌介可汗湛蓝的眸子,波光潋滟,宠溺与温柔尽藏眼底,言语之间又是对于自己民族的干云豪气。
一抹娇羞幽幽绽开于秘色脸颊,“可是它们却随意便溺啊……难道,这也是你们草原人的习俗?”
乌介可汗大笑,“秘色你又要嘲弄草原人了。可是你又知不知道,这如雪的鹰粪,在你们中医的眼里可是上好的药材呢。中医药中有一味‘玉容散’,专治面部瘢痕,让人面目娇美的,那其中的主料,正是这味药材‘鹰粪白’呢!”
秘色大窘,面上红晕更盛,惹得乌介可汗心底无限爱怜,忍不住倾身便吻了下去……
那份微微轻颤的甘甜绵软,一投身,便是心甘情愿的万世沉沦……
天,微蓝。
草,青青。
风,飘摇。
云,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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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幽幽,繁盛高大的芨芨草不时将枝叶雏花探上车辕来,嫩嫩地撩动秘色的裙摆。
秘色畅意地轻笑,不时捋上一大把嫩嫩的花草,巧手翻转,编成娇俏的花冠,轻轻压在自己的发顶。青青草芽,嫩嫩雏花,翠衫身影,明眸如波……
乌介可汗一提马缰,心底暗暗警示自己一句。已经看得见哈拉和林的城门,自己不可以再这般心思游弋,不可以再傻傻地偷望着她出神以致让马走偏了方向……
秘色伸开双脚,用小巧的脚丫轻轻踢踏着淘气的青草野花,心下的畅然,在四肢百骸中流淌成狂野的风。如果有前世,是不是,自己曾经在这广袤的草原上,站成一朵飘摇的花?
忽地,远处有悠远的号角声,浩渺传来,醇厚的牛角在这辽阔的草原间,不失凝重,却又格外地好听。
秘色忍不住仰高了头去望,蔚蓝天空与青葱草原的交界之处,一片城池渐次闪现。高高的城墙,旌旗俨然。士兵齐列,号角高鸣。秘色心下蓦地惊悟,哈拉和林,回鹘帝国的牙帐城(都城),就要到了……
那扇城门,那座高墙,对于自己,又将意味着什么?
走入那扇城门,走入那座城,是不是,今后的人生,再不复曾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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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段路程,颠簸宛如秘色的心路。
再远的路,总会走完。当整个队伍终于停顿下来,秘色透过窗棂向外遥望,城门洞开,门外列队欢迎的人群宛如色彩的海洋。红绿黄白蓝,不但装扮着人们身上的衣饰,更是结绳高高飘荡在碧蓝的空中,宛如高天的彩云。
一见乌介可汗率领着队伍抵达,迎接的人群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歌声、诵祷、祝福、问候……再加上冬不拉、手鼓、都塔尔等乐器齐鸣,无数名衣着艳丽的姑娘更是旋转起衣摆,跳起动人的舞蹈……
乌介可汗激动地下马,湛蓝的眼睛里微微含泪,双膝跪倒在大地上,倾身亲吻膝下的土地,“哈拉和林,我们回来了……祖先的光荣,回鹘的历史,都将重新在鄂尔浑河谷传扬!我在此发誓,再不容许敌人进犯,除非我死,绝不离开哈拉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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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鹘,作为当时西域最强大的国家,强盛之时的地域,东极室韦,西至金山,南控大漠,尽得古匈奴之地,扼守丝绸之路,成为西域的不二霸主。
回鹘的强大,自然也招来了其它民族的觊觎。趁着回鹘突遭冻灾,人畜大量死亡,西北的黠戛斯(今吉尔吉斯)人勾结回鹘丞相挺兵进犯。为了保存力量,乌介可汗的父亲彰信可汗不得不率领回鹘余部向南逃避,想借力大唐击退黠戛斯,重复故土。
这些,秘色是知道的。可是她更知道,因为了她的存在,使得乌介可汗没有能够从大唐得到兵力的帮助……可是,乌介可汗却是怎么做到的,他究竟是借了谁的力,恢复了古都,得以重回牙帐城哈拉和林?
难道,自己归唐离开的那段时间,回鹘曾经发生过,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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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安史之乱之后的大唐,实力骤衰,西域的各民族政治势力对比,也随之发生变化。从过去的唐、南诏、吐蕃、回鹘四分天下,变成了群雄逐鹿,各种实力伺机而起……乌介可汗便是借助了另外的一股力量,而为此他付出了何样的条件?这将对秘色带来何样的影响?
2、桂魄初生秋露微(1)
秘色正愣怔间,一只大手凌空向自己坚定地伸来。秘色抬眸,乌介可汗昂藏的身躯站在车前,湛蓝的眸子里波光幽幽。
只好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懵懵懂懂地被他牵引下车,却冷不防从横向里劈来一道尖利的声音,“她是谁!”
秘色惊诧回望,一位身穿十色织锦上绣连珠团窠纹连身回鹘长袍的女子,面凝寒霜,一双棕色的眸子死死地盯在秘色和乌介可汗交握的手上。
秘色悄然收回柔荑,却被乌介可汗的大掌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秘色抬眸,闪着乞求望向乌介可汗。乌介可汗湛蓝的眸子微微轻闭,松开了手。
秘色赶忙连走几步,跪伏在地,“宫奴秘色,给您请安。”
那女子裙下高高翘起的笏头履,慢悠悠地走入秘色低垂下去的视野中,左右踱了几步,方才停下,“不过是个宫奴,你竟然也配坐马车……”那声音里轻哼出的傲慢与蔑视,冷冷地激起秘色脊梁上,一串的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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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介可汗的嗓音隐忍地插进来,“耶律妃,秘色不是一般的宫奴,她已经是本汗的女人!”
耶律妃……秘色心下暗暗一惊。这个姓氏,是属于北方契丹人的!契丹人已经渐渐兴起,对大唐北方渐渐形成了威胁……
“咯咯咯咯”,一串冷冷的笑传来,“她已经是可汗的女人?哈,可汗,敢问古往今来,你们回鹘国中,哪个可汗的宫奴没上过可汗的床?不过是个暖被的奴,值得可汗你这么紧张吗?”耶律妃的嗓音软糯舒缓,可是却奇异地透出凛凛的寒意。
乌介可汗的嗓音不由得因了恼怒而扬高,“是宫奴还是嫔妃,还不都是本汗的一句话!”
耶律妃又是笑得花枝乱颤,“是啊,大汗。您可是统领西域大漠、草原,独一无二伟大的可汗呢!可是啊,您别忘了,中原汉人们有一句话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汗你每做的一个决定,恐怕都要问问你回鹘的子民吧!”
乌介可汗蓝眸顿闪,“本汗的私事,难道还要问回鹘的子民?”
耶律妃娇笑,“可汗,你别忘了,这个汉女可是与众不同哦……您车马未到,咱哈拉和林可都传开了,说可汗为了什么跟陆吟抢女人,索性连跟大唐借兵的事儿都抛在脑后了……不得不回头跟我们契丹借兵……试问大汗,这样的女人,我回鹘子民会接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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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契丹借兵……
原来是这样……
秘色心底悠悠轻颤,忽地理解了一个身为君王之人,藏于人后的无奈……
秘色悄然抬起眼眸,担忧地望向乌介可汗,惶然地看到乌介可汗的手指,拼命地攥紧,指节青白。
心里,酸酸的恻然。他是为了自己,才会让可汗的权威受到这般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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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再次垂下眼帘,嗓音清澈,“耶律夫人,秘色甘愿永为宫奴……”
“咯咯咯咯”,耶律妃甜美娇笑,“没想到,你倒也是个玲珑心窍的人呢,难得,不枉大汗疼你一场。”
乌介可汗的嗓音里夹着细碎的疼,“秘色,你……”
秘色仰首。金色的阳光从乌介可汗背后,千万缕地穿刺而来,秘色只觉得眸子里,有隐隐的酸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酝酿已久,渐渐发酵,“可汗,秘色是陆吟的妻,这个名分早已如此。只是,秘色现时已然身在回鹘,可汗又何必在意什么名分?有没有名分,秘色都会在可汗身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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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隐遁,巨大的身影铺天盖地笼罩住秘色。秘色酸楚地看着贵为君王的乌介可汗,俯下身来,当着苍天大地,当着回鹘故都,当着欢迎的子民,当着尖利的耶律妃——一把,将秘色紧紧地,拥入怀中!……
听得到,彼此胸膛间怦通的悸动;
读得懂,彼此肌骨间隐隐的颤抖。
纵然天地变色又能怎样?我只要这小小的怀抱,便是无尽温暖……
乌介可汗回首望耶律妃,“耶律嫣然,这样你放心了吧?这便是——我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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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乌介可汗当众这般地宣告,不啻于给了耶律嫣然一个耳光。仗势着契丹借兵解了回鹘之围的功劳,耶律嫣然必然不会生吞下这枚苦果。她对秘色,会祭出什么样的招数?
2、桂魄初生秋露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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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嫣然……
秘色心下迷雾轻掩:嫣然,语笑嫣然……赋予耶律嫣然这样一个名字的人,她的父亲,该是多么通晓汉族的文化啊。这在依然处于文化蛮荒时代的契丹,该是多么地稀有;或者说,这位耶律氏的男子,拥有多么具有前瞻性的眼光!
铁蹄弯刀是可以轻易在战场上取得军事的胜利,但是游牧文化永远被农耕文化所征服……所以想要逐鹿天下,游牧民族的首领们必须要首先主动亲近、乃至最终掌握汉地的文化……
耶律氏羽翼之下的契丹,可以想见的未来,必然拥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所以,乌介可汗才会这般忌惮耶律嫣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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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可汗!”
“问可汗安!”
耳鼓间忽地莺莺燕燕,娇声婉转。秘色从乌介可汗臂弯里抬起头来,方才发现,耶律嫣然背后已经呼啦啦拥上来一群女子,姹紫嫣红,燕瘦环肥。
乌介可汗站起身来,一挥手,“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秘色呆呆地望着那些女子的身影,皮肤、发色、眼睛、身形,都有着彼此之间鲜明的不同,显然她们应该来自不同的部落和民族。
秘色自然猜得到,这不过是草原民族之间以姻亲互为联合的政治布局。那些本来出身显贵的女子,被他们的父兄,因了自己的政治目的而送来回鹘和亲。
尽管明知如此,只是一想到她们都是乌介可汗名正言顺的女人,秘色的心便如同被灌满了旷野的风,空空荡荡。
缓缓地抽回眼神,不经意地回首,蓦地发现耶律嫣然微眯的眸子,依然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秘色的心猛然惊跳。
成群的嫔妃都来承欢,耶律嫣然不是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的不是么?怎么会,宁愿暗自观察着自己一个人,而忽略了那个庞大的后宫群体?
这是不是说,自己的回鹘之路,注定了不可能是一次顺遂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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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漫漫长长的时光恍若满溢而出的水,无声而散淡地流淌,没有终点,不见尽头。
秘色每天都能见到乌介可汗。不过,那都是白日里,牙帐里处理政务时,秘色被时不时唤入填茶送水。每当夜幕降临,烤羊的香气飘满整个哈拉和林城,秘色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乌介可汗。
每一个妃子的帐篷里,都会在某个夜晚,传出辗转的吟哦。那吟哦整晚都不会停歇,即便夜阑人静之时,也会一直一直轰鸣在秘色的耳畔。
太阳升起,这烦心的折磨终于可以散去。可是夜晚终将到来,新的吟哦又将响起,只不过是换过一个帐篷,换过一个人……
寂寞,如疯长的芨芨草,待察觉时,已经离离成满园的荒芜。
原来明明那般抗拒的人,早已经不知何时悄然潜入了自己的心。
却,又能如何?
他是高高在上的可汗,自己是卑微的宫奴。是自己亲口拒绝了他的深意,是自己的身份带给他权威的蒙羞……
大唐与回鹘之间的国斗,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