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空留香-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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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温文尔雅的笑着,好似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与他无关。
薛崇简几月前已成亲,他的妻子是武三思之女方城县主,性格极为娇纵傲慢。薛崇简会在王同皎死后迅速娶武三思之女为妻,其中的政治权衡和姻亲羁绊自不必说,加之盛传薛崇简有断袖之癖,几乎没有人看好这段婚姻。可是新婚几月,却从未传出他们夫妻不和,让看好戏的人失望不已。
敏看着他,想着上元节那天他说的话:“她们其中的一人不久就会是我的妻子。娶谁对我没有差别。只是从此,我不再孑然一身,背负的东西多了,人也就不能自由自在了。也好,娶妻封上那些人的嘴,耳根子也就清静了。”薛崇简是谦谦君子,自是不会亏待他的妻子,可他自己究竟开不开心呢?她有些心痛的看着他,却见他望着她的眼睛亮了一下,温和的笑意渐渐融入真正的温暖。
吴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愣了一下,苦笑着举杯喝酒,眼底是化不开的苦涩与痛苦。
坐于李隆基身后的张九龄偷偷的注视着敏,数月不见,她竟又回到了皇宫,一改在女皇身边谨小慎微的作风,行事张狂、不按章法。但几月的经营,她竟有了宫中第一女官的势头,成为皇后身边最得宠的人。朝臣贵族见她都要小心翼翼、阿谀奉承。扭头又看了看已是皇戚的吴名,他们现在的身份都是他无法企及的,上天真是不公平啊!
丝竹之声突变,轰轰隆隆的竟有如千军万马般袭来,席上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扭头看向殿中行兵布阵的战士,铁甲银盔,手持金戟,威武凛凛,让人心中振奋。
一曲《秦王破阵乐》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绵绵密密的展开,鼓声雷动,杂之以龟兹之月,声震百里,动荡大殿。一百二十八名战士挥舞着手中的金戟开始攻阵,脚下舞步跳转飞旋,化为四阵,当前一人银甲银盔、头顶长长的红缨颤动,犹如当日的秦王,手舞长剑冲杀阵前,竟将优美的舞姿与刚强的剑术巧妙的糅合在一起,既是赏心悦目,又是振奋人心。
《秦王破阵乐》是唐太宗时所创,他将自己带兵多年的布阵之法融于音乐舞蹈中,便有了这刚柔并济的舞蹈。
殿上所有人的看的如痴如醉,敏却看的五心俱焚。点上所有舞者都是女扮男装,尤以“秦王”的舞姿最优,掩于盔下的绝色容颜,更是倾倒无数男人。首座的太子已经跃跃欲试,侧头对着身边的侍从低声说了什么,而侧坐一旁的武三思则别有深意的看着太子,又看看仍在舞蹈的“秦王”,眼底藏着深深的得意。
敏却急得坐立不安,绞尽脑汁想办法。脑中灵光一现,急急的看向李隆基,李隆基却似沉浸于乐曲舞蹈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敏,不远处的薛崇简却不解的看了过来,眼底满是询问之色。敏一咬牙,手指沾了酸梅汤在手帕上快速的写着,然后交给一旁的冰凝,示意她交给薛崇简。冰凝略一点头,匆匆的去了。
敏的视线在殿中舞者和薛崇简之间徘徊,阵法已经变了四回,舞蹈马上就要结束了,而薛崇简的侍从薛进悄悄的凑了过去,状似添酒,薛崇简端酒杯的动作顿了顿,突然一抖,酒杯掉在衣襟上,打湿了一大片,薛进急忙用手帕去擦。太平公主闻声看了过来,她向母亲轻轻行礼,起身出去了。在他出殿的一刻,激昂的乐曲也结束了。
敏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心思全落在殿中已跪下谢恩的舞者们。只听中宗叹道:“太宗先帝所创的《秦王破阵乐》乃是不朽的佳作,今日由你们再现,朕深感宽慰。重赏。”
舞者齐声高喊“万岁”,声音清脆悦耳,尽显娇柔。当先的扮作秦王的女子重重的磕头,银盔顺势掉了下来,一头如云的青丝如瀑般洒下,她惊恐去捡头盔,秀发中她的娇艳清怜如花,女子之姿尽显无余。满场惊呼,叹于她绝美的姿容。太子更是志得意满的仔细打量着她。
敏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身旁的上官婉儿却冷冷的道:“皇上,这名舞姬殿前失仪,是否要论罪呢?”她将“舞姬”二字咬的极重,似乎在警告在场所有的男子,册立太子的国宴上不可造次。
敏吃惊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帮她。上官婉儿却淡淡的看着殿下的舞姬,不为所动。敏看看中宗并没有动怒的神色,忙道:“启禀皇上,今日是册立皇太子的好日子,不要为了这些扫了您与太子的雅兴。不如就让奴婢为皇上舞剑一段,也正好顺接上刚才《秦王破阵乐》的阵势。”
中宗有些茫然的看着上官婉儿和敏,又看了看韦后不以为意的神情,遂道:“算了算了,既然慕容女官要献艺,就免了她殿前失仪之罪。”
太子李重俊的脸色却黑到了极点,冷冷的瞪着敏。
殿下一干女子抖的如风中残叶,此刻如蒙大赦,纷纷磕头退下。她长发披肩低着头躬身而退,却在出殿的一瞬与站在殿中的敏视线相对,淡淡一笑便消失在门口。
敏长呼一口气,屏气凝神,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执剑,舞了起来。一把剑若蛟龙、若火凤,上下翻飞,不同于一般的剑法刚劲有余,柔韧不足,敏舞得亦刚亦柔,一身长袍翻飞,与长剑纠纠缠缠,甚是独特。
百官鲜有见过敏耍剑的,一直以为她这个御前佩剑只是个幌子,却不想她竟真是剑中好手,一把剑在她手中竟似活了一般。如蛟龙出海,若浴火重生。
相王怔怔的看着殿中舞剑的敏,惊叹了一声:“玄霜——”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坐在他身边的太平公主却听见了,震惊的看着敏,眼底尽是惊恐与顾忌,缀在耳畔的流苏微微的颤动着。
敏一剑舞完,跪地叩拜,微喘着道:“奴婢献丑了。”敏实在有些庆幸,这是李希敏教给她恢复手脚协调性的一套以柔克刚的健身剑法,此刻舞将起来,倒是合了现在的气氛。
中宗笑看着她,道:“慕容女官不愧是则天大圣皇后的御前佩剑,剑法超群,朕想一般男儿都没有你这般的英武,真是女中豪杰啊——”
殿中瞬间安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眼光竟直直的投向了敏,似乎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的惊恐。上官婉儿的脸色苍白欲死,一双眼波荡漾着绝望和辛酸。
敏不明白怎么突然一下气氛全变了,愣愣的抬头看向中宗和韦后。中宗似乎也震惊与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半张着嘴看着韦后,不知该如何接口。韦后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平静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中宗刚要开口,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奔进殿中,跪下禀报:“皇上,武玄霜殿外求见。”
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一触即发。中宗竟颤巍巍的沾了起来,韦后急忙扶住了他,强行把他按下坐好。可中宗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求助的看着韦后。韦后镇定下来,转头对太监道:“宣。”
武三思、相王、太平公主、上官婉儿脸色各异,却都如临大敌般的看着殿门,那个随时会进来的人。其他人也都屏息凝视,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敏也吃惊的转头去看,一身深紫色的简短宫装打扮的女子缓缓走进,步履虽慢,却是步步有条不紊,坚定不移。头发简洁的盘起,只以一只小小的桃花别于发髻之上,透着灵秀飘逸。姣好的面容虽历尽沧桑,却显得更加坚强。
她缓缓走到敏的身边,竟宠溺的看着她,轻抚着她的头发,才跪在她的身边,盈盈一拜,沉声道:“武玄霜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中宗有些胆怯的应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韦后握着中宗的手,震惊的道:“武郡主请起。快赐座。”
武玄霜缓缓起身,笑着摇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我此次只是来抓我调皮的女儿的。”
上官婉儿脸色大变,原本苍白的脸已几近透明,不敢相信的看着武玄霜,冲她微微的摇着头。
武玄霜却不顾别人的神情,微笑怜爱的看着敏,轻轻的将她拉了起来,拍着她的脸颊,极为坚决的道:“她就是我的女儿。”
毒计
夜深沉,鸟朦胧,星月照箜篌。
瑶光殿中,敏仍沉浸在震惊中,惊讶过后只是深深的疲倦和无奈,微微笑着后退,可那是怎么苦涩的笑容。
武玄霜体谅的看着她,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道:“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让希敏有任何闪失,这是我对他父亲的承诺。”
敏茫然的点点头,缓缓的将手抽了出来。初秋的天气暑意未消,敏却只觉的冷,指尖相触,竟是凉到了心底。
殿门大开,李希敏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喝道:“你怎么能让敏敏做我的挡箭牌?她已经是众矢之的了,你还要落井下石吗?将所有对你我怨恨的矛头都指向她?你这样会置她于死地的——”
敏急忙拉住他,示意门外的冰凝关门,才轻声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跟武姑姑说话?他是为你好——”
李希敏冷哼一声,紧紧握住她的肩膀,道:“为我好就不该推你挡在前面,为我好就不该什么也不跟我商量?敏敏,你是我的妹妹,我不会让你代哥哥受苦!万事有我,你不必理会那些人对你态度的转变。”
敏看着他眼中无措的自己,心中原本的悲伤突然化为坚决,荡起笑脸,重重的点点头,转身看着武玄霜,道:“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母亲了。您刚才所说的,还有你没说的,我都一定会做到,请你放心。你们谈谈吧,我出去了。”敏眼中的坚决让武玄霜惊讶,敏却只是轻笑着转身往外走,经过李希敏身边时,他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询问的看着她,敏却轻松的笑着摇头,平静的看着他,直到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敏缓缓走出大殿,冰凝担忧的看着她,敏只望着前方低低的说了一句。“守好门,千万不要让别人进去。”话未说完,人已走远。
九曲回折的长廊,玲珑剔透的宫灯,在淡淡的月光下透着朦胧的神秘,幽幽的尽显温柔。敏顺着长廊走着,心思却不似月光的轻柔,变得愈加沉重。
今晚夜宴,武玄霜的突然出现,让在座所有人吃惊不已。而随后她的一句话更让满座皆惊。两朝女官竟是武则天最器重的侄女武玄霜的女儿,这不免让人联想敏隐瞒身份潜藏宫中的意图。亲李唐者会担忧她身为武氏的身份,让武氏女子再度夺权;而武氏却认为这个一直站在李唐一边武玄霜,派自己的女儿在皇帝身边,会不会打压武氏呢?而知道武玄霜和李逸之间爱恨情仇的人,会不会像上官婉儿一样误会她是他们的女儿呢?那么,李唐嫡系血脉的人恐怕也不会放过她的。
一夕之间,她竟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局面。尤其是刚刚才得到了让韦后的信任,此刻,她又会怎么想她呢?和李隆基之间结成的同盟,恐怕也岌岌可危了。的确,武玄霜这一招会在无形之中置她于死地。
武玄霜刚才对她说的话,句句在理,面对无名无分只身藏于宫中的李希敏,她比他安全多了。何况已有人在暗中调查他的身份了,如果再不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的话,李希敏的确很危险。上官婉儿恐怕也在暗中隐瞒李希敏的存在,可是诚如她所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又能躲过几次?
心底的失落远远大于害怕,武玄霜和上官婉儿这一对难解难分的情敌,在面对李希敏问题上的态度竟出奇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