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饮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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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苏律师是给自己点的晚餐……
这个餐厅的东西,好像都蛮贵的。而且如果现在把饭钱给苏律师的话,以他的性格,说不定会生气,还是等下次结案开庆功会的时候,再送一份礼物给他吧。
…
忙了一天,到家的时候基本是拖着公文包在走。
楼梯里是声控灯,黑漆漆的,家门口没有人,门把上多了一份开锁的传单。
我打开门,按亮客厅的灯,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再不起来就要睡着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从公文包里翻出手机,上面是郑敖的名字。
“小朗。”大概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声音恍若隔世。
我“嗯”了一声,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说,难道要告诉他,你要当父亲了,有个女孩子心甘情愿要为你生一个孩子,只为了证明她对你的付出和爱情。
他其实是很聪明的人。多智而近乎妖,没有比郑家人更适合这句话的了。他们不必操纵所有的事,只需要无比的敏锐嗅觉,在面对任何情况的时候,都能让自己处于最优势的地位。
我只一个音节,他就知道现在我心情有多不好。
他没有询问,没有猜测,也没有提起那个今晚上去BBQ的计划。
他只说了一句话。
“小朗,开门。”
☆、第17章 宁越
我几乎是有点震惊地打开了门。
开门就被扑倒了。
明明是一米八的身高,还能这样坦坦荡荡地扑上来,我整个人都撞得退后几步,好在他并不是没有分寸,伸手揽住了我后腰,没让我摔下去。
“累死我了。”他一开口就是抱怨:“邮政那边都是一群老狐狸,什么都要占便宜,要不是以后境外只能走EMS,我理都不会理他们,我爸也是脑子烧坏了,搞这种动作,把人都得罪光了……”
我耐心地让他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听他喋喋不休地抱怨。他身上风尘仆仆的,难得看见他穿正装,肯定是去开会了。都这么晚了,大概是忙了一天。
他的话我听了个半懂不懂,但也知道是和海关有关。
以前他不过搞些小打小闹的东西,郑家家大业大,名下也有些生意,他前段时间就在弄那些。但海关才是根本,官场上的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十年阅历根本玩不转。就连郑野狐,也是在他母亲心脏病严重之后,才慢慢接手过来。
但听他话里意思,郑野狐似乎把海关的事让他去谈。这让我有点惊讶。
“这些事不是该你爸爸管的吗?”我摸了摸他头发,似乎打了发胶,也是,去开会的话,他平时那副风流潇洒的派头肯定是不行的。他进门我都没细看,想必现在造型有点像个小老头。
“他想躲懒呗。”他打了个呵欠,也揉了揉我头发。把沙发上的枕头扔开,直接倒在了上面,他是横着躺的,踢飞一只皮鞋。弓着腿,手臂枕着头,又打了个呵欠。
郑野狐虽然看起来懒散,人却并不懒,我知道真正原因他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你吃饭没有?”
他躺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摇了摇头。
我也有点饿,反正他说的那些话我也听不懂,就进厨房煮饭了。苏律师给我叫外卖是好意,只是我实在吃不惯西餐,而且芝士的味道对我来说也有点奇怪,所以没吃多少。
上次罗熙来过,在冰箱里放了不少东西,其实我一直想给钱给他,不过他总是笑着说让我请他吃饭就好。
我在锅里倒了油,拿出几块鱼肉来煎,牛肉放在一旁解冻。就是没有蔬菜,只好拿出橙子来榨汁。去客厅看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郑家人的五官都稍嫌秀气,好在神态倨傲,一个个都随心所欲得跟疯子一样的,所以也不显得女气,只是睡着之后就很无辜。
我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悲凉来。
从他进门开始,我心里梗着一件事,一刻也不能忘,就算我再怎么说服自己那不是他的错,是被人设计了。但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是因为他的生活方式,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只是我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我只是他的朋友而已。朋友之间,提醒一下是本分,如果硬要逼问他的私生活,就成了逾越。李貅和他是落地为兄弟的交情,再看不惯他,也不过骂他一句放浪形骸,让他小心得艾滋。他还要反骂李貅是白斩鸡,都快二十岁了还办不了陆嘉明。
我也知道,如果他有个陆嘉明的话,他也能等到二十岁,耐心等他长大。
只是他没有。
…
做完两个菜,听到客厅有电话响。
我在他扔到地上的西装外套里找到他电话,已经响了四五声,连忙接起来,以为是王朗他们找他有事。
“哥,你在哪?”那边是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很欢快。
我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我挂掉了。
然后又响了起来。
我蹲在沙发前面,推着郑敖肩膀:“小敖,有电话。”
他眼睛都睁不开,皱着眉头,声音还带着鼻音:“谁的?”
我看了眼屏幕:“宁越的。”
“不接。”他翻了个身,努力把头挤进沙发的缝隙里,一副不想再听见任何声音的样子。我有点犯难,只好把电话放在茶几上,可是那个叫宁越的少年还在锲而不舍地打,我看了眼郑敖,他已经烦躁地拿毯子蒙住了头。
没关系的,我跟自己说,我只是郑敖的朋友,我对他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很早就放弃郑敖了。我可以像王朗他们那样,和这个叫宁越的少年好好相处。
“喂,你好。”
“你是谁?”那边大概也打电话打到烦了,声气有点不耐烦:“让我哥接电话。”
“我是郑敖的朋友。”我跟他解释:“他在睡觉,所以暂时接不了电话。”
“跟他说是我的电话,他会接的。”那少年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脾气。
“我已经跟他说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宁越似乎在跟别人说话,我似乎听到笑声,然后他带着笑意问我:“你是许朗?”
我并不讶异他知道我的名字,王朗和贺连山和我关系都不算好,告诉他也不奇怪。只是他声音里的笑意让我有点不舒服,我对这样的语气并不陌生,当初我被李家收养,和我同龄的那群“根正苗红”的孩子说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们和我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也带着这样的笑意。
“是的。”
“等我哥醒来,告诉他我来过电话。”
我看了一眼屏幕,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郑家三代单传,连郑敖这个“侄子”的身份都是绕了很大的圈子才安□□去的,他又姓宁,应该不会真的是郑敖的弟弟。
大概是叫着好玩吧。
…
已经晚了,只做了两个菜,打了一个汤,就已经快十一点了,我本来还想把饭端出来再把他摇醒,结果一到客厅,他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盯着眼前的香煎鱼块看,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好香。”他看见我出来,半眯着眼睛朝我笑。
我给他装好饭,自己也坐了下来。
“刚刚宁越打了电话过来。”我低着头吃饭。
他没有问“宁越说了什么”,而是忽然凑了过来。他是对人心洞若观火的人,我已经掩饰得很好,还是被他看出我情绪低落。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差点连碗都打翻。
他扶住了我的碗。
茶几很窄,两个人隔得近,他微偏着头,直视着我眼睛。
“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我不习惯告状,何况也没有什么状可告的,尽管只见过一面,我也知道宁越的脾气就是那样,连对王朗他们都是那样,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显然我的沉默让他误会了。
他把筷子一摔,开始提起地上的西装外套,在口袋里面翻。
“你在找什么?”我追着他问:“是找手机吗?”
他眼睛已经扫到茶几第二层的手机,手一伸就拿了过来,滑开,开始拨号。
“宁越吗?”
我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赶紧解释:“不是的,宁越没有对我不客气……”
“宁越,我们分手吧。”
我震惊地看着他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所有动作如同行云流水。
他甚至还对着我笑。
“好了,吃饭吧。”
☆、第18章 放弃
“你疯了吗?”我无言以对地看着他:“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你就要跟他分手?还在电话里面分?”
“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是我本来就想分了。”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夹了鱼块给我:“这鱼好香。”
我不是故意要掺杂在这件事里,只是觉得他的处理方式有点欠妥。
“但你们才在一起没多久吧?”我忍不住问。
他笑了起来。抬起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他的手和人一样好看,手指修长,皮肤白。
“包括今天,一共五天。”
他态度坦荡得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操心这些事了,皱着眉头,跟个小老头一样的。”他伸手按了按我的眉心:“来,笑一笑。”
我没有心思笑。
我不是善良到要普度众生的人,我没那么担心宁越,我只是不喜欢他在这件事里表现出来的态度。如果需要分手,那就算是正式的交往,有谁正式交往只五天就分手的?我原先以为他是没遇到喜欢的人,才会在私生活上那样轻浮,现在却有点困惑了。
我心里,其实很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一点,找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他以后要待的那个位置,太寂寞了,高处不胜寒,不是一场一夜情就能温暖得了的。我做不了他的那个人,却很希望他能遇到那个人。
我虽然喜欢他,却也还是他十五年的朋友。
…
郑家和李家教儿子,完全是两个极端,李家虽然行事霸道,却完全是按着接班人的标准在培养李貅,所以李貅子自制力很强,而且很能吃苦——这点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他上学时间比一般人短,刚成年就被扔到西南部队里,虽然脾气让很多人无法忍受,却从没人会说他是不能吃苦的纨绔子弟。我小时候放假在家,发现李祝融平时都是放养他,但是一旦发现他沉迷什么东西,拿起来就扔到一边,碰都不准再碰。我唯一一次见过李祝融教他做人的道理,就是说“你不能有弱点”。
相比之下,郑敖简直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他学武术,打拳击,弹钢琴,在国外的时候通宵泡吧,玩车,骑马,不管做什么,郑家从未阻止过他。如果说李貅是按着完美继承人的标准培养了,那郑家就是没有标准,放他自己去长,他是什么样子,继承人就是什么样子。好在他从小就很聪明,也没有痴迷过什么东西,包括感情。
这也导致他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智商很高,做事也很厉害,身体好得很,拳击沙袋打烂过几个。只是喜欢舒适昂贵的东西,享受起来毫无一点后顾之忧,用的什么都是最好的,像李貅那样在泥里土里打滚地做新兵训练,在他看来就是吃饱了撑的。
我进去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出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还滚来滚去的,把被子搅成了咸菜干。见到我出来,还振振有词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