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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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币灿吹剑谀歉瞿甏铮矶嗌凉獾乃枷耄哂写┩噶Φ恼胬硇匀鲜兑膊坏貌灰约觳榻淮男问匠鲋缗淼禄车摹蹲允觥罚庹媸抢返谋АN夷茉1963年写出那些具有远见的文字,也不是我有什么过入的智慧,而是具有良知者的常人之见,也是所有思想者的共识。
这段时间相当长,我利用批判他人的空隙,还创作了一部中篇小说《小羊刚懂事》。
起初,我想写一位新闻记者的思想历程,他在斯大林去世时十分崇敬斯大林而痛哭失声,通过肃反,认识到专制体制对普通人的伤害,到苏共二十大明白了真相,进而否定斯大林,呼吁中国的*化。这正是我的心路历程。我写出了第一章,觉得这个故事太敏感,风险极大,如被干部发觉会认定我坚持错误,便悄悄撕掉了。
《小羊刚懂事》写的是童年故事,从l941年到l945年,作品主人公从8岁到l2岁。我以一个少年的眼光审视日寇统治下的东北沦陷区:粮食配给制造成的饥饿,被强制干活的劳工们成批死去,敌伪企图贯彻奴化教育摧毁中国人的精神,具有正义感的教师通过夜课唤醒孩子们的民族意识,最后以苏联红军解放东北八路军挺进山海关作结。这个中篇共50节,写得很顺手。冬季夜长,黎明醒来时构思情节,下午抽一个多小时奋笔疾书,大约可写两千字,他人都认为我在写学习材料。完稿后重读了一遍,感到很兴奋,也比较满意。这部作品描绘旧社会的黑暗和民族意识的觉醒,有一定的阶级斗争内涵,又不涉及现实。
32囚车西行
1964年7月30日,这是夏季最酷热的日子,一辆辆装满囚犯的大卡车离开了荆竹坝。车上罩着厚厚的帆布,好像车里装着牲畜,前后都有荷枪的士兵,劳改干部坐在驾驶室内。预料的一天来到了!天蒙蒙亮就喊我们收拾行装,我把棉衣棉被打成一个大背包,手提一个绿帆布包,里面装着少量衣物书籍,真是十足的无产者了。车队驶出大门时,竟有不少熟人不顾阻拦为我们送行,频频招手,祝我们一路平安。
车队沿着公路朝红牌楼、簇桥方向驶去。车上的人分别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感到拥挤和窒息。有人从帐篷的缝隙中向外张望。大家被关得太久,与世隔绝,如今瞅见平整的公路和广阔的田野,低声读着路边的站牌。啊,双流、新津,这是我熟悉的地方,当年曾在这一带采访,久违了,久违了!在动力厂一住就是5年。荆竹坝高高的烟囱,巍峨的水塔,机声隆隆的车间,昼夜不熄的炉火,再见了,永别了。
一周前,通知我们一个个检查身体,衡量我们能否适应严酷的新
环境。昨晚,一位从未见过的干部,面对我们一个个点名,宣布接纳我们的是芦山县苗溪茶场,并说此处“距原西康省省会雅安只有三十几公里,山青水秀,环境优美,万亩青幽的茶园,可以一边采茶一边唱歌还有基建队、机修厂、制茶厂,有技术的将量才录用,周末还能看到电影,粮食蔬菜都有保证。作为犯人,你们没有选择改造场所的权利,但到了那里,肯定会有面貌一新的感觉。”
天气太热,空气郁闷,同行者各自想着心事,双腿麻木却无法起身。从新津到邛崃,由平原缓缓进入山区,树木葱郁,驶入名山已是原西康省境。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是真正的大后方。记得儿时在东北沦陷区生活,常满腔热情地端详大后方的地图,四川屡遭日机轰炸,西康相对平静,这里的农民用人力物力支撑艰苦的八年抗战,想不到我的中年将在这里度过。
卡车在一个乡场停下来,有人喊我们到公厕解溲。谢天谢地,我们好不容易活动一下麻木的躯体,路边的站牌写着黑竹镇。
那天并不赶场,行人不多,车队的出现,特别是荷枪的士兵,引起老乡惊诧的目光。士兵们厉声喝斥老乡:“都是些犯人,有什么看头!”这一喊却唤来更多的人看热闹。在他们的心目中,犯人肯定是面目凶恶、性格残忍的家伙,原来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有的还戴着眼镜,举止斯文,有的一脸稚气,还是孩子,这使他们困惑不已。
车队在百丈和雅安又停了两次,时间都很长,但不准下车走动,令人烦躁难耐。车队又前行了一阵,忽见山崖陡峭,一面是险峻雄伟的奇峰,一面是汹涌奔腾的江水,波涛咆哮,浪花飞卷,声若雷鸣。有人悄声说:“这就是飞仙关。”忽然想起李白的《蜀道难》:“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车队迅即向右转向一条更狭窄的公路,如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路口设下岗哨,人们几乎插翅难飞。苗溪茶场在飞仙关背后的山岭选址,显然是大有深意的。
抵达县城,日已偏西。小城在河对岸,河面无桥,卡车要靠渡船缓缓划向彼岸,这就耽搁了很长时间,只觉喉咙冒烟,口渴难耐。驶进县城时,也只见到一片低矮的房屋,广场一侧堆着木料,像是一座小学。不到5分钟便驶出场口,又转了一个大弯,终于到达目的地——苗溪茶场。我们慢慢下车,双脚麻木,鼻塌嘴歪,疲惫不堪。茶场对我们的到来似乎没有做好准备,交接进行得十分缓慢,也许是有关干部正在用餐或休息吧,天慢慢昏暗下来。又一次集合点名,一批刑期在15年以上的被送往不太远的13队,其余被押解到灵鹫山4队。在暮色苍茫中我们开始爬山,背上是沉重的行李,手上又拎着包,头颅昏晕,步履蹒跚,前面的干部连喊“跟上!”队伍却拉开了距离。走着走着,我觉得自己的背包散了架,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捆好。队伍七零八落,越走越慢,好不容易走到一个稍平坦的地方,有人招呼休息一下。这时,只见一群打着电简的人从山上下来,原来是4队年轻力壮的劳教前来接应,帮我们扛起行李就走。
走到灵鹫山4队时已近半夜。在油灯的微光映照下,这群饥渴难耐的囚徒草草吃过晚饭,便在拥挤的统铺上呼呼入睡,似乎忘掉了记忆。
这真是短促生命中漫长的一天,一次最不堪回首的人生之旅。翌日被刺耳的哨音唤醒,已是灵鹫山的清晨,窗外落着滂沱大雨。
作者题外话: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连载08)第四章 荆竹坝苦斗
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连载09)第五章 苗溪风雨
第五章 苗溪风雨
33茶场贱民
苗溪茶场地跨芦山、天全的丛山峻岭,始建于l954年,总面积43.24平方公里,合64860亩。l957年茶园超过万亩,号称万亩茶园的万人茶场,后来一直保持6000余亩可生产茶园。茶场地辖苗溪山区、大坪山区、纱帽山区和金龙山区。苗溪山区又分为苗上区和苗下区。灵鹫山为苗上区最高峰,海拔l575米,清代曾在此建造恢宏的庙宇大殿,后来拆除建厂,片瓦无存,只留下望乡台等遗迹,这便是4队。苗上区还有15、16两队,中上部有23队,腹部有2、3、5、14、17队,均为茶叶中队,其中2、14为女队。每个中队的驻地均有围墙,如中世纪的城堡。各中队除了种茶,还需种菜养猪以保证供应,为此还建了一些简易工棚。此外,还有24队,为茶叶科学研究所。场部位于苗下区,地势较平坦,周围1队、l3队为农业中队,另有基建队、机修队、担任警卫工作的解放军某连部和位于净智寺的医院。
大坪山区有6、7、8、9、18、19等茶叶中队,辖区山峰如林,冈峦起伏,环境险恶,最高的擂台山海拔1400余米,均归天全县管辖。
纱帽山有ll、12、20、22等中队,全系茶园中队,犯人刑满就业后多移居于此。最高的尖峰顶海拔l771米,这里茶叶长势最好。
金龙山有l0、21两个农业中队,茶园较少,周围系村民。这里与纱帽山又合称金沙区。此外,茶场还拥有不相连属的双石煤矿与铜头河水电站。
苗溪茶厂和动力厂一样为省属劳改管教支队,但地势险峻宽阔,位于飞仙关内,俨如与外界隔绝的独立王国。其干部配备和政策水平,在全国众多劳改农场中颇具代表性。我们所在的4队当时还不通公路,交通不便,粮食要从县城背回,距离十多公里,鲜茶从队部背往茶房也有五六公里。早晚山上浓雾缭绕,我们就生活在云雾山中。
这里原来是个劳改中队。劳教来自四面八方,长年在山里干活,少与外界接触,许多人衣衫褴褛,破旧的衣裤上补着五颜六色的补丁,腰间束一条草绳,形像如同乞丐。一个个扛着锄头,挎着茶篓,蓬头垢面,在羊肠小道穿行,打饭时端个木凳子,随便蹲在一个角落里狼吞虎咽,惨不忍睹。他们集合时却高唱着:“太阳红,太阳亮.春风送我回故乡……”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队部设在最高处,院坝中间是晾晒茶叶的走廊。最低处是劳教与犯人宿舍。干部从办公室或寝室便可将劳教与犯人的行迹尽收眼底。这里的干部因山高皇帝远而显得特别威严,喊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动辄训斥,甚至绳捆索绑。劳改干部一旦拥有不受约束的权力,什么恐怖行为都施展得出来。
刘中队长是个大块头,一个膀阔腰圆的北方汉子,经常以睥睨一切的凌厉目光审视周围,灵鹫山上,都是他说了算,他所到之处,人们都低头尽量回避。他常在办公期间背上猎枪到山中游猎,一次把犯人当作猎物,欠下命债,居然未受处分,更增添了几分杀气。管教干事肖世泽则是个更厉害的角色。他善于揣摩犯人心理,自以为心细如发,明察秋毫,如果盯住某人,那人就难逃厄运,被他整治过的人无不咬牙切齿,但初看上去,却极难发现其凶残狡猾。我们的带班干事姓宋,气质较忠厚朴实,张世花在成都与他相识,如今他乡遇故知,却是专政与被专政的特殊关系,宋任命他为组长以示关照。张从未领导过人,受宠若惊,集合清点人数甚严谨,不像以前那么随和了。
连绵的秋雨,粗劣的伙食,饥饿的折磨,使来自大城市的人一时难以适应。我们常在雨中出工,戴着草帽,不久便淋得透湿,不吹哨休息就不能停止。清理茶园算不上重活,一个个爬上山头,从上而下割茅草,稍一疏忽,手掌手背便被茅草根部的荆棘刺破,血水从伤口沁出,疼痛不堪。成天勾着腰,更觉腰酸背痛,不慎还会从坡上滑下来。只有暴风骤雨,我们才能到望乡台暂避一下,秋风把淋过雨的人冷得瑟瑟发抖。中午回队,排着长长的行列到伙房窗口打饭,用木升子蒸的米未经淘洗干净,米饭呈浅灰色且有谷壳,蔬菜数量少,水煮后撒一把盐,一股潲水味,宛若猪食,难以下咽。带班干部一般都不去工地,指定一两名劳教作监工。夜里我们在大统铺上入睡,门口也由劳教轮流把守,出门解溲要喊报告,我们实为贱民中的贱民。
芦山县本是个风调雨顺粮食丰足的宝地,极少干旱水涝。1935年红军路过这里,张国焘、徐向前率领的红四方面军曾在思延坝组建四川省苏维埃.迄今这里仍有不少健在的老红军。大跃进时期芦山县成了重灾区,患水肿死人逾万,尸体草草埋葬,灵鹫山百姓绝