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空留香-第1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荐福寺乃长安城中百年寺院,参天古树不计其数。茂密的枝干连天,撑开一片独有的天地。
暗夜中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一颗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正正打在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树冠上,裂金之声大作,随着一声爆响,整个树冠燃烧起来,火光冲天,像一个巨大的火把照亮荐福寺的上空,跳动的火焰吞噬着连绵的树荫,将这个寺院笼罩在火光之中。
爽怡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兼爱的身体每况愈下,竟似不治。天志连日来夜观天相,白日里占卜作卦,竟不怎么理会她们。她担心兼爱夜里发病,很早便同处一室,好有个照应。今夜过半电闪雷鸣、疾风骤雨,她起身关窗,才发现兼爱竟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望着天际,亵衣前襟已被撩进来的雨水沾湿,单薄的身子迎着疾风瑟瑟发抖。
爽怡大惊,急忙揽住她颤抖的身子,急道:“你都病成这样了,怎能淋雨吹风呢?快进里屋,我帮你换一身干净衣衫——”
“怡姐姐,”兼爱凛然不动,蓦然开口,声音低哑干涩,眼神空洞的直视前方。“你们走吧,回到你们原先的时空去吧。”
爽怡愕然的瞪着她苍白的秀颜,惊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断断续续的问:“你,你说什么?”
突然天际一道惊雷吓得爽怡踉跄一退,通天的火光照亮兼爱毫无血色的脸上,血染的诡谲。随着寺院僧众们呼喝着救火,抬水、泼水,吵杂一片。可屋内却静得可怕,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打破这无言的窘境。
直到那天人般风姿玉骨的人赫然出现在火光冲天的树下,才制止了无休止的喧闹。白衣飘飞,黑发泼墨,纤若青葱的手指指向越烧越旺的古树,燃烧的树枝竟戛然而断,重重的砸在地上,火星四溅,却在他身前一尺处弹了回去。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呆立当场。击落的雨珠浇熄余火灰烬,一场大火竟如此消弭于无形。
爽怡站在窗下,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对她的震撼无以匹敌。她素知天志天赋异禀,却不知道他竟如此大的力量,竟能让愈百斤的大树顷刻间分崩离析。她惊得张口结舌,却见兼爱沉静的掩上窗,方才因火光照亮的屋里顿时一片黑暗。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掌心,轻轻拉着她往里间走去。爽怡被迫的跟随,同她一起上了床榻,床帐轻放,两人便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爽怡不解的瞪着黑暗中熠熠闪光的眼眸,突然眼前的明亮让她不能适应,她下意识的抬手挡眼,感觉光线渐渐柔和,才偷眼望去。只见帐内漂浮着四粒晶莹圆润的珍珠,呈不同的方位,亮度此消彼长。高悬于上的珍珠虽大,光泽却渐渐消退,几有随时坠落的趋势。而仅次于下的珍珠发出温润柔和的光芒,虽有拔高之势,却迟缓的不动声色。另一颗珍珠璀璨夺目,俨然盖过其他珍珠的光芒,别有唯我独尊的气势,虽然不断升高,却有西去的征召。最后一颗光芒微弱,时明时暗、忽高忽低,极不稳定,却隐隐中透着稳坐中央的势头。
爽怡疑惑的望着四颗漂浮的珍珠,不明所以。怔怔的望着对面端正跪着的兼爱,她清澈的眼眸中流露着圣洁的光芒,神色凝重的注视着珍珠的运势,口中默念、如玉的手指翻飞掐算。忽而幽幽说道:“这便是帝星的命格运势。”
爽怡难以置信的看着凌空漂浮的珍珠哑然,这便是神秘莫测的帝星运势吗?就是天志一直在摸索揣测,却始终不能尽解的命格?可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却轻松的指点着被凡人视作神圣的帝星。只是这四颗截然不同的帝星代表着谁的命格呢?
兼爱指着那颗最弱的珍珠说道:“一旦那颗帝星的光芒大放,就预示着他的命格已经天成,任何人都不能修改。而你们的命运也会随之确定,陷入已定的天命轮回中随波逐流,不能自主。”
爽怡一愣,急道:“为什么我们的命运会和帝星相连?那颗帝星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他会主宰着我们的命运呢?”
兼爱素手轻挥,四颗珍珠光芒一现,变换方位,依旧起起伏伏。一颗光芒黯淡飘向南方;一颗固守中央,虽在上升,却似摇摇欲坠;一颗立于东方,始终沉稳淡定,光芒柔和而持久;最有一颗光芒大放后,迅速西去,顷刻间如流星般坠落——
爽怡惊呼间,四颗珍珠颓然落在丝绸锦被上,她震惊的盯着兼爱倦极的眼睛,战战兢兢的求证。
兼爱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爽怡的腿上,细若游声:“姐姐,我好累,我想歇一会儿——”
垂下的床帐猛然挑起,爽怡惊恐的揽着兼爱,一手将散落的珍珠拢在锦被下,审慎的瞪着榻前独立的人。一袭白色深衣,及膝的黑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湛蓝的眼眸似如洗的碧空,又似无波的潭水。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下?”天志凌空一个响指,几案上的烛台残灯如豆,看看照亮榻前的一席之地。他幽然立于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一身白衣一面纯白,一面灰暗,竟似将一人劈开两半,一边是天使,一边是魔鬼。
爽怡暗松了口气,缓缓将沉睡的兼爱放倒,安置她舒适的睡下,才轻声道:“打雷声惊醒了小爱,她害怕,我便跟她一起睡。这不,好不容易她才又睡了。”
天志揣度的望着她淡定从容的眼眸,点了点头。“今夜的雷确实很响。”他盯着衣衫不整的爽怡,不自然的撇开脸,柔声道:“雨势渐小,你也早些睡吧。”说完轻轻放下床帐,床帐落下的一瞬,他湛蓝的眼眸轻柔的扫来,带着不着边际的怜惜。
爽怡被那转瞬即逝的眼神震住,她惶急的挑开帐子,幽暗的屋里哪还有人,唯有几岸上点点残光留下最后一丝光亮照进她无措的心底,无声无息的涌来一股股暖意——
荐福寺的一场大火传遍长安大街小巷,东女国使者的法力为人称道,因此南郊祭祀,中宗特邀曳夫助献。
北方的秋天总是一闪而逝,转眼间冬天的气息渐渐浓郁,秋风扫落叶,长安城顿时陷入萧索颓然的氛围中。
长安近郊的一处宅院中张灯结彩,大红“囍”字衬着红墙绿瓦格外的喜气。喜堂布置的简约而隆重,正位端坐着一位中年妇人,紧张而喜悦的望着喜堂的门口。喜堂里挤满了半大的孩子,各个兴高采烈的围着红纹蟒袍的新郎官,不时的推推搡搡,笑着指着僵直着身子的新郎,新郎的脸色由通红变成酱紫、慢慢又变成铁青。
敏实在看不过去,过来挨个赏了一个暴栗,拎着挑事主儿的脖领子拽到她身后观礼。敏旁边的淼看着敏暴怒的样子,看着那几个小子委屈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爽怡抻抻她的袖子,劝她收敛一点,她才捂着嘴憋着笑,一会儿脸便胀得通红。紫叶温婉的坐在一侧,愣愣的望着穿着大红蟒袍的新郎,眼底尽是忧郁。
喜堂外炮竹之声大作,充作司仪的小郭严整着脸朗朗喊着“吉时已到”,新娘一身凤冠霞帔,细心雕琢的玉颜以一把金丝雀屏扇相遮,若隐若现,娇羞动人。搀扶着新娘的喜娘十三四岁的样子,姿容秀丽端静、不妖不媚,透着净洁灵动的气质,身量未长全,浑身透着稚嫩活泼的气韵。她笑着朝敏挑挑眉,扶着新娘走到新郎身边,祝福向新郎官笑笑。
小郭清清嗓子,尽职尽责的完成他司仪的工作。高座于上的妇人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不禁喜极而泣,用丝帕按按眼角,感动的看着一对新人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
随着小郭的一声“送入洞房”,喜堂内欢声雷动,一群半大小子们围着新人鼓掌叫好,摩拳擦掌的准备跟进喜房闹洞房。新人却没有行动,新娘隔着扇子看着自己的丈夫,见丈夫首肯,便放下手中的金丝雀屏扇,拉着丈夫的手走到敏的面前,双双跪倒。
变生仓促,敏惊得从椅上弹了起来,赶紧去扶,两人却怎么也不肯起身。敏求救的望着稳坐正堂的妇人,哪料妇人激动的起身,走到新人身后,低泣道:“尚仪就受了他们这一拜吧!若非怕折损尚仪的阳寿,老身也要给尚仪磕头的。若不是尚仪好心,我这个老婆子早下了地府,哪有这福分看他们成亲呢!若非尚仪成全,他们哪有今天,您就让他们给您磕个头吧!”
敏仍是不敢受,侧着身子不让他们拜,急道:“大娘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他们今日能走到一起,是他们自己勇于面对自己,勇于承担今后的艰难。我本是福薄之人,怎能让他们拜我?快起来、快起来,你们是让我无地自容吗?”
画眉扔掉手中的金丝扇,挽住敏的手,泪意盈盈的道:“姐姐请听我一言。画眉少小就没了爹,靠着娘一针一线做些杂活养育成人。家中本就没什么值钱家当,偏偏伯父惦记爹爹留下的一间草房,硬说娘没有儿子,让爹爹断了后,硬将我们母女扫地出门。一路乞讨为生,受尽了白眼打骂,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画眉真真尝尽了。可是,自从遇到小郭,后来又逢姐姐施以援手,救了我娘的命,画眉才知道世上还有好人!但跟随姐姐这三年时间里,画眉看透了尔虞我诈、颠倒黑白,这人世间竟被妖魔遮天蔽日,累好人受尽苦难。可姐姐从没抱怨,更没有将怨气撒在我们身上。画眉虽未在别人家做事,却也听说了太多主子欺辱奴才的事。更让画眉感动的是姐姐从未轻视我们,更与我们结成兄弟姐妹,关怀备至。还让我们读书认字,学习一技之长,我们才能明断是非、养家糊口。若不是姐姐的鼓励,画眉根本就没有勇气追求自己的幸福,更不会有出阁的一天。姐姐对我们恩同再造,请受了画眉一拜吧!”画眉早已泣不成声,恭敬的一拜,伏地不起。
敏心酸的红了眼眶,虽受了画眉一拜,却半跪着俯身扶她。画眉一身火红嫁衣格外夺目,胭脂水粉将她的容颜修饰的更加秀美,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爱。敏强忍着泪,笑道:“好妹妹,姐姐知道你的心意了,咱们起来说话,好不好?”
画眉看看身旁的称心,见称心神色肃穆,便陪在他身边不愿起身。称心感激的望着眼前宛若昭阳的女子,恭谨的道:“尚仪在上,请受公孙信三拜。”
敏要拦,却被画眉挡住,只能见他俯身一拜,正视着她道:“第一拜,多谢尚仪收容,让我颠沛流离多年后,终于有了栖身之所。”说完又俯身磕头,再道:“第二拜,多谢尚仪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出身寒微,受尽世人□,早就失了做人的尊严。是尚仪给我作为一个人所有的名誉和尊严,让我重拾信心。”他凝视着她,再度磕头。“最后一拜,多谢尚仪给了我一个家,若是以前我根本想都不敢想,可如今我却真正拥有了。不仅是妻子、母亲,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让我重新有了家的感觉。公孙信携内人对天起誓,此生愿为尚仪肝脑涂地,绝不言悔。”他牵着画眉的手严肃郑重的看着敏,许下了一生的誓言。
敏震动的看着他们,堵在嘴里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想了想,伸手扶着他们的手拉他们起来,一扫刚才的沉闷,笑道:“你们两个还真能转移我们的注意,以为这样我们就不闹你们的洞房了吗?小狗子,接下来看你们的了!”
半大小子们本来沉浸在感动的氛围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的望着敏,直到敏面露无奈,小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