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吟-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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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精于骑射,诗文翰墨亦佳”,出色于他,圣眷甚笃。红尘俗世,权欲; 天性使然。当权舆遥不可及倒也作罢。只是若只有一步之遥,金鸾殿上那最高的权力,诱惑之大,又有谁人能抵?那些被权欲迷住了双眼的人们拼命追逐着虚幻的皇位;却有多少人是在看到微薄的胜利曙光的时候就下了黄泉。鲜血在皇族内流淌; 亲情显得尤其滑稽可笑
四阿哥在暗筹,八阿哥在觊觎,十四阿哥在等待,原来,他亦是如此……
我刹然了悟,那些我想避之的漩涡,原来一开始便是逃无可逃的。月光清冷,我的身子亦如冰僵冷,依稀记得史上对其圈禁一说,时间不详,原因不祥,仿若石沉大海之迷,为后世之人留下种种揣测之论。面对如神祗般立于身前的他,我勉强挤出一线黯淡的笑容,低低颤颤地笑出声来。
他骇然,上前一步,猛地一把紧紧地将颤抖的我搂住,微颤的低沉之音在耳边呢语:“晖,我的身上流淌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液,……你明白么?……所以我不会坐视不理,但绝不会奸佞熏心……”
我微抬首,入眼处线条柔和的下颌,再往上,月色暗影遮蔽了他眸中的神色,我沉吟不语。
他眼睑低垂,双唇蠕动,轻声问道:“你可愿信我?”
信和不信又有何妨?历史洪潮里,我渺小如芥。那些早先哽在喉口的话轻吐回肚,我轻叹着,说道:“好久,未曾听你的笛声了……”
夜色沉沉,;暗香浮动; 一轮圆月高挂在空中,零星着点缀着些许浮云,仿佛躲避着那皎洁的月光,又似乎是远远的守候……
清幽之声流泻而出,笛音贪月绕檐飞,仿佛与那朗朗月光浑然融合。刹那间,心神迷醉; 物我两忘; 所有的烦忧似乎随笛音在花香与月光糅合的溪流里沉浮跌宕。
人常言笛音洁净人心者; 只是能净余心么?我偎在胤祥的衣襟前,他紧紧地拥着我,那一夜,在他的怀中那般沉沉睡去。
奈何影坠
我推开窗户,沐浴着晨起的第一抹阳光,任晨旭静静流泻在肌肤上,轻盈蕴涵的韵致自然流淌在心际,仿佛霎然间驱走了心底所有的阴霾。南巡回宫已有些时间时日,禁宫之内表面波澜不惊。可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皆因苏州行刺事件背后的隐因哽咽在喉,以至后面的行程也不过是匆匆过场。
而这些于我毫无干系,因为,我的沉郁并非因此而起……
身后,轻盈的脚步缓缓。“格格,落琳姑娘求见!”
伊尔根觉罗·落琳!
我微微诧异之际,雨苓已将丽人引至身前。一身素净打扮的落琳娉婷袅袅地福了一福。我浅笑着伸手虚扶,她直身抬首,蛾眉轻锁;潭水明眸盼;晶莹泫然;楚楚欲滴。
愁黛楚楚惹人怜;满腹委苦无从述。
我心一明,果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落琳,你找我何事?”拐弯抹角,不如单刀直入。
她轻轻瞥向一侧的雨苓,轻咬红唇; 神情迟疑。
我会意地一颌首,道:“雨苓是自己人,你旦说无妨!”
她突地重重跪了下来; 凄声泣道:“格格,无论如何要救救奴婢啊!”
我和雨苓皆因她此举一震,齐步上前将她扶起。我用绢帕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宽慰道,“有话你且站起来慢慢说!”
“格格,”她泪水盈湿;故作坚强的不让他们流下来,婉声徐述
……
她一言道尽,终已是梨花带雨。见其我见犹怜的那般楚楚可人,我轻叹一声,“落琳,你可知道我向来与八福晋不和,此事又能如何帮上你?”
“格格,您一定要帮我,”她凄声切切,“八福晋给奴婢安上‘勾引八阿哥’的莫须有之罪,若非良妃为奴婢作主。恐怕奴婢今日就再也见不到格格了。可是格格您也是知道八福晋是睚眦必报之人,只怕是奴婢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摇了摇头,苦涩一笑,“睚眦必报!若真是如此,倒也是我首当其冲。说是要撵你出宫毕竟只是传言,我不能仅凭此去娘娘那里说什么?”
落琳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只求……”
见她言至此,低垂眼眸,玉颊瑰莹带娇,我疑惑问道:“莫非你真是喜欢上八阿哥了?”
“不是八阿哥,是……”落琳急忙否决,却自察失言,嘎然而止。
“是谁?”我疑问更重。
“是……是十四爷。”
胤祯~!我于心里暗暗叹笑,你不曾在乎的,未必别人不在意。他是天皇贵胄,生得玉树临风,风神俊朗,只怕是早就俘获着不知多少青矜芳心。
望着眼前似弱不禁风的娇俏丽人,秋水汪汪;,顾盼间满是期盼,我顿时明了她今日的真正目的,淡淡一笑,道:“落琳,你的心思我明白了,可是这事不该来找我,我恐怕仍是帮不上忙的。”
她甚是一怔,望向我时已是潸然;泪珠儿如断线珍珠一颗颗滑落玉颊;强忍著委屈诉道: “格格,您误会了。奴婢不图荣华富贵,哪怕是为奴为婢,只求在十四爷身边伺候着,为其红袖添香。可是……这话奴婢自己如何去说得,怕只怕十四爷眼里根本没有奴婢。十四爷和格格的感情向来甚好,……”
“落琳姑娘,我们家格格……”雨苓突然上前插断了她的话头,我一抬手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冲着落琳微微一笑,淡淡道:“落琳。原谅我。我有我的苦衷,真的帮不了你。”
初夏,午后,紫禁城里四处弥散着慵懒的气息。偎在临水的凉亭长阶上,看那阳光穿透我低垂的发隙留下的片片碎光,柔美的阳光落在我手上,渗透进我细碎掌纹的手里。蓦地,我将整个手掌探入池水之中,顷刻的冰凉,从指尖蔓延至心,我缓缓地搅动着水面,撩起串串涟漪,湮没了整个柔荑。
磷磷波光迷碎了双眼,……脸颊之上一阵轻密的酥氧,我低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眼,近在咫尺的竟是胤祯俊朗的面庞。
我一惊,猛地一推他的胸膛,试图起身。“小心!”他疾呼一声,伸手一环,圈住了我的纤腰,止住了我后仰之势。我扭头望向身后水池,长长吁叹,转首怒意地紧睇着他环住我的手臂。他轻笑几声,松了手,扬起嘴角,道:“那干吗这么干瞪着你的救命恩人。”
我别过脸不屑地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该在畅春园伺候着么?”
“我来是想告诉你……听他语音缓顿,我诧异地转过目光。他了无笑意的眼睛盯住我,沉缓地道:“过几日,我就要纳伊尔根觉罗·落琳作庶福晋了。”
“哦!那是好事,恭喜十四爷抱得美人归。”我轻应道,佯装平静地笑着,伸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揶揄着道:“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好象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话犹未落,手臂已被他的大掌牢牢钳住,年轻的脸忽而扭曲,“你少和我装蒜,你真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么?我看恐怕这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么?爷,我是不是要多谢你成我好事?嗯?”
我一个轻楞,失笑无言。雨苓说,我是口硬心软之人,那我便是。无视他的愤怒,我吟然浅笑,“十四爷,你说笑呢吧?”
他眉目一沉,手掌加重了力道,沉声道:“我最见不得你对我如此虚假的笑意。”
我略微皱了皱眉头,却不挣扎,索性由他钳着,望着池面,无力地淡淡答道:“那你要如何,笑也不对,难道要我哭么?”
他怔然,低哑地缓缓道:“靖晖,我宁愿你恼我气我,也好过现在。我原来以为放了手,你会快乐。可是这两年来,你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少了,似有满腹的心事和惆怅,若你和他一起是快乐的,又怎么会如此呢?”
“你不也是么?”我转眸一笑而过,“我们都大了,你亦娶妻生子。若人心在世;自然有烦恼。有了烦恼自然会不笑,这是人之常情。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快乐。”见其不语,我继续道;“落琳好歹是我的族妹,你若决心要了她,就好好待她。好么?”
烈日的影子在招摇;万物在枯焦 在骄阳下的我们沉默不语,久久而立。我打破僵局,突地菀尔道:“太阳好晒啊!你还想让我站多久?”
他瞪着我,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遂松了手腕。我微一福,只道了声先告辞了。扔下了他一人懵然伫立,转身离去。身后,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冰冷而决然“若他负了你,我定不会轻饶过他……”
我身形一晃,没有停步,只是摆了摆手,朗声道:“说什么傻话,不会有这一天的……”
走至廊檐之下; 余光依然刺眼;下意识地回头; 看见从自己身上拖出的影子; 折射在那红墙上; 影子在阳光中慢慢地延长; 那时; 仿若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长大。微一抬眸,突然发现今日的阳光竟是如此明媚刺眼。霎然,心底深处好象被阳光暖暖的按抚而过,便一切释然,瞬间全身心又重新充满了生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
四野萧然; 和煦的风轻轻抚爱着草原; 骄阳炫染出一天的碧绿。
我想我的前世今生都不会忘记,康熙四十六年的这个秋,这美丽的塞罕坝。我心中最美丽的高岭,一望无际的草滩,平地松林千里,金莲花如潮水般推涌着年轻澎湃的心。
“啊……”那是发自心底地激情的呼喊。几乎探出帷帘的大半个身子倏地一把被拉拽回来,
“格格!”雨苓伸手掩住了我的口,嗔道:“您瞧瞧您,这还是在车上呢!”
我惊呼一声,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怏怏地含羞一笑,却惹得车内旁人更是朗朗的笑声。不过,没人觉得惊奇,靖晖的童年大半是在草原上长大,而这眼前壮阔的景象仍谁都无法不心旌荡漾。
鸾驾的队伍浩浩荡荡抵至时,蒙古诸部落的王公便已安营扎寨地等候了。夕阳下西岭,平楚升荒烟,旌旗散晚措,万马奔前川。我不得不钦佩这位英明之君非凡的举措,一年一度的秋弥,草原上那盛况之景。既笼络蒙古上层人士的情感;又随时可以监控草原上的动静。自秦以来修筑的万里长城似只在这些满族君王眼中仿佛成了笑柄。中国历史上一直困扰中央政权的南北方问题在木兰秋称的活动中化成了辽远的陈年旧事。
那些政治军事是男人的事情,对于我而言,秋弥就是便是平生第一次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驰骋……
傍晚的时分,撇下仍忙着打点行装的雨苓,一个人偷偷出了帐篷,躲开那嚣闹的蒙古包群,金色的余辉洒落在身上,晚风,漫野吹过,空气中,混合着那陌生的烈酒和奶茶的醇香,举目望尽了寥廓的苍穹和广袤的草原,巡视着一览无余的辽阔,聆听着那曲来自天籁来自远古空灵的绝响。我张开了双臂,尽情地在晚霞中旋转着……那剧烈的晃动使得平衡的身体顿时向一旁倾栽去,我并不担忧,只是阖着双眼,期待着与温软的草地第一次亲密接触。夕阳背光的阴影下,似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我收不住倾栽之势,“嗵”地一声,来不及惊呼,已被他打横抱起,高举过头顶,飞速地旋转起来。我失措而兴奋地尖叫,无意间低头,眼风一扫,骇得几乎发不出是声来,那分明就是一张有着刀削般俊容的陌生侧脸。
“你……你是谁……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挣扎地捶打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