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记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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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被他气得直跺脚,却也只是将气撒在那些上门买卖的倒霉蛋身上。
入秋,风吹着有些燥,后院桂花香飘四溢。
吴邪毫不留手的狠宰了一对东洋蛮夷,还让那俩小胡子心甘情愿的连鞠几个大躬,这才笑盈盈的送客出门。
“下手真是愈来愈狠了。”张起灵撩起岫玉门帘,蜜色织锦长衫,清爽到没有一丝包边掐牙儿,仅袖口上缀了几粒玛瑙扣子。
“不发泄一下会被那臭胖子气死的。”吴邪拨着墨玉子算盘,抽空瞄了他一眼。
王盟被胖子拖去护城河里刨藕,以那胖子的习性,不到日落时分是不会回来的。所以相当难得,今儿小院只有吴邪和张起灵俩人。
“有你的信。”张起灵从袖管中抽出张信笺,高级绢纸上透着股脂粉味儿。
吴邪接过一瞧,顿时脸色沉了三分。
不是别人,偏偏是那宁姑娘。
“我跟她没关系…”张起灵听见吴邪噘着嘴巴嘟哝,不由轻轻翘了嘴角。
“是真的!”吴邪放下鎏金算盘。
张起灵撩了前襟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坐下,端起绛色斗花细瓷茶盏慢条斯理的说。
“是不是真的与我何干?这是你的私事吧?”
吴邪立即被堵得死死。
张起灵半晌没见他回话,抬头瞄见吴邪使劲蹂躏着丝锦桌布,嘴巴噘得像鸡屁股。
张起灵拨了拨小几上的乌金扇子。
“午膳我来做吧。”
吴邪眨眨眼。“不必啦。”他从放着白玉镇纸的书桌后站起身。“今儿出去吃。”
张起灵挑了眼皮瞅他。
吴邪拎起乌金扇子在手中开合。
“不是闷的慌吗?那就出去逛逛呀。”
日斗升的很高,青石砖路面晒得暖烘烘。
张起灵抚着胸口。也不见那商人用了什么法子,积淤在此的阴晦之气确实正慢慢消散。
总不会是因为天天都在吃那糖醋渍的水萝卜吧?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吴邪捧着寸金果子不停往嘴里填,弄得腮帮子鼓囊囊。
“不是刚吃了午膳吗?”张起灵几步追上他。
适才吴邪在江南春点了一整桌大快朵颐,刚出门就边喊着撑得慌,边跑去买了一堆寸金果子。
张起灵不怎么喜欢寸金果子,甜的闹心。
街道尽头的石雕板栏里贴着报纸号外,斗大的头条引人注目。
战事如火如荼,这弹丸庐州却像是暴风眼般毫无波澜。
张起灵望着一脸悠哉的吴邪长叹一声。
天晓得还能持续多久。
吴邪咬着寸金果子和他并肩而行。
“没有人比我这做生意的更怕死,有点风吹草动第一个溜走的铁定是我。所以现在不用担心~~”吴邪嘴里都是寸金果子,说起话来含含糊糊。
张起灵相当无奈的摇摇头。
绕过明教寺,那逍遥津一片芳草凄迷。
“嘿,你——你——你是吴家三伢子吧!”
突然一声不太利索的呼喊,让吴邪几乎反射性的抽了下眉脚。
倒是张起灵转身去看来人。
看上去挺老实的年轻人,不过身上的灰布长褂油亮像是那卖肉的荡刀布,一双小眼直闪直闪。架着副圆框眼睛,耳朵上不伦不类的挂着四四方方的耳环。
“…你是老痒?!”
“早——早听说你在庐州混——混——混的不错,看你穿的人——人模狗样,是真的吧?”
那解子痒结巴着说。
“等下!等下!”吴邪忙嚼完嘴里的寸金果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解子痒是吴邪儿时玩伴,自打十二岁离家后就再没见过他。
“我跟那大——大——大金牙来这做生意,照——照相馆!正经买卖。”
吴邪翻个白眼儿。
“就你还正经买卖?算了吧,店子在哪?带我去瞧瞧。”乌金扇子气势十足的摇着。
“当——当然行,只是…”
解子痒说着,小眼睛直瞄向张起灵。
吴邪笑眯眯的合上扇子。
“这位爷是我的客人,你大可放心。”
那解子痒一咬牙。“罢了!就——就信你三——三伢子一回!”
“别喊三伢子,我叫吴邪。”
“哎?可——可以前都是这么叫——叫——叫的呀!”
…#吴邪铁青着脸瞄向一边似乎心情很好的张起灵。“现在不许叫!”
长江路尽头的岔道上新开家店子,挂了大大的横匾书着‘黄山照相馆’几个大字。
吴邪望着堂内摆成捆的爆竹冷哼一声,甩了前襟跨过那门槛。
“金爷,您不是在云南做赌石买卖吗?怎跑我这弹丸庐州开起照相馆来了?”吴邪满面笑容,说的话儿却是辛辣无比。
那大金牙脸色顿时沉了三分,嘴上却客套依旧。
“吴三爷您也知道,云南现在乱的紧,响马子漫山跑,这赌石买卖做的也不安稳呐。”
“所以来着开个照相馆做幌子?”吴邪也不跟他客气,撩起衣摆坐下,张起灵倚在一旁,淡然的眸子瞅得大金牙坐立不安。
“三爷您不是最忌讳赌石嘛…”
“今儿三爷我兴致高,拿货来吧。这开门生意我做定了!”乌金扇子敲得桌面嘭嘭响。“怎么,难不成认为我赌不起?”
吴邪扣出腰间缀了三对波西米亚风格黑曜石流苏的西域和田玉牌。厚实的玉牌润如羊脂,反复镂雕了足足七层,发丝般细密的花纹交错排列,玉料没有浪费一丝一毫。无论料子还是雕工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品。
“不愧是三爷…”大金牙的眼珠子瞧着玉牌骨碌碌直转。“来人,三爷要赌石!”
少顷,几个伙计麻利的抬上一筐不起眼的石头。
张起灵不动声色的挑了眉脚。
价值连城的缅玉就包裹在这厚厚的石衣之中,然而花大价钱买的原石,切开后可能真是只是块一文不值的石头。
不过只要能赌中一块,便可一夜暴富。所以这赌石买卖从古至今从未中断过。
赌石毫无眼力经验可言,全凭运气和直觉。
所以吴邪才不喜欢这种风险极大的买卖,不过偶尔调剂一下倒是不碍。
“三爷,要不要赌赌看?”
大金牙摆开石头,整整三七二十一块。
乌金扇子点着下颌,吴邪刚欲伸手,却被张起灵摁住。
“我来。”
吴邪先是一愣,旋即笑开。
“上尉阁下也想碰碰手气?请便,几块石头吴某我还买得起。”他端着茶盏浅呡一口。“哎呀,金爷。这茶有些潮了,改明儿我给您送些清明嫩尖尝尝。”
张起灵略略扫了那排成三列的石头,大小不一,压泡菜都嫌糙了。
“这位爷请,喜欢哪块挑哪块就好。”大金牙拱手退到一边。
张起灵倒也不急,伸出拢在袖管中的二指轻轻搭在石块上。
吴邪悠哉的撇着盏中芽叶,瞄见那大金牙脸色忽的一变。
张起灵那奇长二指号脉般在石块上搭着,除了偶尔轻弹一下,不见他有余下动作。
足足过了一炷香,吴邪仍悠闲的跷着腿,张起灵也是慢条斯理的左摸摸右敲敲。
只是急坏了那大金牙和解子痒。
又过了半柱香,张起灵的手指停在最大的黄褐色石块上。
“就它了。”
那大金牙一愣,看向端坐小几旁的吴邪。
乌金扇子啪的合上。“就那块了,不用改。”
大金牙面露得意之色。“三爷,这回您可能要竹篮打水喽。”他对着解子痒勾勾下颌。“拿切具来!”
硕大的石块放在切具上,第一刀下去,除了黄褐色石皮什么也没有。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石块切去了近乎一半,依旧不见半点绿色。
“对不住了,三爷。”那大金牙搓着牙花子,伸手便去取那和田玉牌。
“且慢。”张起灵一把按住他,力道之大险些让大金牙惨叫出口。
淡然的眸子紧紧盯着吴邪。“信我吗?”他问。
乌金扇子掩了嘴角。“不信你我信谁?”
“那好。”
张起灵松了大金牙,扯开锦布背囊的缎绳,黑色龙脊背寒光闪烁。
大金牙望着那刀顿时脸色大变,眼见着张起灵拨开切具,对着剩下的石块先在其上用二指点上一点,随后那刀尖一磕,椅面大的石块应声碎成石屑。
只余其间拳头大的透亮绿石荧光闪烁。
“这…”
吴邪吹去碎屑,绿石晶莹剔透,对光而看,其间似有一泓清泉荡漾,泉中还浮着几只异形小虫。
“不好意思金爷,看来这回是我赢了。”吴邪晃着那玉髓。“一虫十万,我记得没错吧?”
玉中积水者,髓也;髓中带虫者,一虫十万。
吴邪将玉髓收入怀中。“这玉牌您收好,改日吴某再来拜访。”
还在念叨着‘一虫十万’的大金牙猛然惊醒,忙上前几步拦住正欲出门的俩人。
“二位爷请留步。”
“不知金爷还有何贵干?”吴邪依旧满面笑容。
大金牙作揖于胸对张起灵说道。“这位爷可是在孙师长旗下当差?”
张起灵微微一愣,还是点了头。
“久仰大名,想不到竟是三爷府上贵客,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吴邪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呼哨。
“我说金爷呐,这做生意踏实点总是好。过几日我给您介绍些个洋人,到那时您在好好玩吧。”
乌金扇子点着下颌,吴邪那营业性十足的笑容看的张起灵直挑眉脚。
“三爷客气了,刚才那赌石算是我送三爷的见面礼,这玉牌您收好,往后跟这位爷多关照下金某便可。”
“金爷哪儿的话,大家彼此彼此。”吴邪嘴上说着,手里却是毫不客气的收了那玉牌。
“三爷,恕金某不远送。”大金牙拱手作揖。
吴邪刚想还礼,抬头瞧见屋檐下的鎏金横匾,忽的笑了。
“金爷,不如这另一桩开门生意也让吴某做了吧!”
回程路上吴邪惦着那玉髓左摸右瞧。
“你究竟是猜的,还是真能摸出来呐?”吴邪捉起张起灵拢在袖管里的葱白长指。
“跟挑西瓜差不多吧。”张起灵轻描淡写的回答。
“哈?”吴邪一时没反应过来。“西瓜?”
那张起灵很认真的点点头。
吴邪的眉毛不思议的拧成结状。“还真是方便的手指啊,早知道夏天买西瓜的时候就该让你跟王盟一块儿去。”
张起灵瞧着吴邪嘀嘀咕咕,突然问道。
“你刚与那赌石老板说了什么?”
吴邪听罢抿嘴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胖子和王盟果然没有回来,刚进屋,张起灵便见那吴邪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找到了!”
张起灵抬头,正瞅见吴邪捧着样草绿色物件跨出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