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吟-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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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档口,不经意的眼光一瞥,我信手拿起搁在几上的书卷,“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杨花过无影……”
我微一愕,转头问道:“你也喜欢张先的词?”
悦蘅微微颌首,答道,“奴婢不过是读来消遣,听格格的口气,莫非格格也喜欢他的词作。”
我淡淡地笑了笑,“子野的词承蕴籍之格,起敷畅之风,却又添一层清辉淡色,加几分幽情深致乃后唐五代后的佳品,不过喜欢他词的人倒并非是我……”
我顿了顿,这才发现外屋内不过就我们二人,疑问道:“就你一个人伺候着,紫阑,晴月呢?”
悦蘅转身欲为我斟茶,听我如此一问,回身答道:“先前都在这儿伺候着,这会留奴婢一人守夜。”
我轻轻瞥了眼内室,又见悦蘅因疲倦深凹的眼眶,心念微微一动,虽是微一迟疑,却仍是开了口,“四爷恐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今儿个大家都辛苦了,你也回去睡吧,这儿我守着就是了。”
“这可不行,”悦蘅惊骇着连连摇头,“奴婢怎么敢……”
“你和我还见生分么,”我进了一步,拉住她的手,“这段日子娘娘需要你的照料,若是你也病了该是如何?再说我本也叫了雨苓过会来替你们,她该是不一会便会备了宵夜送过来的,你且先回去休息几个时辰,回头再来。这样明早方能有精神去伺候娘娘,岂不更好。若是娘娘知道了问起来,你且说是我让雨苓来替的你。我们缄口一致,不会有人知道的。”
也不知自己那看似合理,细想之下又甚为拙劣的借口究竟是不是说服了悦蘅。可我知道她不是个多嘴的丫头,向来只是安分守己,淡漠一切。即便有疑惑,却不会是那种四处生谣之人。
思伏了良久,她也终于是松了口。“娘娘喜欢吃奴婢做的玉米小粥,奴婢这就去厨房熬些,备给娘娘明早食用。那就劳烦格格在这里守一会,奴婢快去快回。”
“恩。你放心去吧,不过……”我拿起几上的舒卷,在空中扬了扬菀尔道:“这个都留在这儿给我解会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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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蘅走后良久,手中持握的手卷在一声轻逸出口的叹气声之后,终于缓缓地被撂放在了案几上。
我轻声地走进内室。
罗汉塌上,他平静地睡着,神情安然,可凹陷颧骨,苍白的唇色,映得那病容透渗着深深的倦意。心口倏地紧缩起来,我知道我不该踏进这屋子,就像那日不该怀着好奇之心踏入他的书房。若是有不该,很多事便可在虚恍中依旧被掩埋住。一杯愁绪,只是因为没有不该,没有如果。我们学着看淡,学着深藏,把不堪承受地深深埋藏,藏到心灵的烟尘无法企及的地方。可是,却不知道那些即便已深藏的却依旧是在心里,除非消散,否则心只会越来越沉重不堪。
我懂得这个道理,只是要去做,真的好难好难。
站在那塌前,专注的看着他,窗外月光眷眷如水,我忆起三百年后曾读过的他的诗“对酒吟诗花劝饮,花前得句自推敲。”三百年的风雨犹是掩不住那份落寞和孤寂。那时我只知晓他是一个孤君,一个饱受历史非议的孤君。
只是,我不知道,我跨越了时光走来,不知何时那个削立的身影。开始隐隐在我心里淡入,淡出。
渐渐的方才的恐惧慢慢地释了了,我伸手为他掖好被子。他忽地微微蹙了蹙眉,口中轻轻地呢喃起来。我定了定神,方听清楚,他是要水。转过目光留意到了圆桌上的水壶和茶杯,赶忙斟了一杯。水看了是备了不多久,瓷杯握在手里仍是有些微暖。
我回到塌边,微一踌躇,望着那有些干裂的薄唇,终是坐到了塌头,一手轻托起他的头,另一手将茶杯沿靠到他的唇边。他显是渴极了,一口气,喝完半杯水,似乎有了点力气,微微侧目仿若想睁眼来看我,我一时间有些慌措,好在或是身体虚弱,或是药力的作用,他视线好象依旧一片模糊。眼皮挣扎了一下,仍是静静地阖上了。
我轻轻托放好他,放好了杯子。我亦是有些累了,不管是身上或是心上,是一种深刻的压抑,不觉地膝盖一曲,身子靠着塌边坐在了脚塌上。他喝了水,不一会又发了一阵汗。却是如此自然地,抽下肋下的帕子,轻拂着他微湿的发线。他的手并不安分,先前刚掖好了被子,不知何时又露到了被窝外。我缓缓吐了口气,执了他汗湿的手……那五指微微一曲,像是一股力道猛然而至,惊骇之下,我一抽手,他的手心仍是虚握置在塌边,而眼睛已经紧阖,没有一丝异样的表情。我稍微一松释,或是是自己紧张错觉。重新拉过被角为他掖好,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十指交握着压在胸口,慢慢地转过身来,恐怕如心境一般孤悒月色,那种压抑和沉乱一分一寸地扰乱着我的心。
门外突然是窸窣的响动,我连忙起身,回望了眼,床塌上安然酣睡之人,匆匆地回到了外屋。
和悦蘅道了别,托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紫云堂。
雨苓以为我一直伴着德妃到如今,见我一身倦态,连忙伺候着我安寝。
沉沉地睡了好久,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已是月上西楼,雨苓送来了晚膳,我方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天,虽然仍是头痛,强打着起了身。
“娘娘好些了么?”揽镜自梳着那一头青丝,我问着身后的雨苓。
“仍是止不住落泪,不过比起昨日也是好多了,娘娘白天还让悦蘅过来探望了您,说是您辛苦了,自己身子也不大好,该好好休息。”
“哦!那四爷呢?”
“四爷的烧一退,今早就回府了。”雨苓边答着边上前,递上一个平常无奇的泡桐木盒。
“什么?“我诧异地抬头问道。
“四爷府上的王公公今早个一早就送来的,说是些香料,可助您静气凝神。”置于木盒之上的手一滞,我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放置在一旁。
清潇的月色,如水般宁静。屋里只剩下我一人,我坐在梳妆台前取过一侧的泡桐木盒,轻轻地打开盒盖,一阵馥郁的香气扑面而至,果真是一些桂椒香料。难道他只是为了送些香料么,我心下甚疑,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拨弄着那盒内的桂椒,若是单单只是香料更不该在此刻送来,究竟这其中有何蹊跷,正想着,眼光一瞥,瞧见那拨开的桂椒下隐隐地是一片雪白。我急忙将桂椒倒置一旁,原来盒底竟是一块叠放整齐的帕子。
我抽出展开一看……
如青天霹雳,整个人木楞在那里,手上的绢帕飘飘然从手中滑落……
那是我的帕子,江南织造进贡的雪缎,雨苓提意在帕子的一角那枝木兰花下绣了个“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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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手帕怎么在四四手上?阳就不用解释了吧!嘻嘻……四四心里该是有些甜了吧。
纤手掩香
空气中飘扬着优美的旋律,似断还续,清兮扬兮,奏出一怀柔情与缠绵。穿过回廊、水榭,我如鸟儿般一路疾步飞奔。
喘息甫定,一道清逸修挺的身影遮住了我眼前四分五裂的暮色光芒。我的眼眸蒙上了微弱的迷离,象是从一个梦里苏醒过来。 笛声乍停,他轻抚着手中翠绿的玉笛,金黄的暮光徜徉在那俊逸一如神祗的脸上。心情顿如映在花瓣上的温柔晨光,晶莹里滚动着细碎的喜悦。
他的唇角不禁上扬,带起那丝熟悉的桀骜笑容,温暖而醺人。远远地展开了双臂……
我飞奔上前,稳软的身子扑入了他的怀中。胤祥的手臂紧紧地箍着我,仿佛要将我深深融入他的骨血。良久之后,突地将我抱起,兴奋地转了好几圈。天与地都在四周飞速的旋转,耳边呼呼有声,却只听见他胸腔里喜悦的心跳。
“想我么?”他开口问道,声音轻柔悦耳,象是拂过青丝的风。颜光泛起红漪,我抿了抿唇,微微颌首。
胤祥扳过我的身子,浓眉微敛,轻斥道:“为什么穿这么薄?我听说你前些日子你又淋了雨病了一场,是么?为什么总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让人为你操心?”
我抬起指尖,封住了他的唇,温柔的打断了他的话。“你瘦了?也坚实了?”我倩兮一笑,温切地说道。他的唇摩挲着我的指尖,轻轻垂眸,我扬起头,冲着他皱了皱鼻子,继续道,“可是十三爷,你也婆妈了,唠唠叨叨地像个小老太太。”
“什么?!”胤祥气愤地叫出声,伸手轻捏了把我的脸蛋,薄怒地斥道,“什么时候拿我来寻开心了。”我一时吃痛,撅起嘴以示抗议,他朗朗地笑着,慢慢地垂下眼,眸光中是一派宠溺的柔情,揽过我的头轻靠在他的胸前,下颌摩挲着我的头顶的发丝,低低地道:“你啊!爷,我也就是栽在你手里头了。”
“你回过府了么?”诚然,我脑中依旧有着那丝不该存在的理智。他沉默不语。良久,头顶只是一声低哑的应声。
“她吃了很多苦,孩子长得很像你。”我说得更轻,仿佛是自语又仿佛在叹息。我知道我在揭开我们一直都逃避的事实。
“恩。我知道。”他更紧地搂住了我。
可是,胤祥,我的心里有很多,你不知道,我却无法开口,你能知道么?
橘色的光辉透过树隙而下,胤祥手中的玉笛,折出一脉碧翠的光泽,隐隐中带了一抹涟漪,在虚实间弥漾。我直起身,伸手触碰他的两道浓黑的剑眉,“胤祥,……你长得真得很英俊。”
“你个小傻瓜,”他从胸腔里蹦出一抹醉意的低笑,“永远只是我的小傻瓜。”他轻吻我的额头,细细碎碎,那温热的吻落在眼角,眉宇,鼻尖……酥软却窝心。
“虽有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我低吟出口,从他怀中抬头;盈盈的水波眸光使他失了语尾; 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垂下的眼睫,投下两片脉脉的深影……
点上朱唇,描上黛眉,拂过粉脂,一身琉璃白的宫缎旗袍外罩上桃粉色的绸缎坎肩,衬得窈窕的身材越发得玲珑。大概很久没有如此精心的打扮,镜中扬眉浅笑的女子,姣若春花,媚如秋月,眉宇间却有脱不走的不羁和倨傲。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若不可遇,美丽仍自美丽。
脚跟未稳;便听到永和宫的前殿边听到屋内阵阵欢笑声,一派其乐融融。康熙爷回京城的第一天便翻了德妃的牌子,几日里下了朝也喜往德妃那里说说话。渐渐地,德妃亦是从弘晖的殇伤中而出,脸上恢复了昔日的笑颜。而今日,御驾亲临使得寻常的晚宴非同往昔。
入了内屋,是好生的热闹。不仅有皇上和德妃,胤禛、胤祯,胤祥亦是被唤宣了入宫,姗姗来迟而一袭精心装扮的我俨然使三人微微吃惊。镇定自若地请安,刚一落座,康熙爷正说话的当口,对面而坐的胤祥,不经意地瞥向我,目光一落,随即蓦地一怔,不过一瞬间,却又是一抹光亮滑过眸底。我弯起细眉,回视他的目光浅浅而笑。
我俩间细微的动作却非能逃过每一个人的目光。当我回过眼神,瞧见胤祯嘴角带着一丝讥诮,双目正游走于我和胤祥之间,我倒是有几分的局促,赶忙微笑着颌了颌首,胤祯淡淡一瞥,别过了眼神。
我微微耸了耸肩,不看便不看,倒是落得自在。一如某人,打我一入门,不过是不动声色地一瞥,梢后惟能见那刀锋般冷俊的侧脸。众人面前,他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