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花鬼-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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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有点凉了,我现在顾不得什么,只想快点吃……快点吃……
第一口咬下去,有些怪,有些腥。
管不了那么多,快点吃。
第二口几乎是吞下去的,有点被呛住。
顾不上喝水了,快点吃,快点吃。
第三口吃下去,不对,不对,这饺子不对。
有些迟疑了,可是她们都在看着我。快点吃,快点吃。
第四口,第五口……我恶心了。
卡擦,一种奇怪的口感在嘴里蔓延,脆脆的外壳,肚子上长满了毛茸茸的小脚,眼睛爆出来……我张开口,它从我嘴里划出来,掉到桌子上,又弹起来,好像是在蹦跳——用那血粼粼的鲜红的半截身躯。
我愣住了。萧岚、南茜、那个女生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时间好像改变的运转的方式,变得极其滞重缓慢。
“怎么有虾仁啊?你不是点的素饺子吗?”南茜说。
我再一低头,是虾仁没错,被剥光了皮,扭断了头的虾仁……没有毛茸茸的长线虫般的小脚,没有爆出的眼睛,没有活蹦乱跳……萧岚夹开剩下的饺子,每一个都是肉的。我呆若木鸡。
我点错了饺子?打饭的人弄错了?不可能!
我用筷子夹开掉到桌子上的那个饺子,这是我刚端来饺子的时候吃的第一口,因为太烫不小心掉到桌子上了。没错,是素的。素饺子在我离开了之后变成了荤的?难道它自己会变戏法不成?
我觉得天旋地转,食堂里的嘈杂声仿佛变成了一阵阵地议论和窃笑。南茜、萧岚和那个女生,她们带着看戏般的兴奋表情,眼睛里满是笑意。不远处,葛天、杨熙、张亮……许多人似乎都在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重重的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几乎用上来了从未有过的凶狠。
“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痒
虾,甲壳类节肢动物,长身。
为什么虾有那么多脚?
38只白色的,柔软、毛茸茸的、虫子般的脚——在我的胃液里一起滑动,身子一躬一躬,触须在黑暗的水里自由漂荡,黑色的眼睛像是“水仙花缸里的黑珠子”,半截身躯在胃液的烧灼下慢慢溃烂……
痒。
淡青色的光照在大夫白色的手套上。他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指的指尖一层一层地拨开卫生纸——皱皱巴巴的、泛黄发黑的卫生纸。
接近了,接近了。卫生纸被一圈一圈地撕下来,扔在地上。越接近,纸的质感越怪异,像是在什么粘液中泡过——有些没有干透,有些已经发脆。没有干透的两层卫生纸,紧紧地黏在一起,被一起扯了下来,有一点刺痛。
这,不像是人类的脖子!裸露出的一小块已经看不出肌肤的纹理,只能让人想到被踩烂的柿子,或者是一脚不小心踏入的那种稀烂的泥水地……
撕拉——白色手套毫无预兆地将已经和脖子黏在一起的最后一层卫生纸扯掉了。
痛。
皮被掀起来般的痛。每一寸皮肤都已经溃烂化脓,流着黄汤,星星点点的卫生纸还黏在上面、挂在上面,扯着一丝发黄的线。
痒比痛更难受一点。
哪一年的夏天热得令人难忘?是那一年,家里的风扇坏了,对我来说那年就是最热的夏天。
头发永远都是湿着,汗从脖子里流进衣服里,像是小虫在爬。
我的脖子上长满了鸡皮般的小疙瘩,一抓就流出水来。抓烂的脖子被汗蛰得有些疼,却很舒服,不久又长出新的疙瘩来。擦擦擦,一个夏天,睡着醒着我总是在抓。
叔叔阿姨说,姗姗的脖子像白天鹅。妈妈说,我的脖子真难看,像鸡脖子。姗姗被姥姥接走了,住在大大的空调房里,坐在姥爷的腿上。
“你的脖子为什么长了鸡皮疙瘩?”幼儿园的小朋友问。
“你是不是天天吃鸡皮?”
“能不能让我摸一下?”
我小心地、不情愿地把脖子凑上去。
“好恶心!”小朋友摸过之后,使劲在我身上的衣服上蹭着,几乎把我推倒。
“以后我们吃鸡腿,你吃鸡皮!”小朋友们开心地宣布。
“今天的饭有鸡腿!”小朋友欢呼起来,像是在庆祝六一儿童节。
老师一转身,一片鸡皮就扔进我的碗里。各式各样软塌塌的、褐色的鸡皮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油油的疙瘩,另一面是厚厚的脂肪。
“老师,白露又剩饭了!”小朋友们义正言辞地告状。
“老师,白露把剩饭藏到口袋里了!”
“剩饭是坏孩子!”老师说。
“不吃完饭不许回家!”老师又说。
“你不吃,就让你妈妈来吃!”
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妈妈来吃他们的剩饭?
我大口大口地往下咽鸡皮,一个个的疙瘩滑过我的嗓子……妈妈说,小朋友们叫姗姗小公主,妈妈说,老师又表扬姗姗了,妈妈说,姗姗永远都给她脸上增光。妈妈不知道,我生生地咽下了半碗鸡皮,只是因为,我害怕看到她又被老师留下时尴尬的脸。
妈妈睡了,我踮着脚尖看着镜子里的脖子,人的脖子上怎么可以长鸡皮?于是我拿出卫生纸,贴在了脖子上。夜色与月光打在卫生纸上,留下了蓝绿色的影子,比以前好看多了。想起白天的一切,我流下了眼泪。然后,我看着自己的新脖子,破涕而笑,学着姗姗的样子在下巴下面打了一个兰花指。我的手指出奇的长,骨节突出,在光线的拉扯下,变得更加狰狞。卫生纸的阴影上赫然出现了一只诡异的鸡爪子,正卡着我的脖子!我尖叫一声,打破了镜子。
再热也要裹着卫生纸,太痒总也忍不住要抓,抓烂了再贴一层卫生纸。除了她的姗姗,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妈妈终于忍无可忍,把我抓去了医院。
“怎么可以裹卫生纸?这么热的天!”医生很生气。他说我吃东西过敏了,所以脖子上才长满了疙瘩。本来没什么事,但是抓烂又裹上卫生纸,整个脖子都发炎了。听了医生的话,我自豪地笑了,原来我不是鸡脖子。
吃东西过敏?我知道是什么!
是姗姗爱吃的田螺!邻居李阿姨最会炒田螺,每次炒好都要给我们一盘,因为她也喜欢姗姗。姗姗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小手拿起田螺,撅起小嘴一吸,那样子很诱人。吃呀,姗姗大方地把田螺拿到我们中间,好像田螺是她请我吃的。于是,我也学着姗姗的样子吸起了田螺。这味道很鲜,鲜的像是活蹦乱跳的生命。卡擦卡擦,嘴里怎么有小石子?姗姗告诉我,那是田螺妈妈肚子里的小田螺。
我想起来了,李阿姨带我们去草地里抓蚂蚱,然后又烤来给我们吃。这田螺一定是李阿姨那透明大杯子里的。我观察了它们很久,它们总是在玻璃杯里面的水里睡觉,有时翻出的白色的肉吸附在杯子上,也许就是我嘴里正在嚼着的这块。李阿姨说,不要买外面的田螺,他们的田螺是死肉,我这儿是活的!鲜,总是和活在一起,生命是鲜活的,而新鲜,就是刚刚死去的生命。
也许让我过敏的是青蛙腿。全家人都爱吃青蛙腿,妈妈托李阿姨帮我们做。李阿姨送来了一盘子青蛙腿。一盘子腿!我告诉他们不要吃,李阿姨家的青蛙是怪物。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八条腿!李阿姨家的青蛙有八条腿,我亲眼看见的。它从李阿姨幽暗潮湿的屋子里蹦了出来,多长了两条腿并没有让它更加灵活,它东倒西歪、慌不择路,用突兀大眼睛无神地瞪着我。他们吃着青蛙腿,说我撒谎,世界上没有八只腿的青蛙。
也许是那盘牛肉,晚上我梦见了那头牛在流泪。
从此以后,我被噩梦缠身,我梦见很多诡异的画面,人面猪,马面人……
从此以后,我不吃鸡了,也不吃海鲜和牛肉了,渐渐地我再也不吃小动物的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梦中的鸟
我蜷缩在钢琴教室的一角,躲在垂地的绿色窗帘后面,满眼的绿色包围着我。我靠在墙上,星星点点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在我紧闭的眼皮上,就好像绿色的湖泊上反射着粼粼的波光。
我不想回教室,也不想和人说话。幸好,今天中午没有人来钢琴教室练琴。我好像是醒着,也好像睡着了,思维像断了线的风筝,东游西荡,有时候也像一团乱麻,但我并不强迫自己理清它。
餐厅里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愿意再回想。到底是谁把我的饺子换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是谁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恶意,我吃下去的是恶意。我猛然睁开了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向前挪了挪身子,背贴在冰凉的落地窗户上,双手抱膝,闭上了眼睛。在一个小角落里环抱着自己,是我觉得最安全最舒服的状态。所以我喜欢在阴冷清爽的雨天,或者有阳光的冬天里,坐在隔着纱帘的窗台上看书。我希望自己永远活在下着雨的清晨午后,我希望活在书里,我希望不用去上学,我希望自己只是一株植物或者一只鸟……
隐隐约约,总感觉背后的玻璃上有一团阴影。我回头去看,不规则的菱格纹厚窗户上出现一个人形,熟悉的人形,是我自己的影子吧?我把头伸过去,贴近窗户,那个阴影也向我贴近。它有着和我一样的骨骼,一样的五官,它裂开嘴冲我笑,她浑身上下都是羽毛,它的皮肤泛着蓝光……我尖叫了一声,影子瞬间消失了。
是错觉吗?我摸摸自己的脸,光滑细密的肤质,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单薄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上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我长出了一口气。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外的黑色夹缝中,伸进来一只长满羽毛的翅膀!
“白露,你在这儿吧?”姗姗推门走了进来,穿着七彩羽毛服装。
我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我找了你一中午!”姗姗埋怨地说。
找了我一中午?难道姗姗知道了我在餐厅发生的事情,所以满世界找我?我的心里有些感动。
“怎么样?”
姗姗神采飞扬地转了一圈,让我看她的服装。
“我们要跳孔雀舞,今天试装。哦,只有我一个人是孔雀,她们都是群舞,普通的鸟”。姗姗得意洋洋的说。
咔嚓,好像是秋天干枯的树枝断裂的声音,在我的心里响起。
“你找我干什么?”我笑着问她。
“嘘!”姗姗用她修长的青葱般的手指晃了晃,摆出了一个孔雀般的舞蹈姿势。
我知道她又要“表演”了。她找我,找了一个中午,只是为了找一个观众。
“姐,给我配乐!”姗姗瞥了一眼钢琴。
“弹什么?”
“随便。”姗姗说。
是啊,随便,无关紧要。我不过是配乐的,而姗姗才是台上的主角,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我坐在钢琴前,轻轻地扶起钢琴盖,弹了起来。
理查德的《梦中的鸟》在我的指尖轻柔的流淌。姗姗舞了起来,她从来都不故作娇媚,可是她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是最明艳的春光。她的人很美,舞也很美,是人们想象中最美丽的孔雀。这曲《梦中的鸟》配孔雀舞再合适不过。可是我却不自觉地想到了鸟类隐藏在美丽羽毛下面的鸡皮疙瘩还有那狰狞的骨节突出的鸡爪子……其实孔雀也不过是只鸟,人们欣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