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之敌-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我不知他们是机动小组还是特勤队,总之,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踩进冬天的田地里,他们以我家为中心,像甲虫包围蜂蜜般围成一圈。
从农道看不到房子的后面,但是连那里也亮晃晃的。我没有时间来确认是否看得见二楼的阳台,但是友贵子白天晾的衣服大概还在阳台上随风飘扬,友贵子应该没时间收衣服,而石割也不会好心到担心衣服是否会因晚风而变得潮湿。
自己的衣服倒是无所谓,但是友贵子薄薄的白色夏衣在众目睽睽下被灯光照得无所遁形,未免太残忍了。然而,衣服啪嗒啪嗒飘扬的模样,就像是以细腻的笔触在暗夜的画布上描绘出的一幅超现实画作。这画显得凄美绝伦,这代表我的心是向着友贵子的。
的确有人要经遭到命运无情的对待,友贵子就是如此。
几位警察拦下我的车。
过了一会儿,伊达才出现。我一看见他,立刻下车致意。理所当然,身材如大象般的伊达眼神并不和善。
他面带寒霜地皱起眉头,没有半句抱怨,劈头就说:“石割好像冷静下来了。”
“啊?”
“他主动打了11O。”
“原来如此。”
“他说夫人平安无事,他也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
我对此不予置评,只是频频点头回应。
“不过,他不准我们接近房子方圆十公尺内,还要我们把附近照得通明。”
原来不是警方主动照亮四周,而是石割要求的。的确,警方若是趁黑展开攻坚,他可就不妙了。
房子二楼三面都有窗户,从窗帘缝隙应该能够观察警方的动静。
虽然北边是一面墙,但是也可以从下面厕所的小窗观察。总之,屋外灯火通明,屋内一片漆黑,这样他就能观察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相对地,我们则难以窥见他的行踪。
毕竟他寡不敌众,这或许是石割牵制警方的好方法。
伊达声音毫无抑扬地接着说:“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做……”
伊达稍微停顿了一下,石割大概是威胁警方,如果不这么做就会对友贵子不利。
“……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地反抗。他也表现出怯懦的一面,甚至暗示他会投降。所以我们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石割手上有人质。
要是随意摇晃装了鸡蛋又不稳定的容器可得当心,对方不是一般的挟持犯,就他所造成的伤害来说,他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恶徒。
如果他听到警方在这种时候必然会说的惯用台词“放下武器,别再做无谓的反抗”就肯乖乖投降的话,那自就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石割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警方也就无法轻举妄动,因为如果有人牺牲了,那就是警方的责任。
伊达确定我的停车位置后便离开了。
接下来,只要再等待片刻。
我将围巾围在脖子上,放倒座椅,找到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
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夜空,从我这个位置看来,仿佛玻璃罩住了夜晚似的。
但是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脚尖上根本无瑕欣赏这晚上的景色。
当我将腿伸长时,脚尖碰到了硬物发出“嗒”的一声,原来是友贵子的瓶子放倒了。突然间,我觉得透过瓶子与友贵子有了联系。
就算是因为一时紧张而随手搁下,放在驾驶座脚边未免太危险了,要是滚进刹车踏板底下,后果可不堪设想。
我坐直身子伸长手臂探寻,指腹传来光滑的触感,那原本是营养饮料的细长瓶子,友贵子将瓶子洗干净,另外装了东西。
就像用双脚滚动酒桶般,我移动手指将瓶子滚过来,一抓住瓶子,掌心顿时一阵冰凉。
这个玻璃瓶内装着浓稠的液体。
那是毒芹素、毒芹碱。
我耳畔响起了友贵子像是低声念诵咒语般的声音。
我突然想起,友贵子的记忆力非常好,可以清楚记得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去百货公司,友贵子想买靠垫,因为靠垫太大,所以她要我开车带她去。
我们按照店员的指示前往靠垫销售区,途中经过玩具柜台,玩具柜台里贴着洋娃娃的宣传海报,海报并不大。三人,或者应该说是三只,总之是三个一组地并排贴在一起。
“咦,你知道这个?”
友贵子这么问,那时她才刚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也才刚能毫不抗拒地和我牵手。这对友贵子而言,就像小孩子跳大水洼,是一件困难的事。你会认为她这样做很愚蠢,那是因为大人是站在远处所做出的判断。对友贵子而言,她的眼前是一片千仞深谷,她反复从远处跑来,却又在崖边停步。
即使她一度跨越深谷,同意让我握住她的手,对于她来说前头却又有另一个深渊。她甚至连隔着衣服像一般人那样的拥抱都排斥,我能从她身上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恐惧。
然而,她却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想被拥抱,自己应该努力去尝试。因为她想要获得心灵的平静。
友贵子甚至连双手抱胸都感到痛苦。
我一将脸凑近,她就会闭上双眼,脸上浮现出自己即将成为牺牲品的忍耐表情,她害怕别人靠近,一旦我像小鸟一样轻啄她光滑的鼻头,她就会稍稍睁开眼睛看着我。
当时我们正是处于这样的阶段。
“啊?哦,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他们叫佳佳丸、短笛、爱哭鬼。”
“真厉害。”
友贵子的表情略显得意。
“光是名字,谁都叫得出来。”
“还有姓氏吗?”
“嗯,全名。”友贵子像是在回想一样,微微抬起头说:“袋小路佳佳丸、最强音·短笛、爱哭鬼·咬咬阿契·三世。”
“是哦。”
“我在电视上听到的,只听过一次,我想应该没记错吧。”
她自然流露出那样的表情,仿佛在问:怎么样,我厉害吧?
“只听一次就记住了吗?”
“只要我有心要记住的话,大致都能记住。”
“那需要背的科目考试都没问题了吧。”
“嗯,这么说没错,问题在于我有没有用心背。”
“嗯。”
毒芹素、毒芹碱,友贵子没有忘记这些东西。
3
那三个娃娃其中有一只是老鼠。友贵子指着老鼠说:“小时候,我看到布偶拍卖的推车上,就只剩下它。”
“为什么?”
“它们是三人组,厂商应该做了一样的数量,佳佳丸是冒失鬼,又爱生气;短笛是朝气十足的女孩子,但是爱哭鬼是个老实孩子。”
“所以它不受欢迎。”
“对。”
“好可怜啊。”
“我记得那时看到有三四个吧,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好像都在流泪。”
“但是,又不能把它们全部买回家。”
说到底,“可怜”只不过是旁人心理上不必负责任的感受吧。
“结果呢?”
我们走在走道上,因为是玩具柜台,很自然便看到卖娃娃的角落。
话才刚说完,所以我对着友贵子说:“你看。”
友贵子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马上一副像被什么打到的表情。
那里当然没有爱哭鬼,倒是放了几个随处可见的玩具熊,大大小小的熊,有咖啡色的,有咖啡加牛奶的颜色,还有偏黄的颜色。
她不禁伸出手,弯曲的指尖微微地颤抖着。
像从屋檐滴下的雨滴般,友贵子小声地反复喃喃自语。我事后回想,她喃喃自语的就是毒芹素和毒芹碱。
那一晚,友贵子因为和我聊到很晚住在我家里了。
第八章 白子皇后与白色的花
1
我远远地看见那个玩具熊,我不禁想起了饼干。
饼干小时候简直像是装了弹簧似的蹦蹦跳跳,而且就像把吠叫当成是它的工作一般使尽全力地叫着。
在许多咖啡色的布熊里,小时候的饼干就像混在一片咖啡色中,我总觉得它迷路了。我仿佛看到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我会想起它并不奇怪。它的眼神从未像现在这么怀着强烈渴望地看向我,这反倒令人不可思议。
我关上门。
说不定是因为你在我身边的缘故。
没错,我告诉过你好几次饼干的事,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想起它。
即使我因为想起它而晕倒,你的手也会像这样在我身旁。
说不定是因为这样的关系。
我可以再说一下吗?
我成了平凡不过的高中生。
学校有点远,所以我骑自行车上学。我念的高中位于毗邻的城市,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家住得离毗邻的城市不远。
我总觉得特地跑到车站坐车回家,不但得花钱还浪费时间。
其实去远的地方,骑自行车的话比想象中要快,而且把时间花在月台上等电车也太可惜了。
但是,一不小心耽搁了回家时间,就得在漆黑的田间小路上骑车,那真的很可怕。所以一年级我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
升上二年级后,理科的选修科目我选了生物,上课老师一头白发,绰号叫老爷爷。他也是我的班主任。
他一头白发,加上个头又小,所以同学才会叫他老爷爷,我不晓得他的实际年龄。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因此不太会猜男人的年纪。
老师戴着圆框眼镜,说话声音小语速也慢,这点也很像老爷爷。
在生物课堂上,我们谈到了树。老师说:“桂树的叶子是心形的,或许是这个缘故,劈成柴木也让人觉得很温暖。”
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听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才会留在我的记忆里。
那一天打扫时,我拿着长柄扫帚扫地。老爷爷来监督。
听到温馨的树木,便将玩笑话信以为真,我心想大概会被嘲笑吧。五月里的午后阳光,照得窗户一片灿烂。
“老师。”
“嗯?”
老师将脖子转向我,看起来像驼背。我把心里的话告诉老师,老师便说:“这样啊,如果你好奇的话,我有标本,可以让你摸摸看。”
如果是动物标本我还能想象,但是树的标本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于是我前往生物教师休息室一探究竟。那间休息室位于一楼的角落,冷冷清清的。
老师从铁制书架上拿出树的标本,上面贴着许多木片。
偏黄色的漆树树皮、年轮像海浪的松树,还有可制成衣柜的桐树,一整排树皮都剪成相同的大小。虽说都是树,但的的确确有许多种,就像同一个班级里,每个学生的特性都不一样。
“真漂亮。”
老师的笑脸看起来就像老鼠一样,但是这么说很没礼貌吧。
“光看是没法体会的。”
“是。”
我试着用手指去触摸山毛榉、栗子树,以及桂树。
“啊……”
“怎么样?”
“经老师那么一说……”
我觉得不可思议,应该是因为经老师那么一说,再加上亲手触摸,感觉真的有点温度。
这时,有几位同班同学进来,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他们是生物社的社员,他们和我一样试着触摸树皮,并且也有相同的感受。
老师拿出日本七叶树的标本。
“这叫细皮嫩肉的树,它的颜色白皙,纹理细致,就像个美女,对吧。”
生物社员说:“那种日本七叶树都会变成这种木板吗?”
老师点了点头称是。
“它的花就像烛火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